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雖然上一次任一航記錯了阮聰靈愛吃的食物,但好在這一次的電影類型,他沒弄錯,他的這個女朋友喜歡看商業喜劇片。
電影開始前,任一航特意把手機關了。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細節,但落在阮聰靈眼裡,也算是發生在任一航身上的一個進步,儘管她並沒有因此感到多大的欣喜。
整個觀影的過程還算愉悅,電影也還算合格,阮聰靈在期間笑了好幾次,但是任一航似乎沒有契合到這種商業片的電影效果里,始終保持嚴肅。
阮聰靈看著一絲不苟的任一航,卻有一種他人在電影院,可心思不知去了哪裡的感覺。她試圖去拉任一航的手,但任一航立刻抽回了手。
兩人目光交匯的剎那,她從任一航的眼睛里感受到了驚訝。
阮聰靈繼續看電影,心情說不上不好,只是任一航剛才倉皇的樣子,讓她更加清楚地認識了彼此的關係——貌合神離。
從放映廳出來,任一航又變回了那個對阮聰靈蘇寒溫暖的樣子:「餓不餓,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阮聰靈隨意掃視了周圍一圈,視線落在一邊的夾娃娃機上,正好有個小孩在玩。
任一航看得出阮聰靈起了玩心,索性帶她過去,等那個孩子玩完了,他也和阮聰靈試試手氣。
「叔叔,你能幫我夾一個娃娃么?」小孩兒殷切地看著任一航,「我已經夾了好幾次,但是都夾不到。」
「好。」任一航投了幣,準備一展身手。
其實任一航也沒一定會成功的把握,畢竟讓他跟人談判,他在行,夾娃娃這種事兒他以前也沒怎麼做過。
出師不利,第一次爪了個空鉗。
見小孩一臉委屈,任一航覺得內心有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他哄著那個孩子:「叔叔再試一次,這次一定給你夾到。」
小孩子用力地點頭:「叔叔加油!」
這也算是任一航起了玩心,第二次投幣之後,他摩拳擦掌,真像是要去做一件了不得的事似的。
阮聰靈看著專註在夾娃娃機上的任一航,原本堅定的心情又有了些猶豫。
任一航的神情舉動都不像是偽裝的,他是真的對她好,真的在關心她,在盡心儘力地照顧她,她也確實感受不到一絲虛情假意。
可被藏在醫院的阮慧靈,被藏起來的病情診斷書,他們之間若即若離的關係,都是擺在阮聰靈眼前的事實。
「叔叔好棒!」孩子拿著任一航夾來的娃娃歡天喜地,轉頭時又發現了站在一邊的阮聰靈。他想了想,把娃娃遞給了阮聰靈:「阿姨,這個娃娃送給你。」
阮聰靈有些驚訝:「給我?」
「是啊。」見阮聰靈沒接,孩子直接把娃娃塞去了她懷裡,咧著嘴朝她笑,「阿姨長得好看。」
「長得好看就送娃娃給我?」阮聰靈看著娃娃笑了笑,「你不是很想要麼?」
孩子思索了一陣,轉頭向任一航求助。
「既然你幫叔叔哄阿姨開心,我就再幫你夾一個。」任一航說。
「好!」孩子高興地跳了起來。
任一航說動手就動手,可是一抹口袋,沒有硬幣了。
阮聰靈見一邊就有人工櫃檯,笑說:「你們等著。」
阮聰靈去找櫃檯服務員兌換完硬幣,正要轉身回去找任一航他們,眼角餘光里卻瞥見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林慕杭!
