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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魂悲

  對於吳憫要替孫邈代付酒錢,小二哥一時竟是愣著了。這倒也不怪他,自從孫邈落勢,他原來的那些朋友早離他遠遠的。他們本就是為了結交孫家才絆上孫邈的,既然沒了價值,自然也就斷了交往。雖然在一年前,孫家小姐還是時常來這裡替他結賬,而如今也遠嫁他城,短時間是回不來的。


  吳憫見小二哥突然不說話,以為孫邈欠下的酒錢有些多,便問道:「怎麼,怕我付不起?」


  小二哥這才回過神來,在他心裏面,其實還是希望有人幫助孫邈的,畢竟昔日才名,他也時常聽聞。況且孫邈雖為大家少爺,卻從不欺善,甚至還拿出不少藥方助人。


  「酒錢,倒也不多。這一年積下來,也就三十多兩銀子。只是從沒有那個陌生人願意替他結賬的,因此小人有些詫異。」小二哥說道。


  「一年,他不是被趕出來兩年了嗎?」月華奏不解地問道。


  「前一年的,孫小姐都給結了。而如今孫小姐駕到鄱陽城,哎!」小二哥說著說著,重重地嘆了口氣。


  吳憫抬頭看了小二哥一眼,有細細地看了看那孫邈,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這是五十兩,結了他的帳,再請他喝頓酒。」


  小二哥接過銀票,點了點頭,朝著櫃檯走去。


  「公子,那個人與我們素不相識,為何要幫他?」別子劍十分不解地問道。


  「問得好,這樣的人,若是平常遇到,我是絕對不會管的。只是今日,卻是不同。」吳憫說道,「子劍,白雲,你們隨我學劍,如今雖未入室,卻已登堂。今日,我要考考你們的眼力。」


  「眼力?」別子劍和白雲眼中都是疑惑,就連月華奏也是蹙起了眉。


  「不錯,你們看那孫邈,能看出什麼來?」吳憫伸手指著。


  「臟!」


  別子劍和白雲心有靈犀,異口同聲地說道。


  「嘖,沒叫你們用眼睛去看。」吳憫白著眼說道。


  「公子,不用眼睛看,那用什麼看啊。」


  「用心!」


  兩雙迷茫的眼神在吳憫身上掃過,吳憫只得重重地嘆了口氣。


  「白雲,你既然已是武侯,那麼可會用自己的神念?」吳憫問道。此神念不同於神之念,只是道家典籍中記載的五識的延伸,亦稱神識。神識強者,可御劍於天,如公孫君又那般。


  「我知道了。」白雲本就冰雪聰明,經過吳憫一點,自然知道該做什麼了。


  「公子,那我呢?」別子劍問道。


  「你就跟簡單了,用眼睛。」


  「可是,剛才不是不讓用眼睛嗎?」


  「你既摸到悟劍第三步,你的心便以不是凡心。雖離劍心尚遠,但你的劍眼已成。將我在你丹田中點的燈火調到眼中試試。」吳憫說道。


  「我試試!」別子劍平下心來,然後他竟然看到了丹田中竟然真的有火焰燃燒。雖然很小,但確實存在。這是他第一次內視,因為他不是武者。但吳憫替他點燃的這盞燈,卻給了他武者的便利。


  集中意念,別子劍將火焰調動一絲,沿脈絡走到了自己的雙眼,然後他就發現這個世界變了,變得多彩。


  「別愣著了,發動劍眼,以你目前的水平太耗體力。」吳憫道。


  別子劍這才發現的確有些吃不消,趕快看向孫邈。


  「如何?」


  別子劍收回劍眼,見白雲看著自己,便問:「你看到了?」


  「看到了。」白雲點點頭。


  「既然都看到了,你們兩個誰先說?」


  「我說吧。」別子劍自告奮勇,「他的身上,有灰色的氣息纏繞。」


  「我看到的也是差不多。」白雲亦道。


  「灰氣,好好的人身上怎麼會有灰氣呢,莫不是沾了晦氣?」月華奏眨著水汪汪的大眼問道。


  「不是,那是怨氣!」吳憫搖頭道。


  「怨氣?」


  「不錯。」吳憫點點頭,「子劍,再給你個任務,等會孫邈走的時候,跟著他,看他去了哪裡,回來告訴我們。」


  「知道了。」別子劍道。


  孫邈在客棧中待的時間並不長,小二哥把他的酒葫蘆裝滿了,他便走了。


  孫邈沒有管為什麼掌柜的突然願意給他酒,更不知道有人替他付了酒錢,請他喝了酒。這個世間,他什麼都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那荒丘。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凈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不教污淖陷渠溝。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 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別子劍跟在孫邈後頭,經過一荒林,孫邈竟然吟誦起詩篇來。只是詩中悲意十足,別子劍聽著,心中竟然被詩中氣氛感染。不知為何,心頭卻是一種酸酸的感覺。


  「子劍,怎麼我讓你去跟個人,回來咋成這樣了?莫不是外面天冷,撿了幾根大蒜生吃了吧。瞧著把眼睛給嗆得,跟哭了一宿似的。」別子劍回到客棧,吳憫可樂壞了。眼睛腫得,跟水裡泡過了一樣。


  「公子,我倒是樂意吃大蒜。往年這會,一天十幾根是必須的不帶嗆。今天我還真是被弄哭了,實話。」別子劍撩起衣袖在眼睛上抹著,然後鼻涕跟著一起下來。


  「呵呵,說說看。」吳憫難得的好奇心。


  「那孫邈,他念詩。」


  吳憫睜大了眼,上下瞅著,說道:「人家好歹是個才子,不念詩讓人家念藥方去啊?人家念個詩你哭啥?」


  「賤人,就是矯情!」白雲鄙夷地說道。


  「公子,不關我事啊。那人,念得太悲催了。」別子劍被自己辯解道。


  「罷了,子劍,前邊帶路。」吳憫站起身道,說實話,對於別子劍哭喪著回來,他倒沒有太過驚訝。甚至,就算別子劍是身上掛了彩,氣息奄奄地回來他也不會奇怪。因為孫邈身上得怨氣太詭異。既是怨氣,定有怨氣源頭。而且,此時畢竟和那老道牽扯上了關係,定然不會太過簡單。


  別子劍帶著路,終於走到了原先來過的那片荒林。


  林中一片凄涼,孫邈還在荒林深處念著那詩,聲音在此處上空不斷飄蕩。


  別子劍聽到這聲音,又是一陣抽泣,就連白雲,眼眶也微微泛濕。沒有事的,只有吳憫和月華奏。


  「既然留在人間那麼悲傷,為何不肯入輪迴轉生去呢?」


  孫邈坐在一堆荒草上,他的身邊,是一個微微凸起的小丘。吳憫看著那小丘,嘆息一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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