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妖說
立冬剛過,會稽城中的氣溫便一下降了好多,每日清晨的白霜也厚了不少。
「這鬼天氣,真冷!」別子劍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襖,還是忍不住打了幾個寒顫。他雖是劍客,卻非武者,筋骨卻是差了些。
「這麼沒用,堂堂男子漢,穿那麼多,竟然還怕冷。」白雲十分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
別子劍癟了癟嘴,沒說什麼,也說不了什麼。白雲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綢衫,武侯境的武者早已不畏寒暑。而吳憫更加不用說,連月華奏也穿得極少,畢竟體內流著的是神力。
「子劍,過來。」吳憫招了招手。
「何事,公子?」別子劍不知什麼事情,但還是聽話地靠了過去。
吳憫沉默著,神色略顯嚴肅,伸出兩根指頭,往別子劍的腹部一點。
「什麼感覺?」吳憫問道。
「癢!」別子劍誠實的回答。
「小子,還怕癢?我問你,還冷嗎?」
「冷!」別子劍條件反射般地回答,但馬上就覺得不對勁,身體裡面像是有一股火焰在燃燒,熱得他馬上脫去外面的棉襖,「熱啊,真他么熱!」
「熱就對了,我在你丹田內點了一盞燈。本來我是萬萬不敢點它的,不然非把你小子的精氣榨完。但你之前已經摸到了悟劍的第三步,所以才會無礙。等你完全到了以心化劍的地步,你的身體就是一把劍,到時候這盞燈才會真正發揮它的作用。現在,先喝杯酒,去去火吧!」吳憫倒滿一杯酒遞了過去。
「這位客官真會說笑,我們客棧的酒向來是驅寒的,怎能用來去火。要真有火,也越喝越旺吧。」一青年抱著一罈子酒過來,笑道,「幾位的酒,我給送來了。」
「多謝了,小二哥。他的火不是普通的火,喝不旺。倒是你家的酒,頗有講究啊。裡面似乎摻了不少藥材,用來驅寒卻是最好不過了。」吳憫說道。
「這位公子好見識,這些酒中的確是放了不少藥材,雖然是極為普通的藥材,但這方子可是從孫家傳出來的。雖不能延年益壽,但卻比尋常的酒好上百倍。」小二哥拍著胸脯贊道。
「百倍或許有些誇張,但也確實如你所說,這酒不錯。明天上路的時候,一定要帶上幾罈子。」吳憫微微一笑道。
「掌柜的,打酒!」一聲粗狂的賞銀在客棧門口響起,一破落青年歪歪斜斜地走了進來,一看就知道是喝多了。
「孫二公子,您前幾次的酒錢還沒付清呢。您看看,小店利薄,經不起拖欠,是不是等錢還了再打酒不遲啊。」掌柜的言語十分客氣,語氣卻是毫不退讓。
「狗屁,你孫爺爺還會欠你們錢不成。把酒打滿了,錢我遲早會還。」破落青年甩過去一個酒葫蘆,大聲說道。
「孫二公子,醒醒吧。若不是看在孫家面上,我早就叫人把你扔出去了。趁我還沒發脾氣,你走吧。」掌柜的言中帶著火氣。
「那人是誰?」吳憫饒有興趣地看著那破落青年。
「藥王世家孫家的二公子。」小二哥回道。
「孫家二公子,怎麼混成這副模樣?」別子劍驚異地問道。
「可不是嗎,想當初多麼風光的人物,如今卻是江河日下。實不相瞞,我們店裡藥酒的方子,便是這孫邈孫公子配的方子。他本是孫家的不世之材,卻因那件事,被逐出了孫家大門。」
「那件事?什麼事?」這次是白雲和月華奏眼中大放異彩,女人的八卦心思總是比男人來得兇猛。
小二哥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說道:「這件事在會稽城倒也不是什麼秘密,只是礙於孫家的面子,倒也沒多少人敢亂說。我若告訴幾位,你們一定要保證不告訴別人。」
吳憫笑了笑,點了幾下頭。
「你們可信妖魅之說?」
「既有神人鬼,自然也有妖精存世,自然是信的。」吳憫道。
「說實話,要是以前,我肯定不信,但現在想不信都難。」
「這是為何?」
「因為孫邈公子,正是因為和妖魅相戀,才會被逐出孫家的。」
小二哥的話讓幾人都是愣了一下,尤其是兩個女人,眼中都快要放光了。
小二哥沒管幾人的反應,自顧自說著:「那妖魅,是兩年前來到會稽城的,名字我記得是叫舒窈。」
那舒窈,本是一妖爵階的妖獸,卻因機緣吞下一化形果,變成了一花季少女。一般妖獸化形,需達到妖聖階,在那九霄雷劫中煉浴洗身,方能成功。這舒窈卻是福緣深厚,竟然得了化形果。只是禍福相依,若她不化形入世間,便也沒有了後來的劫難。
舒窈的家鄉,並非妖獸雜集的薄暮森林,而是幼時被一老者撿到,當成尋常牲畜養大。那老者,是一小村落中的秀才,腹中倒也有幾分才華。只是多年不曾中舉,只在一私塾中做了半輩子先生。
老秀才無子無女,老伴早去,只能和舒窈相依為命。到最後,老秀才壽終正寢,終於撒手人寰。舒窈只好獨自在世間漂泊,卻誤入一山洞,食得紅色異果。
舒窈本就靈智初開,在老秀才的熏陶下也沾了幾分墨水,化形之後,倒也成了一個才女。這一日,他來到了會稽城。大概是命中注定,她遇上了他。
孫邈,孫家二公子,自幼有才名,公認的大才子。
才女遇上才子,本就是緣分,再加上那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姻緣來得太匆匆。
本是郎才女貌,好事臨門。奈何孫家老太卻以身份不明為由,不準孫邈與她往來。孫邈平時最聽老太的話,這次確卻是極力不順從,並在老太房前貴了一夜,方才讓老太動了心。
老太終於同意孫邈同舒窈的婚事,卻在大婚那日,出了意外。
那一日,來了一個道士。道士衣著襤褸,雙目卻是炯炯有神。這道士只看了舒窈一眼,便道出此人是妖。
老太本就看舒窈不順眼,便瞞著孫邈請道士作法降妖。道士收了老太銀兩,倒也不含糊,一拂塵揮去,便現了舒窈原形。道士又取出一符,貼在舒窈身上,舒窈頓時便被燒成了灰燼。
孫邈知道了這件事,悲痛欲絕,把孫家大門上的藥王世家那塊牌匾砸了下來。
老太最看重孫家傳承,孫邈此舉,沒把她氣死,拐杖一丟,便把他逐出了家門。
孫邈自此整日渾渾噩噩,熏酒度日。昔日才子,成了破落人。
「原來如此,倒是個悲傷的故事。」吳憫低頭道,「不知那道士是何人,有空倒也想去拜訪一下。」
「那道士是異士,那日後便離開了此城雲遊去了,你要是想找他,倒也是難。不過也不好說,我記得那倒是留下法號,自稱子虛道人,有緣便能見到吧。」小二哥說道。
「子虛嗎?」吳憫苦澀地一笑,一口喝下杯中的酒道,「今天本公子心情好,把孫家二公子的賬給結了,再請他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