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這一次文方旭沒有食言,確實制定了一個非常詳盡的治療方案,而任一航也對整個方案進行了考察,確定可行之後,才讓文方旭開始接觸阮聰靈。
經過上次醫院事件后,阮聰靈的性格又發生了變化。過去她還算開朗外向,而現在的她每天都很少說話,看起來怯生生的,見誰都怕。
「這是聰靈給自己設定的心理障礙。」文方旭這樣解釋給任一航聽。
任一航有足夠的耐心等待阮聰靈恢復,而文方旭更是不遺餘力地對阮聰靈進行治療,雖然進展並不十分順利,但也不是毫無成效。
阮聰靈從最開始只接受任一航,到後來逐漸接納了文方旭,這就是一個令人高興的轉折。
而在和阮聰靈的接觸逐漸增多之後,文方旭在心理輔導的力度上開始慢慢加大。儘管最初的治療之後,阮聰靈看起來有些緊張,但至少在治療過程中,沒有多項人格的出現,大部分時間裡,她的情緒也一直都還算穩定。
兩個月之後,文方旭提出可以讓阮聰靈去見一見阮慧靈。
「這會不會太冒險?」任一航質疑。
「她現在的情況應該可以面對慧靈,到時候我們全程陪同,一旦發現不對勁,可以立刻帶她離開。」文方旭看來有些堅持這個想法,「我才可以判斷後續的治療。」
這確實可以用來判斷阮聰靈在接受這段時間治療后的情況,所以即便心有顧慮,任一航還是答應了。
在去往醫院的路上,阮聰靈一直低著頭。
任一航輕按住她的手,安慰她:「有我陪著你,不用怕。」
阮聰靈看向任一航的眼眸里有著揮之不去的擔憂:「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你也知道,我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和方旭都在你身邊,你想做壞事,看來也是沒辦法的。」任一航柔聲說,將看來局促不安的阮聰靈抱在懷裡,「不會有事的,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
任一航的安慰確實有些效果,阮聰靈沒有之前那麼緊張,可當她站在病房門口,還是會不安地去看任一航。
任一航一隻手牽著阮聰靈,一隻手慢慢打開了病房的門。
當睡容安詳的阮慧靈再一次出現在阮聰靈面前時,任一航感覺到阮聰靈在瞬間緊繃起來的身體,她的手不由得抓緊了自己,像是正在面對非常恐怖的畫面。
「有我在。」任一航摟著阮聰靈的肩,慢慢將她帶進了病房,停在了病床邊。
過去的很多事都已經被阮聰靈回想起來,她雖然還不能完全平靜地處理因此而來的情緒,但她看著如今的阮慧靈,她的神智至少還是清楚的。
阮聰靈尋求意見似的去看身邊的任一航,在得到鼓勵之後,她緩緩握住阮慧靈的手。
「姐。」阮聰靈叫了一聲,但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文方旭一直在暗中觀察著阮聰靈的舉止神態,在確定沒有問題后,開啟了下一個階段的治療。
任一航在這段時間裡已經對文方旭逐漸放下了戒心,也會留時間給阮聰靈和文方旭獨處,就像他當初說的那樣,如果阮聰靈願意,文方旭可以帶她離開。
阮聰靈對文方旭的態度也隨著治療的深入越來越友善,這讓文方旭覺得,也許有一天,他可以走入阮聰靈的內心,從而將她從任一航身邊帶走。
這無疑激發了文方旭對阮聰靈更多的關注和照顧,令他每一次去見阮聰靈之前都變得格外期待,而在和阮聰靈相處的過程里也非常享受。
當然,他始終保持著對阮聰靈病情的小心謹慎。
就這樣又經過了半年的治療和觀察,阮聰靈的情況基本已定穩定了下來,先前有些怕生自閉的性格也得到了改變,至少看起來和普通人沒有兩樣。
這是文方旭很希望看見的結果,但也是在這樣的時間裡,他有了越來越深的顧慮——聰靈的病情好轉並且穩定了下來,任一航會做什麼?
