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曾是少年10
黎弋的腿好全的時候，雪化了。
院子裏的桃樹慢慢地抽出了新芽。公子也一點兒也看不出從前的清貴模樣了。
河裏冰雪消融。
公子砍了竹竿，自己做了兩根魚竿，又用小鏟子在地頭挖了蚯蚓出來。
將魚竿甩出去之後，公子就斜斜地靠著樹坐了下來。
“腿腳好了，還是不能大意了。小黎你瞧好了，公子我給你釣魚，待會兒回去熬魚湯去。”
公子說完，也不再說話，安安靜靜地盯著平靜的河麵，生怕驚動了蘇醒的魚兒。
黎弋也握著魚竿，小心地瞟了一眼自家公子分明的輪廓線，笑意十足。
公子越來越不像公子了。
可是，又越來越有人情味兒了。
魚兒也不知是不是一個冬天餓急了，爭先恐後地咬鉤。
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裝了大半簍子了。
公子說做就做，行雲流水地提著魚簍子，都還不能黎弋接過去，就直接掏了一把匕首出來，就著冰冷的河水，直接給開膛破肚了。
就連魚鱗，也刮得幹幹淨淨的。
“說起來還得感謝你呐，要不是你那腿，公子我還不會熬魚湯。”
也是了。，從他的腿受傷之後，公子三不五時地就會熬上一回魚湯。
有時候是約著隔壁阿婆家的大叔一塊兒去鑿冰洞抓的魚，有時候是路過的貨郎幫忙帶回來的。
總之，一個冬天下來，黎弋愣是被自家公子給養得長了好幾斤。
而公子，更是將生活技能全部都給點亮了。
甚至這會兒處理魚的功夫，都已經想好了接下來還要做什麽。
“這雪化了，就得趕緊地育苗了。趁著天氣好，將院子後麵的那塊地給種上，不出一個月，就能吃上點菜葉子了。”
公子絮絮叨叨的，有那麽一瞬間，黎弋覺得在公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魚湯很香。被公子熬得白白的，濃稠的。
這腿好了，黎弋堅持著，終於是從公子的床榻上，回到了自己一整個冬天沒睡過的，自己的屋子。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公子當初決定買下這坐宅子的時候。
可是又有什麽不同了。黎弋覺得。
好像，他也能夠大著膽子跟公子說上兩句話了。好像，他也敢反駁公子的意見了。
好像……沒那麽有距離感了。
魚湯很香。
貨郎那兒買來的菜種也播種了下去。可是，卻沒有等到菜長起來。
京城來信兒了。
這是黎弋從集市買了兩株公子喜歡的山茶花，回來之後才知道的。
“得回去了。”
公子的臉色在昏暗的燭光下有些晦暗不明。
黎弋的手頓了頓，將山茶花靠牆種好，又將手裏的泥舀了一瓢水洗幹淨，這才點點頭。
“挺好的。回去也好。”
黎弋覺得有些失落。可是也說不上來為什麽失落。
這大半年的時光，被老天爺從指頭縫裏流出來的時光，已經足夠了。
公子仍舊是公子。
光芒萬丈的公子。
小小的宅子裏，已經陸續有春意盎然的意味了。
在收拾行李的時候黎弋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的，居然置辦了好些東西。
收拾來收拾去，馬車怎麽也裝不下。
最後，公子說，“要不都別帶了。就留這兒吧。”
黎弋覺得有些舍不得，不過還是同意了。又默默地將裝上馬車的東西都搬了下來。
最終，隻剩下一個來時帶著的木箱子，以及一個小小的包袱。
馬車吱吱呀呀的。又一次上了路。
從淮山回京城。
越往京城方向走，路越平坦。公子又恢複了從前愛靠著車窗看書的習慣。
從隻言片語中，黎弋也知道了為什麽這麽急著回京城了。
太子殿下已經到了要啟蒙的年紀，皇上指定了公子做啟蒙的夫子。
這回回京，公子就得承擔屬於自己的責任了。
這樣，挺好的吧。黎弋心想。
回京之後，公子似乎又變回了從前那副矜貴的，光芒萬丈的模樣。舉手投足間，自信滿滿。
再也不會氣急敗壞地說，“公子我絕對可以將粥熬好了！”了。
重新華服加身的公子，又迅速地融入了京城權貴之中。
可是也不知道公子是怎麽想的，說什麽也不樂意進宮教導。
也不知道最後是怎麽溝通的。反正，在某一日的清晨，小太子就直接被宮裏的人給送到了褚府。
黎弋嚇了一大跳。趕忙去叫公子起身。
公子卻是懶懶散散的，直接的讓他將小太子給請了進去。
不多時，兩人再出來時，都是滿臉的笑意。
“小黎啊，走著，咱們今兒踏青去。”
黎弋心中一驚。
“公子，您不是？”這太子過來府上，不是交給公子啟蒙的嗎？怎麽這才第一日，就要溜出去了？
“不是什麽？勞逸結合懂不懂？”
公子伸手在太子的頭上拍了拍，太子有些不耐地甩了甩頭，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這就是你說的管家？”
“對啊，聰明著呢。”公子笑笑，帶著太子直接就出了府。
黎弋沒法兒，隻好跟了上去。
可誰知道，公子這一出，根本就不是打算正兒八經的踏青，反而是，隨手在京郊定下了一座宅子。
看布局，和淮山那座小宅子別無二致。
除了更新一些，更大一些。
“今後就在這裏授課了。太子殿下，有什麽問題嗎？”
公子走了一圈，格外地滿意，轉頭詢問小太子。
小太子故作深沉地搖搖頭，說話奶聲奶氣，“沒有。那是不是從今天開始，我就得一直跟著你了？”
公子摸了摸下巴，點點頭。
“不出意外的話，一直到你繼承大位，都得跟著我了。”
“那成，沒什麽問題。”
黎弋看著兩個人一來一往，直接就將這麽重要的事兒給定下了，也是驚掉了下巴。
然而都還不等他回過神來，公子又道。
“行，沒什麽事兒的話，小黎啊，今天讓下人收拾收拾，將東西都給搬到這邊來吧。”
黎弋啞然。點點頭，隨即就帶人回去收拾去了。
不住褚府啊。那這回，公子還願意讓他跟著嗎？黎弋的心裏有些忐忑。
不過，很快的，又歡喜了。
因為公子將所有的下人都趕走了，隻留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