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蜃影(二)
“前…前輩!”
籠罩在身上的氣息變得越來越沉重,林塵僵直的身體越難維持站立,隻好憑借心底的那一份少有的倔強繼續堅持。
他的視線沒有離開過周意,沒能聽到任何聲音的他隻能通過後者的舉動來進行判斷,因而眼裏很快就有了深深地迷惑。
麵容不清的人影阻攔了周意的行進,明明隻是一道留存至今的蜃影,口中卻是在上下張合,甚至可以清楚感應到人影身上的氣息在不斷出現波動。
兩者完全是處於不同的狀態,甚至可以說是時空上的不同,周意站在人影的麵前,二者間的距離也僅有丈許,正麵相對下,林塵恍生出他們在隔著至少千載歲月進行著某種交談。
周意在低聲言說,人影在隨後啟唇說著意義不明的音節,前者對這些音節通曉明白其意,似乎並不陌生,口中偶爾也會傳出一兩次,多少顯得有些熟稔。
這種景象極其奇特,林塵還是第一次遇到,內心深處自然不會相信二者是在真正交談,因為那樣的想法著實充滿了詭譎。
他更願意相信眼前的所見的是不知何幾歲月前印刻在廣場上的痕跡,現在之所以會呈現在他麵前,或許隻是他們的到來觸發此地某種連鎖反應,從而使得這一幅場景變成了曆史投射下來的一種蜃影。
事實上他的判斷很快就有了結果。
在周意凝視三道身影不久,三束刺破蒼穹的目光分別從身影雙眼驚現,他們的視線也在同一時間微抬仰望周意身後的天空,似是什麽令他們心緒激動的事情正在發生。
三股急劇波動的氣息一下子擴散至整個廣場,懸空高掛的那一輪蔚日光芒在黯淡與璀璨間反複,他們身後的那座高塔更是散發出恐怖至極,仿若可以壓破蒼穹的力量波動。
這種變化出現的瞬間就影響到其餘所有人影,紛紛扭頭望向同一個方向,光澤黯淡的瞳孔裏有了一絲不一樣的驚芒。
蜃影投映下來的種種無疑會牽動著林塵二人的心緒,苦於壓迫在身上的氣息絲毫未減,林塵很難轉身循望身後。
他注意到的就隻有微轉頭顱的周意身上出現的莫名變化,後者含笑的臉龐居然出現了一抹罕見的錯愕,緊接著又多了一絲恍然。
“原來如此,此境最後竟是遭到了如此之事!”
他似乎明白了什麽,臉上的笑意再次浮現,隻是在笑中掩藏了明顯的苦笑與失落。
“這一幅蜃影烙印下來的必是發生在古落遺境的一件大事,甚至很可能是造成古落遺境現今模樣的原因,給我動起來啊!!”
林塵困惑不已,心緒卻比之先前更為激動,心中隱隱有了一個難以想象地猜測,剛想要全力高喊周意出手替自己解除身上的氣息禁錮,下一刻就注意到從廣場上紛散的人影眼裏反射的驚芒,高塔更是刺芒閃現,他的眼睛下意識就是緊閉。
“這股光芒…莫非…”
應激緊閉的雙目還沒有張開,心底正忐忑不安時,他耳邊忽然聽到一聲來至高塔的宏亮。
“天之時,正適盛世之日,汝可應吾宗所願,承吾宗因果,傳吾之道,煌煌大世獨立巔峰一幟,吾之榮耀亦可再臨此世!”。
這一道聲音出現的很是突兀,可林塵的第一感覺不是排斥和懷疑,心緒反而在聲音的滌蕩下愈加舒緩,緊繃的心神是從未有過的放鬆。
他現在的狀態又有些難以形容,看似清醒實則有如失神,昏昏噩噩不知自己所為。
受到聲音中存在的某種莫名力量的影響,以至於陷入到渾噩狀態下的他在睜開眼睛後下意識抬眼望向高塔所在,嘴唇微動間就要開口吐出一字。
“後…”
“此人非是貴宗天選,其承有己誌,不得他意索引,正所謂大道萬千,其當屬萬千之一,然天道有其律,貴宗今日之所願,日後自有其報!”。
