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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壟斷之力

  前一天夜裡,博多港暗流涌動,當然,都是我派出去隊伍的傑作。


  除了我帶的這一支隊伍之外,還有一支跑去燒了大助米屋——就是在聯席會上舉報我有失火可能、要取締我麵館的那個叫做新田大助的傢伙的產業。這一把火,導致北九州島上目前最大的米商徹底失勢,成了不名一文的路人。


  另一路由九鬼政孝帶著,跑去了增田丸魚生店,沒幹別的,只是在增田丸一家的酣睡之時,把他們的生鮮存貨全部更換成了臭魚爛蝦,而且撲的滿院子都是。


  據九鬼政孝說,那「奇香」的味道,隔了八丈遠都聞得清清楚楚,令人聞之欲嘔!他回來之後洗了兩遍澡,還是覺得自己身上餘味不絕!


  而增田丸一家絕對不會醒來太早,畢竟迷香的效果十分不錯。等他們醒來時,他們增田丸魚生店使用臭魚爛蝦的事情,只怕整條街都已經知道了。


  規模最大的一隊其實前幾天就已經出海,因為我們查探到,小野繼申家裡最近有一批貨物入手,將要通過海運的方式從高麗運來,似乎都是高麗參和響水稻之類的高價貨。


  於是嵐的船隊在海上他們的必經之路上,對他們的船隊進行了武裝攔截,區區商船怎麼能和戰船扳手腕?於是開了幾炮之後,小野家的船隊便全員降服,乖乖留下貨物,水手們則划著我讓嵐交給他們的小船,拚命往家的方向逃命而去。


  當然,那些小船的底子都是加工過的,每條船都有不大不小的一個漏洞,但是都用魚膠暫時粘住了。至於魚膠在海上會不會化開,這個很難講……我覺得,關鍵還是要看臉!

  最後一隊由墨帶著,悄悄跑到了小野繼申家裡,悄無聲息間抓住了小野家的管家,將他帶到野外進行了一番「友好」的交流,問出了小野家銀票存放的準確位置。墨親自去了一趟小野家,很順利的找到了銀票,又把管家的屋子扯的一團亂糟糟,所有金銀細軟都被被搜走,作出一副攜款潛逃的樣子!


  至於管家本人,嗯,自然是攜款潛逃了,反正沒有人再見過他本人。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應高橋紹運的邀請,帶著幾名心腹前往博多城,拜會北九州的頭號大人物——天主教大名——大友宗麟。


  歷史上對大友宗麟的評價,特別是大友家史料中對大友宗麟的描寫,大都是作為一個主導者出現。因為與手下的當世名將立花道雪、高橋紹運的勇猛,以及吉岡長增的智謀相比,很難體現出大友宗麟在這些方面的特長和實力。


  然而仔細讀史不難發現,作為九州島上與島津家、少貳家並稱九州三雄,在少貳家崩潰后獨自支撐,能夠北拒實力雄厚的毛利元就,南擋勇猛無雙的島津一家,肯定有他獨特的過人之處。


  大友宗麟的一生,是背叛和詭計的一生。母親的早逝、父親的猜疑、繼母的厭惡、岳父兼師長的背叛,在成長道路上經歷了連續的變故,難免變得冷酷無情。


  他的性格總體上被評論為極為自私。他弒殺叔父、流放親弟的行為讓人難以理解,他曾經搶奪家臣的妻子,並因為信仰天主教與妻子離婚的舉動更是違背天理人倫。另外也有沉溺於酒色、橫徵暴斂等記錄,這成為很多家臣和親族反抗他的原因。


  同時,他因廢弛政務,重臣立花道雪常對他多加勸誡,也正因此,大友宗麟很怕見到立花道雪。


  大友宗麟既是佛教徒,晚年又篤信天主教。宗麟本是他的佛教法名,而天主教洗禮名為Don Francisco,既「堂·弗朗西斯科」。書中記載,大友宗麟對天主教「虔信之」。我認為,之所以他對信仰有著這樣的偏執和狂熱,與他一生說不上悲哀還是可憎的言行有直接關係。


  畢竟人到晚年,心中積壓著太多的陰影,是需要一個排解和舒緩的渠道吧!


  可是無論後人怎樣評價他的私生活,卻沒有人能否認大友宗麟的能力。他率領著勢力上處於弱勢的大友家,苦苦對抗被稱為「戰國謀神」的毛利元就和「戰國第一軍師」島津義久而不落下風,本身就是對他文韜武略的最好肯定。


  而我在博多城本丸里見到的大友宗麟,是一個精明的領主、強勢的上位者。


  他的形象在初見時就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地中海式的中年人髮型,殘餘的頭髮梳理的整整齊齊;留著絡腮鬍子,同樣打理的一絲不苟。裡面披著紅黃相間的佛衣,外面卻罩著印著聖父聖子聖靈的披風。脖子上掛著一串念珠,胸口卻還垂著一個十字架的掛飾。


  總的來說,他的打扮不倫不類,但是卻有一種怪異的協調之感!似乎天造地設的就該如此。雙目炯炯有神,細長的眼睛閃爍著洞察人心人性的光芒。嘴角帶著上位者常有的威嚴、微微向下撇著。兩條深刻的法令紋,也顯示出他是一個不愛笑的男人這一本質特徵。


  見到我的時候,他很是沉靜的上下打量我一番,示意請坐之後,我們相對行了一禮。


  卻沒想到,他見到我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聽說貴商會在鹿兒島也開設了據點。」面上無悲無喜,卻分明帶著不悅的意味。


  這句話,無異於上來就將了我一軍!鹿兒島是島津家的根據地,我在鹿兒島開設據點,就代表著我與島津家有大宗生意,這對於他這個島津家的死敵而言,本就是具備十分充足發火理由的一件事情。


  而他充分利用了這一點,上來就把我最難回答的問題提出來,我估計,接下來便是漫天要價的戲碼了!

