第714章 闇潮之殤

  紀元184年，6月17日。


  對於伽蘭德的許多民眾而言，這本該是他們很平常的一個夏日，不該在記憶里留下什麼痕迹。


  但十多年過去了，每一個親身經歷那一天的人，仍覺得一切歷歷在目。


  那個曾經為伽蘭德帶來無上榮譽，曾經驕傲無比，曾經立誓要守護伽蘭德的男人。


  跪伏在地，絕望的祈求伽蘭德的每一個人為他開啟伽蘭德魔導中樞協作。


  那本是他應得的獎勵，曾經所有伽蘭德人也覺得他應得。


  可時過境遷，他已成了屠戮聖廷魔導師的惡魔，成了兩大帝國聯合通緝的要犯。


  無論他作何解釋，也無法改變血淋淋的事實。


  沒有人願意再為他開啟共鳴！


  當他再次抬起頭時，他的身上已燃起黑色的火焰，絕望的瞳孔中已盈斥著憤恨的雷霆。


  他曾經光芒萬丈，那時卻吞噬光芒。


  『無限之闇』哈賈.納特，伽蘭德已無他容身之所。


  黑色浪潮瀰漫，他想控制所有伽蘭德人的思維，為他開啟伽蘭德魔導中樞。


  而最後攔在他身前的，是他這一生最重要的摯友。


  *

  『闇潮事件』的始末，對絕大部分人而言都很陌生。


  他們只知道哈賈犯下了無可饒恕的罪行，潛逃數年後又回到伽蘭德，妄圖奪取伽蘭德的中樞核心，開啟共鳴，最後被南方軍大將親手鎮壓，身死故城。


  星軌查閱過許多資料，對事件的了解也僅止於此，難以再獲得深入的資料。


  歷史的痕迹，似乎被有意抹除了。


  是誰呢？是眼前這個陷入了沉默的男人嗎？


  星軌望著默然不語的休達，猶豫了許久，還是問道：「他為什麼要回來？」


  休達目光微動，彷彿才從思緒中醒轉過來，嘆道：「哈賈，他太善良，背負的太多了……他是為了救他的妻子和妹妹，才回到了伽蘭德。」


  「死靈悲歌？」星軌不由問。


  休達點點頭，「艾麗是他同母異父的妹妹，當年他母親被欺壓而離開納特家族，許多年後與一個平凡人重新組建了家庭，生下了這個患有『過度魔力衰竭』的孩子。」


  星軌聞言暗凜，『過度魔力衰竭』是一種極其罕見的癥狀，患病者擁有極其恐怖的魔力蓄積天賦，但這種不受控的魔力吸收，會讓人類幼體不可避免的迅速衰竭，幾乎沒有能活過十年的可能。


  「哈賈當年加入聖廷，就是為了尋找救治艾麗的辦法，在『造神計劃』的研究所中，他確實找到了。」休達道：「在獸人族的時候，我才知道他借用了研究所中被稱為『亡者之心』的神族遺物，讓艾麗獲得新生，但也因此被永遠鎖在了童年的模樣。」


  星軌恍然，原來死靈悲歌並非刻意保持女童的樣子，而是有此緣故。


  「那之後，他又救走了紅龍伊莉洛佳，徹底惹惱了聖廷。逃亡到獸族高原的時候，伊莉洛佳的身體已經非常虛弱，卻仍堅持為哈賈留下孩子。那段時間哈賈一直在尋找古神遺物，希望能根治妻妹的隱患，他似乎也找到了方法，但卻苦於實力不足，無法更深入的研究……」


  「這就是他回到伽蘭德的原因？」凱爾驚道：「他應該很清楚，伽蘭德不可能再有人支持他吧？」


  「但他不得不這麼做。」休達沉聲道：「因為伊莉洛佳已經時日無多，他想做最後一搏。」


  星軌聽罷，心頭不由一酸。這個男人，一生都在為別人付出，這樣的人，卻還被冠以如此惡名？


  「如你們所想，沒有人願意支持哈賈。人們更願意相信自己初始接收的信息，更恐懼可能帶來毀滅的物事。」休達嘆道：「不管哈賈經歷了什麼對他們而言都不重要了，他們只想儘快除去這個可能的威脅……」


  「哈賈在絕望中選擇了最不合理的道路，他想用黑魔導術入侵伽蘭德民眾的靈魂，強行操縱他們的意志，開啟魔導中樞共鳴。面對這種情況，我也不得不出手阻攔！」休達說著，拳頭重重鎚了一下控制台，言語中仍有不甘。


  眾人心中不無感慨，這種時候，作為南方軍大將，伽蘭德城的最高統帥，休達確實不能不出手。


  站在哈賈的對立面，誰又能知道他當時的心情？


  「我本來只想將他封印，但事情的發展卻出乎我的預想。那些傢伙……」休達牙根緊咬，手上青筋暴現。


  「查爾斯家族？」星軌目光微闔，「他們在這次的事件中一定扮演了關鍵角色吧？」


  從之前獲悉的信息來看，星軌對自己的這個推論有相當的自信。


  查爾斯雙聖，一定是這次事件的最大獲益者。


  休達微微一嘆，「我沒有談及，是不希望你們插足此事。查爾斯家族勢力如日中天，就連我要調查也是重重阻礙，但無論如何，窮盡我畢生之力，我也會繼續追查真相，還哈賈一個清白！」


  他幾乎是用儘力氣說出每一個字，決心之強烈讓眾人也不由動容。


  「呵。」


  一聲詭笑，卻讓氣氛陡變。


  星軌等人背脊一寒，只覺這聲音如從地獄而來，凄厲詭譎，殺氣衝天。


  「多麼動聽的演講，多麼虛偽的承諾。」一個冰冷的不帶半點感情的聲音自牆角處傳來。


  眾人驚而循聲望去，只見那裡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個精緻的女童。


  『死靈悲歌』艾麗.德爾！


  眾人幾乎同時調集魔力，聚焦在她的身上。


  休達卻揮了揮手，「這只是一具屍骨化身。」


  艾麗雙唇微揚，彷彿一個娃娃咧開了嘴，頗為駭人，「休達.羅格，說出這種話來，你不覺得羞愧嗎？你忘了當年你的選擇？」


  休達微微沉默，頹然道：「你很清楚，我只能做出那個選擇。」


  艾麗雙眼猛然一張，渾圓彷彿要暴凸而出，血絲密布，「那就為你的選擇付出代價！」


  她的聲音忽然尖銳，迴音重重，惡意洶湧。


  「所有人！伽蘭德的所有人！」她如惡鬼怒嚎，恨意滔天。


  「都將為他們的選擇付出低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