周意的聲音一下子打斷了林塵到嘴邊的話,蘊含在話語中的奇妙韻律充斥在廣場中。
與林塵的渾噩不同,周意很是清醒,穩撫激蕩心緒的他不知在何時布下了一層如水柔光覆住自己全身,還在隨著他聲音的傳蕩而不斷變形。
“天之時,正適盛世之日,汝可應吾宗所願,承吾宗因果,傳吾之道,煌煌大世獨立巔峰一幟,吾之榮耀亦可再臨此世!”。
高塔上的刺芒在周意的一言下微微一頓,數息後傳出來的依然是那道機械般的聲音,隻是相較於先前,聲音顯得更為空靈宏大。
“後輩林…”
渾噩中的林塵語速陡然變快,眼看著就要說出自己的真名,高塔前的周意臉色猛然一沉,皺眉中拂手打出一道光芒進入林塵眉間,同時左腳緩緩朝身前踏出一步。
“嗡~”
清醒過來的林塵眉頭緊皺,神色間頗為恍惚,有著明顯的不解和疑惑,對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有些迷糊。
在這短短的失神期間發生了什麽他不清楚,隻有那一聲宏亮始終縈蕩於心,內心深處湧現出的排斥是如此的明顯,於是視線很正常的落到了站在高塔前方背對著他的周意身上。
此時的周意注意力明顯不在林塵身上,先前出手僅為喚醒林塵,因而當林塵的目光落在高塔前時,映照在眼裏的情景頗為詭異。
高塔前那三道氣勢磅礴的人影現在呈品字形分布,嘴唇微動間有珠璣妙語響蕩四周,字字蘊含有不知名的強大力量。
林塵與高塔相隔距離甚遠,期間偶聽一字都感覺到有莫大的威壓落在身上,腦海更是被無法理解的玄機奧妙充斥著,頭痛欲裂。
而周意就處於三者中間,任由珠璣妙語的力量壓迫己身,他的臉色都一直保持著平靜坦然,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這個場景僅需一眼就能看出其中門道,四者無疑是在對峙,可前三者乃是蜃影的烙印所化,一切所為皆成固定,因而根本不可能會這種對峙的情景出現。
倘若說在蜃影中有過這一幕的出現,而今隻是順勢而變,如此倒可解釋一番,但世間怎會有如此巧合之事在相隔不知何幾的歲月後重演?所以說此幕又顯得很是詭異。
“偽道終究隻是偽道,你們以為這樣就可以攔下本座?”。
許是感到了無聊,周意臉上冷冷一笑,隨即口中輕吐一字:“破!”
一字如有浩瀚妙力自不可言之地降臨於此,裹挾著天地之威震蕩橫掃,三道人影來不及有任何的反應就被衝散,竟是再也難以重組凝形。
“此塔為此方天宗所留,底蘊所藏,今日你得見之便是有緣,不得之亦不可妄念他想,須知天道昭昭,因果循環,有些事不是現在的你可以承受的!”。
信手一字破除了眼下的詭異,周意沒有多說什麽,僅是莫名其妙叮囑了林塵一句,使得摸不著半點頭緒的他困惑不已。
腦海中唯一能夠明白的就是周意此番話必有深意,他迅速拋卻腦海中的紛亂思緒躬身道:“晚輩必定謹記於心!”。
很是滿意林塵的表現,周意頭也不回的說道:“嗯,本座尚有疑事未了,此塔殘靈未散,本座需入內探尋一番,屆時此間蜃影將散,你隻需謹記勿生妄念便可!”。
說罷腳下第三步踏出,腳下浩然光芒轉瞬籠罩整個廣場,在塔頂日輪微黯的光芒照耀下,廣場上的千道人影隨之潰散回歸原本模樣,縷縷回返至高塔與三麵石壁上,黑暗再次成為了此間唯一主調。
再一看此時的周意,身形徑直穿過了緊閉的塔門,總有一層毫光阻擋也沒有任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