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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九泉獄主 十殿閻羅

  楚寒心清楚世人愛喧囂,今日道此人當世無敵,明日道他人天下第一,後日又不知推崇誰為此間無雙,慣是用這些字眼堆砌高手之高。可是既稱無敵自然是獨一無二,哪來那麽多名不副實的浮名。


  他自詡屹立劍道絕巔,一覽眾山小,唯己峰最高,也承受了高處不勝寒的滋味,但他雖俯視眾生已久,卻無法忽視頭頂之上還有一片蒼穹。即便是高深莫測的地長老春紫真,他亦能尋常待之,能夠勞他仰視的唯有天長老一人。地有多厚還能腳踏實地,天有多高卻無從揣度。


  楚寒心又是一位真正的劍客,即使麵對他唯一敬仰的天長老,他也不會生出半分退卻之意,他的劍早已戰意昂揚。因此,當春紫真遣他攻打太一教,獨麵太一教主和白魔兩尊大敵時,心中卻沒有多少異樣的感覺。


  太一教是中土第一勢力,教主、白魔和八脈長老之外還不知隱修多少高手。這一回蓬萊一反常態,竟舍了慣用的陰詭手段,欲同太一教實實在在硬戰一場。蓬萊經營這麽多年的底蘊,終是要展露在中土武林的麵前。


  九幽峰的山道上,巨石鑿空的石室中,一位老者正盤坐於石床,閉目養神。這座石室是太一教的第一處關卡,若因擔負區區守衛之責而小瞧這位老者,那就大錯特錯了。他實為教中半隱的前輩高人,當年闖山的計無塵便是被其生擒,連太一教的山門都未能進入。


  老者雙目乍然睜開,暴喝道:“是誰擅闖神教?”仿佛佐證他的叫破,兩道灰影隨著話音穿窗而入,一道撲向牆角的銅鍾,一道撲向打坐的老者。那道撲來的灰影渾身散發著狂暴猛烈的氣息,老者驟覺石室變得逼仄壓抑,眼見著一道掌影向他飛來。


  情勢發展迅猛,容不得老者再做他想,老眼閃過一抹戾意,唯有當機立斷,掌聚畢生功力毅然迎上。室中霎時傳出一陣悶響,氣浪翻湧亂竄,衣衫獵獵狂舞,室內用物翻滾。銅鍾旁的灰影徐徐運掌化解激射而至的掌勁,以防銅鍾被擊中,傳訊山上。


  老者隻覺雄渾掌力如泥牛入海,空空然不著邊際,隨即大浪滔天席卷而至,陣陣驚濤將其狠狠拍在床側石壁上。劇痛瞬間襲滿全身,身軀恍似散了架,他微微佝僂癱軟在床,嘴角血流如注,打濕了衣襟和床單,顯然一招便見了高下。


  他竭力鎮壓經脈中狂躁無序的內息,抬頭凝視麵前重創自己之人,滿眶的不甘心。那是位較自己年邁更甚的老者,瞧清他枯槁蒼老的麵容,一瞬的怔忪之後,他難以置信道:“黃泉?”他木然轉首去打量銅鍾旁的那人,一般的老態龍鍾,癡癡道:“幽泉?”


  對麵老者臉上浮現一絲微詫,審視片刻便恍然道:“三十年不見,難得蔡老弟還記得我們。沒想到你竟會甘願放棄身份,守衛山門。”蔡姓老者呼吸陡然加重,終於從最初的茫然中清醒,繼而震驚道:“你們竟然還活著!你們怎麽可能還活著?!”


  老者黃泉微笑道:“我們這些老家夥哪兒那麽容易死,即便要死也要先了結一些恩怨。”上一句還是陽春白雪的自嘲,下一句卻夾雜著刀劍冰雪。蔡姓老者心神狂震,胸腔氣息擁堵,止不住一陣猛烈咳嗽,咳出好幾大口鮮血,那情形委實淒慘。


  蔡姓老者咬牙道:“你們還想了結什麽!三十年了,你們沒有冒出來,世人也當你們死了,現在又為何要冒出來?安安靜靜渡過餘生不好嗎?”銅鍾旁的幽泉冷惻惻道:“神教加諸在我們身上的痛苦,我們不應該討回來嗎?”


  蔡姓老者言辭激烈道:“你們不安於室,在教中作亂,若不是教主念惜你們之才,又怎會將你們囚禁於九獄九泉洞,等待你們悔改?誰知你們後來脫困叛教,成立‘九獄’對抗神教,甚至以所囚之地自名自省。今時今日,我隻想問一句,你們還記得自己的本名嗎?!”


