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任一航還會帶阮聰靈去找文方旭進行輔助治療,而這一次在結束催眠之後,任一航和文方旭單獨談了很久。
最近的治療對阮聰靈的記憶恢復都沒有什麼進展,一切按部就班,但任一航忽然和文方旭「密謀」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候,這就讓阮聰靈非常疑惑。
從文方旭辦公室出來,任一航的臉色就一直很難看。他像是在下什麼決定,始終心不在焉的樣子。
阮聰靈發現任一航專註地都沒注意到已經改變的交通燈,情急之下大叫了一聲:「一航!」
任一航立刻踩了剎車,他和阮聰靈在慣性作用下都受到了不小的衝擊,而他完全沒有顧忌自己的安危,第一個詢問阮聰靈:「你沒事吧?」
還有些驚魂未定的阮聰靈看著任一航充滿關切的眉眼,有些驚訝,也有些竊喜,她搖頭:「沒事,你呢?」
剛才的衝擊力有點大,任一航的手腕似乎吃了力,這會兒半條手臂有些發麻,但他只是得過且過地說了一句:「小事。」
短暫的交談之後,車內陷入沉默。
阮聰靈的視線從交通燈移到了人來車往的大街上,不由自主地開始尋找什麼。
任一航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會兒,好奇問:「在看什麼?」
只是內心莫名產生的一種感覺,阮聰靈覺得已經一段時間沒有出現的林慕杭很可能就躲在某個角落裡監視著自己,儘管她並沒有發現那個穿著白裙看來一副病態的身影。
這樣的結果雖然依舊讓阮聰靈忐忑,但出於自我安慰的心理,她不由得呼了口氣,垂下眼回答任一航:「沒事,隨便看看。」
交通燈轉換之後,任一航繼續開車。
阮聰靈心事重重,並沒有發覺任一航錯過了轉去公寓方向的路口,等她反應過來時,車子已經開上一條令她頗為驚訝的路。
阮聰靈心底的震驚一直到任一航把車子停在醫院車庫而達到了頂峰,莫名的警惕感讓她渾身緊繃,並且用自己都沒感覺到的不友善的目光盯著任一航。
任一航同樣面色凝重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當他無意識地回頭髮現阮聰靈盯著自己的模樣時,他為眼前那充滿敵意的眸光而錯愕:「聰靈,你怎麼了?」
阮聰靈低下頭,倉皇地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今天並不是複診的日子,阮聰靈不知道任一航忽然帶自己來醫院幹什麼,再加上之前任一航和文方旭的密談,導致阮聰靈內心的疑惑不斷膨脹。
任一航始終皺著眉頭,所有的動作看來都有些僵硬,又顯得急促,就連腳步都加快了不少。
阮聰靈抿緊了雙唇跟在任一航身後,發現他按下的是阮慧靈所在的樓層,這讓她的情緒再度緊繃了不少。
站在電梯轎廂並不寬敞的空間里,阮聰靈已經無暇整理如今紛繁雜亂的思緒,她甚至不敢去面對任一航的眼光。為了躲避兩人之間可能有的眼神接觸,她甚至有意往任一航身後挪了挪。
平穩上升的電梯就像是一隻不斷向前的推手,流逝的每一秒都讓阮聰靈感到緊張不安。
「聰靈。」
任一航的聲音忽然想起,阮聰靈猶如驚弓之鳥一樣慌張地抬起頭,但此時她才發現,任一航並沒有給她任何關注。
這樣未必不好,阮聰靈定了定神,又一次低下頭,但已經冷靜了幾分:「什麼事?」
「不管等會兒發生什麼事,你都要盡量保持鎮定,如果覺得不舒服,馬上告訴我。」任一航鄭重地叮囑著,依舊沒有去看阮聰靈。
不等阮聰靈作答,電梯就到了相應的樓層,任一航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阮聰靈猶豫之下立刻跟上。
這層樓一直都那麼安靜,除了醫護人員經過時的腳步聲,彷彿不會有其他的聲音出現,而如今任一航和阮聰靈的到來則打破了這裡的安寧。
阮聰靈低頭向前走著,儘管她知道任一航是帶自己來見阮慧靈的,但見面之後會發生什麼,她實在難以估計。她之所以這樣心神不定,也是因為那些未知和莫名就在心裡湧出的期待——她總希望著任一航能夠向自己和盤托出,沒有任何隱瞞,哪怕真相傷人。
若有所失的阮聰靈完全沒注意到任一航忽然停下的腳步,她一頭就撞在了他的身上,發出一記輕微的聲響。
任一航還是沒有回頭看她,一隻手已然握住了病房大門的把手。
阮聰靈在聽見門鎖轉動的那一刻不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這不是她第一次見阮慧靈,卻比當初還要惴惴不安。
