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酒不醉人
這種變化很明顯，陶錦澤察覺到了，卻不知道原委。
“想什麽呢？”
蘇冬青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再不回神，陶公子你的衣服可就毀了。”
陶錦澤終於扯回了思緒，嗅到一股難聞的味道，突覺腿上灼熱，趕緊向後收腿，低頭一看，褲子險些被火烤焦，好再收的比較及時，怕是晚了一會兒就焦了。
蘇冬青總覺得今天晚上的陶錦澤有些呆，懶洋洋的道：“你今日是怎麽了，魂不守舍的，跟平時不大一樣啊，這酒不是還沒開始喝嗎？”
陶錦澤：“……”
到底誰跟平時不一樣啊？
這話應該他說，還沒喝酒呢，怎麽就成了這幅模樣。
被火烤的周身舒泰，蘇冬青將頭靠在椅子背上，眯著眼睛，下一秒鍾簡直要睡過去。
蘇冬青像貓兒一般癱在椅子上，白玉一般的臉頰被火映出淡淡的紅，看上去比平時嬌豔幾分，陶錦澤看著微微移開眼睛，問道：“蘇姑娘不害怕蠻子嗎，為什麽要留在南陽城？”
“怕，怕的很。”蘇冬青眼波流轉，溫潤的眸子有些暗下來，“我對這花花世界留戀的不得了，當然舍不得死……但是，我更怕顛沛流離的生活，這個世界，真是太難了。”
談到這個，氣氛難免有幾分凝重，好再這時酒溫好了，陶錦澤起身倒酒，一股淡淡的香味在書房蔓延開來。
陶錦澤將酒杯遞過來，蘇冬青保持癱著的姿勢接過來，酒杯在空中相碰，倆人俱是一飲而盡。
溫熱的酒淌進身體，熱氣在身體中慢慢散開，四肢百骸像是被熨燙了一般，舒服的幾乎令人想要喟歎。
在這個紛雜的亂世，所有人都在迷茫，戰爭什麽時候結束，要跑還是留下，要如何才能讓自己和家人活下去……
這些日子以來，腦海中充斥著這些念頭，明明很累，卻一直睡不著，令人疲憊不堪。
這個寒風凜冽的晚上，北方南方數十萬士兵緊握兵器，無數百姓背井離鄉，食不果腹，朝不保夕……南陽城的這個小書房裏，三杯酒過後，陶錦澤和蘇冬青暫時將那些絕望壓在酒下。
“這酒如何？”蘇冬青開口問道。
實在有點難喝，陶錦澤道：“入口辛辣，勁道很足。”
蘇冬青突然笑了，道：“看來這五十多文一壇的酒也是有可取之處的。”
看著這個笑，陶錦澤總覺得好像有幾分壞心眼，掩飾般喝了一口酒，杯盞被酒染了幾分溫度，放在嘴邊，暖暖的，一瞬間，陶錦澤想起了那個黑白交界的時刻——
溫暖又異常柔軟的東西印在他的唇上，淡淡的幽香順著口唇而入——
漕幫的人常在水上混跡，個個水性不俗，陶錦澤也不例外，那時受了傷，他帶著蘇冬青在水中逃生，因為一直屏氣，被認為嗆水，結果……
陶錦澤低頭，指腹按在唇上，沾染了酒氣的眼睛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
喝光了酒，蘇冬青將空杯子放下，半天不見杯子裏的酒多起來，抬頭盯著坐在對麵半天不動的人，麵上有些不解。
書房內兩個人對飲，一個突然發呆，另外一個看著那個人發呆。
許久，燃燒的木炭突然一陣響起一陣爆鳴，然後淡淡的煙灰向外擴散，這一聲聲音很大，陶錦澤突然驚醒，猛的抬頭，就看到那雙烏溜溜的眼睛正盯著他。
一瞬間，陶錦澤感覺腦袋也像是被火燒到了極致的木炭，劈裏啪啦的躁響著。
“蘇、蘇姑娘……”
見他終於回神，蘇冬青將兩個空杯斟滿，陶錦澤微微避開她的直視，拿起酒杯。
蘇冬青端著酒杯同他重重的碰了一下，力道之大，有酒潑灑出來。
“這杯酒敬陶公子，希望你此番加入義軍迎戰蠻子旗開得勝，平安歸來。”
說完，蘇冬青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陶錦澤也喝了，但眼角微垂，幾不可查的歎了口氣，“隻怕在下會辜負蘇姑娘的期望，我這種敗家之犬，苟且偷生尚且艱難，其他便是奢望了。”
甫一聽到這話，蘇冬青不由得睜大雙眼，聽錯了一般看向陶錦澤。
陶錦澤低著頭，自嘲的道：“像我這般、像我這般，身為漕幫中人，漕幫有難，卻隻會躲起來，爹娘有難，卻完全不知……像我這般的人……”
說著，陶錦澤握緊了酒杯，一臉痛苦和自責。
“啪！”
桌子被大力拍動，清脆的聲音像是砸進心頭，讓人不由得一震。
這一下，蘇冬青用了全力的氣力，一巴掌拍在桌上，麵前的酒杯被震倒了。
蘇冬青兀的站起來，身體前傾，伸出的雙手越過桌麵，一把糾起陶錦澤的衣領，眉頭擰著，高聲道：“這話我可不能當做沒聽到！”
被她突然的舉動嚇的一怔，陶錦澤抬起頭來，麵前的人完全不複剛才慵懶的模樣，臉色通紅，眼睛中滿是怒火，一副被完全激怒的模樣。
“蘇、蘇姑娘……”
蘇冬青一腳踩在桌子上，揪著陶錦澤領子的手更用力了幾分，“這樣說我的救命恩人，我心目中的英雄，我的朋友，就算是你，我也不會原諒！”
陶錦澤愣愣的看著她，不知道是被蘇冬青的舉動還是話語給驚到了。
蘇冬青眼眸中似有熊熊烈火燒著，冷冷的開口道：“在我的麵前侮辱我的朋友，給我和我的朋友道歉，否則以後這裏不歡迎你。”
在這雙憤怒的眼神注視下，陶錦澤臉色變幻莫測，僵持了許久後，終於歎了口氣，“對不起……”
蘇冬青卻沒有鬆手，直直的看著她，眼眸亮的驚人，“我的朋友陶錦澤，孤身千裏之外營救賊窟中尚未蒙麵的陌生人，是個有情有義的好漢，是俠肝義膽的英雄好漢，你且記住了。”
陶錦澤隻覺得眼窩濕熱，雙拳緊握，一時說不出話來。
蘇冬青還要再說，隻覺得腿上一陣灼痛，低頭一看，右邊的衣服被火盆燎到，燒了起來。
“啊……”蘇冬青一陣慘叫，“著火了！”
陶錦澤回神，眼眸被光火映照，不假思索的撲上去，用手捂在那著火的地方，生生用血肉之軀把火給按滅了。
蘇冬青嚇了一跳，趕緊扒開他的手，道：“你的手！快鬆開，你會受傷的！”
說完，蘇冬青便端起旁邊的水盆，一股腦的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