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避難
這一夜心驚肉跳，待黑幕散去，天蒙蒙亮時，上元村和打穀村中間的幾棵樹下，數不清的人聚集在一起，焦急的看著北麵。
“怎麽這麽久還沒回來，不會出什麽事兒了吧。”有人急躁的嘟囔著。
“不是說好了天亮就出發嗎，再耽誤下去蠻子就來了，到時候一個都跑不了……”有人煩躁的他一腳踢到樹幹上，嘴上這麽說，他卻不敢先走。
“這麽多人等一個村子不值當，要不一部分人先走，留幾個人在這裏等著，要不被蠻子堵到這，咱們都得死……”
就在眾人及輪番粉嫩的時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句，“來了！”
所有人伸長脖子張大雙眼，依稀能看到北邊的山頭有一個個黑點在動著，過了不一會兒，那些黑點越來越多。 “北關村的終於到了……”有人長呼了一口氣。
蘇新平快步向北走去，終於在一個小山坡，看清楚了走在最前麵的蘇冬橋和文天立。
北關村的最遠的，山路陡峭，滑石特別多，黑天過去可想而知有多難。
“爹，我們回來了！”離老遠，蘇冬橋就高聲喊道：“人到齊了嗎？”
“到齊了，趕緊走吧。”蘇新平扯著嗓子喊道。
北關村的人走到近前，蘇新平一眼就看到自己的老友，道：“三哥，可算等到你了。”
劉老三走過來，兩個人相互錘了錘對方的肩膀，“你也知道我們那山旮旯，沒串門的人，我們還在準備過年呢……虧得你讓三小子他們來告訴信兒，要不我們都不知道蠻子都打到家門口了，路上用了不少時間，讓你們就等了。”
“走，咱們路上說話，好幾天才能到南陽城呢。”
老哥倆並肩往前走，蘇新平回頭看了一眼，“你那些寶貝木頭沒帶上？”
劉老三苦笑，“都啥時候了，該放下的就得放下，你呢，今年可沒少打糧食吧。”
蘇新平嘬了嘬牙花子，“兩萬六千五百五十斤，你要是來的早，我還能帶你去瞅瞅，要是年年能收這麽多糧食，早先咱們也不用挨餓……”
說著話，北關村的人也到了樹下，至此，附近二十多個村子全都通知完了，願意走的都到了，啟程出發，浩浩蕩蕩向南陽城而去。
木頭車每家都有，但是拉車的牲口卻少，馬太貴了，又難養，一般農家鮮少有，牛和驢也不多，所以村裏頭人都是把家當放在車上，然後男人們扛著拉著，遇到上坡，一家子在後麵推，可想而知，這樣走速度定然快不了。
因為蘇冬橋和文玉宏染布要去送布，經常跑南陽城或者更遠的地方，兩家馬車最多，加起來有八輛，但是兩家的東西也最多，大人也都在車兩側走著，隻有幾個孩子坐在上麵。
寒冬臘月，走著走著身上都凍透了，年輕人可以挨，許多老人就不行了，上氣不接下氣，看上去十分難受。
見狀，孫大成和蘇冬夢一合計，便把小石頭和小星星從車上抱下來，讓族裏的幾個年長的長輩坐上去。
老人不願意，鄭氏就道：“三爺爺你上去坐一會歇歇，等氣喘勻了，換別的大爺上去，你要是不幹，其他人更不上車，這個時候咱們得一起使勁，到南陽城的時候才能一個都不少。”
聽鄭氏這麽一說，幾個老頭就坐上了車。
走過縣城後，路上遇到很多慌亂逃命的人，通常是一家人，有老有小，慌不擇路，滿臉恐懼，不管是即將要到來的蠻子，還是未來的流亡之路，對於他們來說，都很可怕。
二十多個村子的組成的隊伍可是相當龐大，十分惹人注意，南下逃命的人看到，有的匆匆避開，有的上前搭話，問他們去哪裏。
在這個時候，人越多越有可能活下去，落單的人遇到蠻子必死無疑，一群人尚且還有反抗逃跑的餘地，每個人都想活下去。
村裏人告訴他們要去南陽城，那些人問為什麽，村裏頭的人撓頭，道：“聽說朝廷派兵保護梁州，俺們就去南陽城避難了。”
“南陽城萬一被攻破呢？”那人問道。
“那就一起死唄，反正現在哪裏都不安寧，早死早托生。”
有些人聽到這些回答失望的離開了，繼續逃命，也有一些勢單力薄的，或者種種原因跑不動的，咬牙狠心的跟到了隊伍後麵，這些人心裏都存著一絲絲的僥幸，萬一南陽城能守住，他們也許就不用死了。
因為這種盲目的僥幸，去往南陽城的路上，隊伍人越來越多，連綿不絕，走到半路，竟然有十多裏長。
許是人越來越多，剛出發時的恐怕慢慢淡了，停下歇息時，有很多人甚至坐在一起攀談，還有甚者找到了多年沒有走動的親戚，反正這一路上發生的事情是不少。
南陽城一天一夜跑了一半人，還有許多正在收拾，李家這次一反常態，李安誠沒有命令所有人都應該如何如何，隻是說願意走的走，願意留下的就留下。
誰也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知道留下還是逃走哪個才能活下來，不想李家所有血脈在這動亂中斷送，四散分開可能活下來的人更多。
嫡係這一支選擇了留下，更多人選擇了離開，他們有的人家產本來就不在梁州，有的是寧願拋家舍業也不想死在蠻子的手裏。
平時熱鬧的李家，到處可以聽到不舍的哭聲，冷冷清清，淒淒慘慘。
李慕陽站在台階上，看著一輛輛車離開，俊朗的麵上不悲不喜。
人生真是無常啊，前陣子還為籌銀子而費勁心神，轉眼，性命堪憂，族人四處逃命。
仰頭看著湛藍的天空，李慕陽神情一陣恍惚，此刻，他爹看的比自己命還重要的李家一切，在這動蕩下，渺小無助的可憐。
這大概便是天道吧，任何人都無法抵抗，隻能拚命的活下去。
下定決心的收拾好東西，跟李安誠辭別後離開，也有人還在猶豫，李安誠也不催促，自顧自的在書房練字。
“舅舅好興致啊。”陶錦澤推門徑直進來，看到桌上寫好的厚厚一疊紙，忍不住吹了個口哨。
李安誠抬頭看他一身草屑，道：“你這是去哪裏沾的這一身？”
陶錦澤嘶的一聲，“在玉靈齋樓頂站了一會兒，吹了滿身土，可把我凍壞了。”
玉靈齋那裏是南陽城數一數二高的樓，站在那上麵，遠遠的可以看到南門，陶錦澤早上出去看人爭搶著出城逃命，然後去瞧了自己三個徒弟，這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