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馬虎家長
結果還不到二十分鍾，賀文波就火速趕了回來。從電梯裏一出來，他就撞上了等在門口的李墨白和唐海城。不難看出來，李墨白方才那一通電話把他嚇到了。隻見這個文質彬彬架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子喘著粗氣，襯衫的扣子也拽開了好幾顆，滿頭大汗不說，嘴唇都有些發白。
“警察同誌，我家小寶出什麽事了？”賀文波顧不上喘氣，當即就拉著李墨白問道。感情方才在電話裏，這位馬大哈家長連什麽事兒都沒搞明白就趕了回來。李墨白有些不好意思，還尋思是不是自己沒說清楚，才導致賀文波如此著急。
“賀先生，小寶是您兒子吧？他沒啥事兒。”
聽李墨白這麽一說，賀文波才鬆了一口氣，並且騰出手摸了把額頭的汗。調整好情緒之後，又想起不知眼前的兩位警察到底為何找上門來。唐海城趕忙接過話茬，向賀文波說明他們的來意。
“賀先生，今早您樓裏的苗大川先生發現他的車被人高空墜物砸了。”
聽到這裏，賀文波臉上的神情略微呆滯了片刻，隨即恢複了正常。李墨白能看出來，方才賀文波的神色中掠過了一絲幸災樂禍。他不禁皺了皺眉頭，苗大川到底有多招人討厭，怎麽人人都把他當過街老鼠。唐海城也成功捕捉到了賀文波微妙的變化，不過亦正因如此，他也對之前的推論產生了懷疑，賀文波的反應明顯不對勁兒。
“那可是太讓人可惜了。”賀文波很快反應過來，發現大家夥還站在門外，趕忙招呼李墨白和唐海城進屋，“警察同誌，半天光站在門口閑聊，忘了請你們進屋了，咱們進來慢慢聊。”
唐海城和李墨白有些詫異，不過還是應了下來，跟著賀文波進到了屋裏。
賀文波家中倒是很幹淨素雅，處處都被打掃得一塵不染。剛進屋，賀文波便叫自己的兒子。
“小寶你出來，咋這麽沒禮貌，警察叔叔敲門你咋不應聲？”
那顆小腦袋再次怯生生地探了出來，李墨白和唐海城對視一眼，心中莫名有種想笑的衝動，不過現在還有任務在身。
李墨白當即從沙發上起身，對賀文波說：“賀先生，昨晚苗先生的車被高空墜物砸毀，我們檢查其中的物品，懷疑可能是從您家拋出。”
賀文波方才還堆著笑的臉突然僵住了，他滿臉疑惑，甚至有些委屈，趕忙解釋道：“警察同誌，這裏麵一定有誤會。我從不從窗戶向外扔東西，這麽沒有公德心且危險的事，我肯定不會做。”
賀文波的模樣極為真摯，沒有絲毫說謊的跡象。唐李二人沒說話，賀文波又繼續解釋。
“苗大川確實惹人討厭，不過高空拋物砸車這種事，我連想都沒想過。”賀文波明顯沒有經曆過這種情形，他方才就漲得發紅的臉現在更紅了，鼻尖上細密的汗水結了一層，“剛才聽到他車被砸了，我多少是有些幸災樂禍。不過，現在想想都是鄰居，那點小事兒也著實不該記恨。”
唐海城開始詢問拚湊的那張名片：“賀先生，您認識大田服裝貿易公司的王老板？”
賀文波怔了怔，點了點頭：“認識，他是我商鋪中的一個供貨商。”
此話一出，無疑那袋子垃圾確實屬於賀文波家。唐海城將整個案件向賀文波講了一次，包括垃圾袋中的物品，那張撕碎了的名片，而且湊巧賀文波家中的茶幾上就放著一張，剛好被唐海城拿起來當證物。
聽完案情敘述，這下輪到賀文波沉默了。他轉頭衝裏屋怒吼道：“小寶，你給我出來！”
片刻之後，那顆小腦袋耷拉著從臥室中挪了出來。
唐海城和李墨白也猜到了事情的緣由，也沒有多說話，隻聽賀文波詢問小寶。
“昨晚我讓你把垃圾分好類扔掉，你給扔啥地方去了？”
小寶明顯有些心虛，他聲音就像蚊子一樣說：“我把它們裝好就拎著扔樓下垃圾桶了。”
“撒謊，趕緊給我老實交代！”
賀文波瞪著眼從沙發上站起身，直把小寶嚇到躲回了臥室。
李墨白趕緊上去攔住賀文波，唐海城也從背後溜過去，護住那小腦袋。
“賀先生，您別急著發火，有什麽事慢慢說。”
賀文波的臉色依舊通紅，他指著小寶，憤怒不已：“昨晚到底有沒去丟垃圾？”
小寶躲在唐海城身後，一言不發，躲閃不已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
“我就說平時收拾垃圾五分鍾的活，昨晚怎麽用一分鍾就扔完了。”賀文波氣到不知所措，“感情你是給我從窗戶扔下去了！”
小寶見父親發火了，撇著嘴都快哭出來了。
唐海城發覺，現在的熊孩子還真是一點兒都不讓人省心。
“賀先生，小寶畢竟是個孩子，犯錯在所難免。”李墨白安撫著，又想起了什麽，“您剛才說，昨晚讓小寶分類垃圾，然後再自己出去扔？”
賀文波還沒消氣，聽李墨白這麽說，“嗯”了一聲，又補充道：“本來想多鍛煉鍛煉他，沒想到這小王八羔子這麽沒出息，剛扔了沒幾次就捅這簍子！”