才稍有緩和的情緒在瞬間緊繃,阮聰靈緊張地四下環視,然而周圍經過的人流里並沒有林慕杭的身影。
一定是自己太緊張了。
阮聰靈這樣想著,舒了口氣,才調整了情緒要走,迎面卻撞了一個人,把她手裡的硬幣都撞撒了。
「對不起。」阮聰靈道歉,視線一掃而過的時,彷彿看見了林慕杭那雙幽黑的眼睛。
阮聰靈穿著高跟鞋,被這樣一驚嚇,腳下沒站穩就跌了下去。
任一航聽見了動靜立刻過來查看,見阮聰靈跌坐在地上就馬上去扶她:「聰靈,怎麼了?」
阮聰靈也不知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害怕,哪怕身邊的事任一航,她也毫不猶豫地靠了過去,大腦里一片空白,話都說不利索。
撞了阮聰靈的人把地上的硬幣撿起來之後交還給任一航:「真的不好意思,這位小姐沒事吧?」
聲音不是林慕杭。
阮聰靈鼓起勇氣去看個仔細,發現真是自己認錯了人,渾身緊繃的神經瞬間鬆弛下來,半靠在任一航懷裡。
任一航扶著阮聰靈,關切詢問:「你怎麼樣?哪裡不舒服么?」
阮聰靈搖搖頭:「我沒事。」
孩子把地上的娃娃撿起來還給阮聰靈:「阿姨,你的娃娃。」
阮聰靈接過娃娃:「謝謝。」
「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家了,叔叔阿姨再見。」說完,孩子拿著任一航給他夾來的娃娃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阮聰靈目送孩子消失在視線里,無意間發現拐角處正站著林慕杭的身影。她就像是一台隨時隨地跟蹤自己的攝像機,一直在暗中監視著自己和任一航的舉動。
阮聰靈一時氣憤,推開任一航就往林慕杭所在的地方快步走去。她要問清楚林慕杭為什麼總是跟著她,想知道那個看來病懨懨卻行動自如的女人究竟要幹什麼,為什麼對她的生活無孔不入,這已經造成了對她的困擾。
可是拐角處空空如也,並沒有林慕杭的影子。
阮聰靈不死心,又順著過道拐了好幾個彎,但依舊沒有發現林慕杭的蹤跡。
任一航不知阮聰靈怎麼了,只能一直跟她在身後,見她終於停下腳步,他才上前詢問:「你在找什麼?」
阮聰靈仍是不安地東張西望,但依舊沒有看見想象中的身影。
「難道真的是我看錯了?」阮聰靈喃喃自語,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她終於感覺到剛才腳扭傷的鈍痛。
任一航見阮聰靈身子不穩,趕緊把人扶:「你到底怎麼了?」
「腳扭了唄。」阮聰靈順勢說道。
任一航見阮聰靈可憐兮兮的樣子,又把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我扶著你慢慢走。」
阮聰靈點頭,就著任一航的幫助,慢慢走去的車庫。
回公寓的一路上,阮聰靈都很沉默,她在思考關於林慕杭的事,也包括任一航。
這兩個都因為身藏秘密而不值得被她完全信任的人,卻又各自有令她深信不疑的地方。阮聰靈說不清為什麼會這樣,只覺得無形中有一股力量,把他們這幾個人聚攏在一起,去探查一些隱藏在表象之下的真實。
一直到夜裡入了睡,阮聰靈還沉浸在這些紛繁雜亂的思緒中,各種各樣的困惑,複雜卻模糊的記憶信息,全都被碾碎了卻一股腦地都湧入了她的夢裡,攪得她有一個晚上沒睡好了,大半夜被驚醒。
阮聰靈覺得難受,但不是以往頭疼,她摸了摸額頭,有點燙,居然無緣無故發燒了。
日常的備用藥都在樓下,阮聰靈只能起床去找葯,卻發現畫室的燈亮著。她盡量放輕了腳步走近,發現任一航就跟昨天一樣,正站在畫室里出神,面對著那些畫著他們過去的畫。
阮聰靈覺得任一航在想念一個人,可能是畫上的自己,也可能是跟自己長得很像的阮慧靈。
阮聰靈為自己的想法震驚,卻無法剋制這樣的念頭開始在腦海中瘋長。
如果任一航愛她,為什麼時至今日,他們之間都沒有走到最親密的地步?
如果任一航愛的是阮慧靈,為什麼又要說他們是男女朋友?
這其中的隱情,很可能就是任一航一直沒有在她面前坦白阮慧靈存在的原因。
可那究竟是什麼?
思緒一旦變得複雜起來,阮聰靈就覺得頭疼難忍,她甚至覺得有些站不住,只能靠著牆,下意識地叫了一聲:「一航……」
任一航聽見聲音,見阮聰靈情況不妙,立即將她扶去沙發上:「你怎麼起來了?」
「發燒,難受。」阮聰靈就像個孩子似的開始撒嬌。
任一航摸了摸阮聰靈的額,臉色不大好,趕緊找了退燒藥給她服下:「我抱你回房間。」
「我就在這兒。」也許是生病的時候,人會變得肆意妄為一些,阮聰靈任性地不肯回房間,扒著沙發不鬆手,「我就在這兒躺著,你最多把我的被子拿下來。」
阮聰靈已經很久沒這麼孩子氣了,任一航不想因為這件事跟她鬧,只能跑去把她的被子抱下來,幫她嚴嚴實實地捂上:「捂住了,不許再鬧脾氣。」
阮聰靈點頭,裹著被子坐在沙發上,雙眼閉著,顯然是要睡覺的樣子。
任一航看不下去了:「你躺下。」
「我不。」阮聰靈搖頭,「反正也睡不踏實,我乾脆坐著好了。你不用管我了,你去睡吧。」
不用多想,這都是阮聰靈口是心非的話。
更何況,任一航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見死不救」。
阮聰靈要在客廳坐著,任一航就只能陪著,兩個人並肩坐在一起,更兩塊木樁子似的。
阮聰靈到底是個病患,這會兒還是深更半夜,坐了沒多久,她就昏昏欲睡,整個人外去了任一航的身上。
任一航見她睡熟了,才輕手輕腳地扶她躺下,卻也不敢疏忽,依舊守著睡夢中的阮聰靈,直到第二天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