  但是我又怎麼可能讓他如願呢?於是我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道:「正是!而且正在不斷擴建,以後會是我在九州島、甚至是東瀛商貿的重要據點之一!」


  我這樣回答,無異於把他扇過來的巴掌又原封不動的扇了回去!大友宗麟錯愕不已的同時,旁邊的高橋紹運更是輕輕咳嗽,我知道,這是提醒我不要說話太過直接。


  我卻毫不理會,依舊帶著淡淡的微笑望著大友宗麟。這位北九州的統治者顯然沒料到我會這樣回答,竟然這麼不給面子!他微微呼出一口氣,皺著眉頭沉聲問道:「你為什麼如此有底氣?敢在我面前承認與島津家有貿易的事實?」


  我哼了一聲,淡淡的道:「因為我做的生意,別人做不了!否則我也不會坐在這裡,聽左衛門督你說這些沒用的話!」


  左衛門督是大友宗麟的官位,而我這句話,卻讓他又是一滯。


  他已經有所耳聞,我出售給柴田勝家大批火槍鐵炮、又賣給島津家急需的糧食一事。的確如我所言,在此時的東瀛,像鐵炮、糧食這樣的必需品、硬通貨,往往是有價無市的。你出再高的價格,卻沒有人會賣給你!

  理由很簡單——誰知道你會不會拿著我賣給你的糧食養活軍隊,再用我賣給你的鐵炮來對付我呢?


  之所以我腰桿兒硬,是因為我背後有明朝這個龐然大物。我的貨源主要來自海外,不存在內部競爭的問題。


  大友宗麟的臉上不由得帶上一絲怒氣!他怒瞪著我道:「離開你的刃海商會,我便買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你未免太過自大了!」


  我淡淡笑道:「東瀛的鐵炮,大半產自鹿兒島、種子島,他們會賣給你一支鐵炮么?別開玩笑了!至於其他地方的微量生產,連本地供應都難以滿足,誰又在乎你那點兒錢呢?」大友宗麟沉默不語,我說的是實情。


  不等他答話,我繼續道:「至於糧食,呵呵,整個北九州島,甚至整個東瀛,現在有誰能拿出大宗糧食交易給你呢?」


  我這話一出,坐在他左手邊的一人臉上勃然變色,他的位置是文臣第一人,如果我所料不差,應該是大友宗麟的大舅哥、第一寵臣田原親賢。這個尖嘴猴腮的傢伙指著我尖叫道:「大助米屋的火是你放的!對不對?是不是?」


  他的情緒十分激動,而這與我之前的查探中、田原親賢本人在大助米屋有股份的傳言深深吻合。


  我瞥了他一眼,不屑的道:「這位那誰,說話要講證據!神馬大助小助的,我不知道!你要再如此信口雌黃、傷人清白,我便向你邀請決鬥!」


  田原親賢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我這句話說的極其不客氣,畢竟他只是一個寵臣,並不是我的貿易對象本人。聽了這話,坐在大友宗麟右手邊上首的高橋紹運連忙解圍道:「孫樣,田園殿也只是隨口說說,沒有指責你就是縱火兇手的意思。」


  我撇著嘴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搞不清楚情況就閉嘴,別在那開口就胡攪蠻纏!」而我心裡卻暗笑道:「我就是胡攪蠻纏,你又能奈我何?」


  大友宗麟終於忍不住火,指著我怒道:「大膽狂徒,昨日博多港商業區多處出事,且不說與你有沒有關係,你竟敢在我面前如此無禮?莫非我真的拿不下你的人頭?」


  我「倉郎」一聲拔出仿童子切,將刀柄對著大友宗麟方向一擲!我的動作嚇了旁人一跳,高橋紹運甚至都想要站起來拔刀了,卻見那刀的柄對著大友宗麟,正好停在他雙膝前一尺的地方!


  我毫不在意旁人的反應,冷笑連聲道:「閣下貴為北九州頭號大名,對我區區一介商人自然是隨心所欲、予與予求!但是如我回不去,你大友家從此便多了一個不死不休的死敵!以羽柴秀吉之能,尚且為海上的襲擾頭痛不已,但想必大友家卻一定是不怕的吧!只是大友家南有島津、北有毛利,海上再多出一個刃海,絕不划算就是了!」


  說完,我的臉上滿是不屑,就那麼冷冷的望著大友宗麟。


  頓時,這位北九州的統治者臉色大變,他驚問道:「羽柴氏……熊野水軍的事真是你做的?外面的傳聞是真的?」


  我卻並不言語,就那麼盯著他。


  屋裡長時間的靜默。良久之後,大友宗麟嘆了口氣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淡淡的道:「我是個商人,我只想安安靜靜的賺錢,踏踏實實的上稅,這對我們是雙贏的!但是,卻有人不想讓我安靜的賺錢,所以,我要稍微改變一下這裡面的規則,僅此而已!」


  大友宗麟點點頭,回頭示意后,旁邊一名小姓連忙跑了過來,拾起仿童子切,恭恭敬敬的還到我手裡。


  在我將仿童子切回歸刀鞘的同時,大友宗麟輕聲道:「好了,現在我們好好談談貿易的問題吧!」


  就這樣,一切方才回到原點,正式開始走上了正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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