李墨白也無奈，將賀文波重新按回到沙發上，繼續苦口婆心道：“賀先生，這件事也是您做得不對。您想鍛煉孩子，從小培養孩子環保意識，是好事，可也要考慮孩子的感受。您大晚上讓孩子出去扔垃圾，他自己敢嗎？再一個，垃圾分類這麽頭疼的事兒，別說孩子，就咱們都頭疼半天，想想到底豬能不能吃，這事兒擱在孩子身上，可不是難為他嗎？”
賀文波想到這一茬，也不作聲了，半晌之後才又開口：“都快十歲的男孩兒了，膽子還這麽小，將來有什麽出息？”
“這您說得就更不對了。賀先生，我猜您平時生意一定很忙，陪孩子的時間也少吧？”李墨白與賀文波交談著，“小寶這麽大的孩子，最需要家人的關心和經常交流。您除了不給予他必要的愛與關懷，還不去了解他的想法，這樣下去，孩子的成長會出問題。”
賀文波臉色緩了緩，似乎也同意了李墨白的說法。李墨白見狀，又繼續同賀文波交談。
“您也有些太過大意了吧？九層樓的高度，垃圾扔下去都要摔個粉碎，更何況是孩子呢？家裏的安全設施您有檢查過嗎？怎麽會給孩子打開窗戶拋物的機會？”
賀文波此時才逐漸後怕起來，他家中的窗戶都較好，憑借小寶的身高壓根不可能夠到並打開。如果說小寶為了扔垃圾要開窗，那就會借助些踩踏工具。那袋子龐然大物和孩子瘦弱的身體相比，可以說不相上下。如果當時小寶一不小心，被垃圾袋拽下去，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想到這，賀文波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一個錯誤，幸虧這次發生的問題並不算太嚴重。
李墨白也明白賀文波終於想清了其中的利弊關係，暗暗鬆了一口氣。
“賀先生，這次的事情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車子砸壞可以修，可萬一砸壞了人，或者造成更嚴重的後果，我想一切就都無法挽回了。您和孩子以後要多加強安全意識，萬萬不可繼續馬虎了。”
賀文波不住地點著頭，也向二人表達了悔過之意：“警察同誌，這次是我太過馬虎，給苗先生造成了損失，也給你們添麻煩了。我今後一定多加小心，照顧好孩子。”
隨後，賀文波又補充道：“至於苗先生的損失，我願意協商賠償。”
李墨白點了點頭，示意唐海城先去與苗大川商議，以免到時見麵發生爭執。唐海城自然心領神會，下樓去好一陣交涉，這才將苗大川的不悅降到最低。不過，苗大川也算是個有覺悟的人，經過這麽一折騰，也察覺到了平日中自己的些許不足，與賀文波交談後，同樣表達了對鄰裏的歉意。
如此一來，便是李墨白和唐海城最想看到的情形。就賠償問題達成一致後，苗大川也就自己平日裏的不妥行為做出了改正保證。隻可憐賀文波家裏的那顆小腦袋，依舊是一副驚魂未定的神情。想必此次之後，小腦袋也會牢記住不能高空拋物了。
唐海城跟李墨白解決了這麽一樁並不棘手的案件，二人的心情大好。再回頭去看樓下那車，唐海城不禁砸了咂舌，連連歎氣和不停地搖頭。李墨白還真有些摸不透唐海城腦袋裏的想法，一時疑惑起來。
“看著別人的車被砸壞了，你心疼？”
“不是。”唐海城搖了搖頭，歎氣依然沒停，“我想先不買車了。”
“怎麽又變卦了？”李墨白繼續打趣，“你早上不還嚷著要先買一輛車開嗎？”
“我還是先攢錢買房吧，沒房和車庫，車停啥地兒？難不成也扔在樓下？”唐海城搖了搖頭，“到時萬一被人砸了或劃了，或者被偷，就慘了。”
李墨白越聽越覺著沒譜，開口打擊道：“你可拉倒吧，你買的車小偷估計還看不上。”
說完，李墨白騎著小電驢往所裏的方向飛馳，留下唐海城仔細琢磨著方才那句話的意思。
“我買的車賊看不起？李墨白，你丫幾個意思啊！”
在豔陽的照射下，兩個年輕人略顯聒噪的聲音傳了很遠，與城市的喧囂糅雜在一起，形成了一首獨特的交響樂。
回到所裏，小顧已經等候李墨白多時了，他一看到李墨白就趕緊湊上去。
“小白，你可回來了。所長說，你回來後讓我告訴你，先去他辦公室一趟。”
話說完，小顧就趕緊開溜。李墨白自然是一頭霧水，古董找他如此突然，又是因為何事？莫非又要訓人？李墨白沒敢仔細想，硬著頭皮敲響古董辦公室的大門。
“進。”古董的聲音從裏麵傳來。李墨白深吸一口氣走入屋內，並順手關上了門。
“古所，您找我？”
古董抿了一口茶，從抽屜中掏出幾張照片遞給李墨白。
李墨白滿臉疑惑地看向古董，見古董點頭示意，才接過來看起來。
不過，看了幾眼，李墨白心中便暗自驚訝了起來：“古所，這東西……”
李墨白抬頭看向古董，後者並沒說話，二人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彼此。
許久之後，古董才命令道：“平時工作中多加注意，一旦有異常情況，就立馬向我匯報。”
李墨白抬手敬禮，很嚴肅地說道：“是，保證完成任務！”
古董輕輕點頭，示意李墨白將手放下，然後繼續道：“行了，你先出去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