伴隨著病房門被打開,阮聰靈又一次見到那病床上那張跟自己如出一轍的臉。她下意識地抓住了任一航的手臂,往他身邊靠了靠。
「不用怕。」任一航輕聲安慰,帶著阮聰靈走進去,關上門的剎那,他發現阮聰靈像是受到驚嚇一樣去看那扇門。他再次試圖安撫她的情緒:「有我在,放心。」
阮聰靈努力平復著自己的情緒,也慢慢將視線移去依舊陷入昏迷的阮慧靈身上。
任一航走去病床邊,看著彷彿只是睡著了的阮慧靈說:「我帶聰靈來看你了。」
阮聰靈在任一航的示意下到了床邊,不知為什麼,這一次的見面讓她有一種難以說清的危機感,她為此又靠近了任一航,握住了他的手,完全不同於剛才的迴避,開始尋求來自身邊這個男人的關注和肯定。
任一航只當這是阮聰靈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事實而做出的反應,當即給出了安慰性質的回應:「不用怕,這是你姐姐。」
阮聰靈當然知道,可是因為任一航的存在,她沒辦法像之前那樣還算心平氣靜地面對阮慧靈,除了用她和任一航的親密來穩住對阮慧靈莫名其妙的敵意,她想不出其他辦法。
「你不是問我慧靈是誰么,就是她。」任一航神情溫柔。
阮聰靈有意迴避著阮慧靈,向任一航求助:「我想回家。」
任一航關心問道:「不舒服?」
阮聰靈假意點頭:「頭疼。」
任一航無奈之下,只能帶阮聰靈離開,又問:「不然去找趙醫生看看吧。」
「應該是病房裡的空氣不太好,加上剛才在文醫生那裡做的催眠,回家休息一會兒就好了。」阮聰靈推脫著。
為了防止阮聰靈再受刺激,任一航只能順著她的意思,立刻回公寓。
好在一直到晚上睡覺前,阮聰靈的情況都算穩定。
經過醫院的事,任一航根本無心睡眠,但他還是不放心阮聰靈,只好躺在她身邊陪著。
「一航,你為什麼忽然就帶我去見我姐姐了?」阮聰靈背對任一航躺著。
卧室里沒有一點兒聲響,任一航沒有回答。
阮聰靈等不到答案,選擇繼續沉默。只是當她閉上眼,卻聽見任一航開了口:「我和文醫生談過了,他也覺得可以帶你去見慧靈。」
阮聰靈轉身去看任一航:「我已經見過我姐姐了,你還有其他想跟我說的么?」
任一航的神情複雜,阮聰靈同樣心生波瀾,她雖然一直克制著,可內心的期待從未減少,還有不知從哪來的危機感。
「對不起,瞞了你這麼久。」任一航滿是歉意。
「你是說我姐姐的事?」在得到任一航的默認之後,阮聰靈坐起來,「現在我見到她了,你有什麼想告訴我的么?」
「她是因為兩年前的那件事才變成這樣的。」除了回憶帶來的不愉快,任一航的眉宇間還透著深深的困惑,「她忽然就離開了家,然後遭遇了那樣不幸的事。」
「那個變態司機?」阮聰靈小心地試探著。
任一航沒有回答。
阮聰靈在心裡已經給了自己答案,但為了知道更多過去的事,她沒有選擇在這件事上繼續追問:「忽然知道了自己有一個姐姐,確實挺意外的。你跟她也很熟悉么?」
任一航默認。
「你跟我說說我和我姐以前的事?」阮聰靈笑了笑。
「我知道的很少。」任一航有些迴避的姿態。
「那你怎麼會在做夢的時候都叫她的名字呢?」阮聰靈似笑非笑地看著任一航。
任一航皺著眉,等了很久才回答:「她是你姐姐,雖然我們接觸得不多,但她對你的關心,我完完全全能感覺得到。這兩年來我一直沒讓你去見她,是擔心你受不了這個刺激。可能也是她很久沒見你,想你了,所以託夢找我算賬來了。」
儘管微微帶著笑意,阮聰靈的眼神卻另有意味,她始終盯著任一航,觀察著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想要找出破綻。
「你怎麼這麼看著我?」任一航問。
阮聰靈收回目光,靠在任一航肩頭:「謝謝你,帶我去見我姐。雖然暫時來說,我還是沒能想起以前的事,但你讓我知道了,我在這個世上還有親人,我不是孤零零的。」
任一航覺得阮聰靈的話聽來怪怪的,姑且只當她是因為見了阮慧靈而發出的感慨。
「既然你都帶我見我姐了,以後我要是問你過去相關的事,你可得老老實實回答我。」阮聰靈抱緊了任一航,生怕他會消失一樣。
任一航低頭去看阮聰靈,卻沒能看見她此時的神情:「早點休息吧。」
任一航關了床頭燈后發現阮聰靈還是沒有把他鬆開,他哄著:「怎麼了?」
幽暗的光線里,任一航看見阮聰靈楚楚可憐的雙眼,聽見她說:「我可以抱著你睡么?」
他有些哭笑不得,卻還是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