在又一次去見阮聰靈的路上,文方旭有了一些打算。他想知道阮聰靈對自己的看法,如果當真可行,他希望能帶她一起走,離開這個有太多不愉快的地方。
他相信自己會比任一航更適合照顧阮聰靈,因為他的心裡只有她。
然而這一次出來迎接文方旭,並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阮聰靈,而是幾個高大冷漠的保鏢,以及任一航沉冷的背影。
文方旭暗道不妙,但不等他反應,就被身邊的保鏢鉗制住。
他掙扎了幾下都沒有成功,便大聲質問任一航:「你幹什麼?」
「聰靈的病情已經得到了控制,醫生也說只要不再有來自外界的刺激,她會一直這樣好好地生活下去。」任一航轉身看著已顯怒容的文方旭,「那麼你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文方旭不服輸地再一次試圖掙脫,卻被強行壓著跪了下去。他惡狠狠地瞪著任一航:「你這是幹什麼?」
「私自使用沒有得到許可的藥品,這樣的醫生似乎不太適合為病人服務。」任一航好整以暇。
文方旭明白了任一航的意圖,開始更強烈的反抗:「你這是過河拆橋!」
「你說什麼?」任一航把一隻公文袋摔在了文方旭面前,「這是聰靈以前的診斷報告,以及藥品的檢測結果。」
「你!」文方旭無法掙脫開身邊強有力的束縛,只能無比憤怒地盯著居高臨下的任一航,「卑鄙!」
「你隱瞞真實藥效在先,還試圖往我身上潑髒水,差點害了聰靈,這些事,我不可能就這樣一筆勾銷。」任一航俯瞰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文方旭,「我是商人,睚眥必報。這半年裡,你確實為聰靈的病情出了不少力,但一切也都是因為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所有的結果,因此我並不覺得應該感謝你。這段時間,就算是你對聰靈的補償,但是在我這裡,我不會就這樣放過你。」
「聰靈怎麼會看上你這樣的小人!」文方旭大罵。
任一航絲毫不為所動:「在整件事里,沒有一個人稱得上是君子,你好像也不能把自己撇乾淨。」
「要是讓聰靈知道了……」
「你覺得我會讓她知道么?」任一航拿起那隻公文袋,眼裡儘是得意之色,「從此以後,你文方旭就會徹徹底底地從聰靈的生活里消失,去你該去地方。」
「你要殺人滅口?」
「我真要殺你,會給你看這些東西么?」任一航把公文袋交給親信,「你的職業操守有問題,自然有別人來評判,怎麼公正,怎麼來。」
文方旭在任一航冷漠的注視下被帶走,他則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照顧著阮聰靈。
阮聰靈只是覺得奇怪:「已經好幾天沒看見表哥了,他怎麼了?」
「你表哥放大假去了。」任一航把車停好,「人都已經為了操心半年了,還不准他好好休息?」
阮聰靈覺得這話很有道理,就沒接話,低著頭,確實有些內疚的意思。
任一航見狀,親自幫阮聰靈解了安全帶,順便把這話題岔開了:「還不快下去?不想多看看慧靈?」
任一航一言點醒夢中人,阮聰靈想都沒想就要下車,卻又忘記開車門,額頭撞在了窗玻璃上。
「沒事吧?」任一航覺得好笑,還是扳過阮聰靈的身子查看了一下,「很疼么?」
阮聰靈揉了揉額頭:「就是撞了一下,能疼到哪去?」
任一航直接幫阮聰靈開了門:「下車看著點。」
阮聰靈沖任一航皺了皺鼻子,這就下了車。
對於曾經發生的事,阮聰靈的內心並沒有完全釋懷,關於過去的那些記憶碎片也一度令她覺得難以自處。但任一航給予她的鼓勵,讓她正在適應現在的生活,也努力調整著心態。
她可能確實記住了一些事,但也可能在那一次情緒大變之後又忘記了一些什麼。
她曾經這樣和任一航說。
當時任一航告訴她:「不管你記得多少,又忘了多少。能活著就已經是幸運,我不想你跟過去一樣痛苦,如果可以,我來照顧你,就跟我們曾經那樣。」
他總能說出那些令她心動的話,但她再也不會忘記,他曾是阮慧靈的未婚夫。他所謂的照顧,真的只是照顧,不摻雜任何男女情愛,真要有些別的,也許是對阮慧靈的責任。
任一航並不清楚阮聰靈的這些想法,她暗中的失落和難過都被隱藏了起來,只為換得他們之間的風平浪靜。
阮聰靈在陪伴阮慧靈的同時,任一航去找醫生詢問了阮慧靈的病情。她在病房裡待了一會兒之後,就出了門。
抬頭時,阮慧靈發現走廊拐角有一道人影經過,穿著護士服。
雖然那人走得快,但她還是往這裡看了一眼。
那張臉非常蒼白,深邃幽黑的雙眸格外引人注意。
阮聰靈正要追去的時候,聽見任一航叫她。她不得不停下腳步,等任一航到自己身邊。
「怎麼了?」任一航發現阮聰靈的神情有些古怪。
「沒事。」阮聰靈沒有把看見那個護士的事告訴任一航,兩人就這樣離開了住院大樓。
一路上,阮聰靈始終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然而她並沒有任何發現。一直到上車前,她在副駕門口看見一隻藥瓶。
她下意識地認出了那隻瓶子,並且快速撿了起來,在任一航的催促下,終於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