  黃泉和幽泉有一刹那的失神,蔡姓老者嘶聲呐喊道:“黃泉你的本名叫楊淩風!幽泉你的本名叫高靖柏!”兩位灰衣老者眸光微微一黯,這兩個名字不知蒙上了多少塵埃,難得還有一個人為此清拭幹淨。


  幽泉臉龐厲色蘧然上湧,恨聲道:“忘了又何妨!”他粗魯地擼起兩臂衣袖,搖晃著兩條醜陋不堪的手臂。蔡姓老者瞧得清清楚楚,手臂上大片或黝黑或慘白的肌膚,坑坑窪窪,凹凸不平,令人煩惡作嘔。


  幽泉癲狂道:“當年‘九獄’被正道聯盟圍剿,門徒盡誅,我等兄弟九人被困斷頭崖,滿山大火燒了七天七夜。你知道被活活燒死的絕望嗎?若是死在正道手中,那也是罪有應得,可是神教在其中又幹了什麽?聯合正道!加柴添火!”


  三十年前,一代女俠李慕華遁入空門,成為常伴青燈古佛的白雲庵首座慧燈。三十年前,斷天涯因情入魔,蜀中雙秀之一的青城派因其煙消雲散。三十年前,正邪破天荒聯手,“九獄”遭受一場聲勢浩大的清剿,就此銷聲匿跡。


  太一教作為武林魁首,自是家大業大,曆來少不了二心異誌之人,卻往往成不了氣候。三十多年前這些人偏偏卻成了氣候,太一教發生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內亂,緊接著便是殘酷的鎮壓血洗,成為教中一段聞之膽寒的血史。


  清算之日,當時的教主愛惜叛者之才,他們本應是神教的棟梁,揮淚殺到最後隻剩九人,全部囚禁在九獄九泉洞,以待來日。後來九人不知為何竟能逃離九獄,到如今依舊是無法堪破的秘密。


  九人叛離太一教後,立誌報仇雪恨,占據斷頭山之險成立“九獄”組織,為記往日之仇,便以所囚之地為名,自封獄主。九獄廣招魔頭凶徒,不假時日就成為僅次於太一教的第二大邪道勢力,行事肆無忌憚,凶焰極度囂張。


  九獄出手狠毒,虐殺四方,不僅覆滅正道門派,燒殺搶掠,而且搗毀太一教分堂,壯大己身,無視所有的規則和默契,最終犯了眾怒。一來正道雖動不了太一教,卻也不想武林再冒出一個魔教,二來太一教意欲清理門戶,誅殺叛徒,於是正邪兩道暫時放下成見,勉強聯手清剿這股新興的邪惡組織。


  九獄凶頑,偏又占據地險,清剿到最後依舊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九大獄主躲在斷頭崖上,一時竟也奈何不了他們。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正邪兩道合計一番,為了除惡務盡,選擇了大火燒山。大火七天七夜,本是屍骨無存的命運,卻不知他們為何能夠逃出生天。


  瞧見幽泉可怖的傷痕,蔡姓老者能夠理解他的怨恨,但是他並不支持他們的做法。他義憤填膺道:“你們背叛神教,難道還想神教對你們以德報怨嗎?當年神教是多麽看中你們,若不是你們作亂犯上,如今隻怕已是長老之尊!”


  幽泉冷嘲道:“你真是老糊塗了!我們是魔頭,沒有恩義,隻有弱肉強食!神教加諸我等身上的痛苦,我們要十倍百倍地討回來!”蔡姓老者斥責道:“那是你們該有的下場!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們重犯神教,真是賊心不改!”


  黃泉擺手製止了幽泉繼續發作,淡漠道:“蔡老弟,念在我們往日的情分,今日隻要你置身事外,我們便留你一命。”蔡姓老者張著血口大笑不止,久久方道:“當年你們撼動不了神教,如今又何必癡心妄想!”


  黃泉微微一垂目,然後抬眼道:“神教真得是不可戰勝的勢力嗎?我看不見得。螞蟻多了咬死大象,這次不隻兄弟們都來了,還有其他的朋友。”蔡姓老者陡然瞪圓雙目,忽然起身撲向銅鍾所在,欲撞鍾示警,哪像個重傷難支之人。


  幽泉冷哼一聲道:“強撐什麽!不自量力!”他揮掌與之對攻,掌風呼嘯,掌勁霸道,已受重創的蔡姓老者哪裏是他的對手,連受重擊,一個間隙被一掌擊飛,摔在石室窗畔,奄奄一息。


  他費勁抓住窗框起身,然後趴在窗口吐血而亡,臨死之際瞧見山道上密密麻麻全是人,為首的那群老者尤其醒目,依稀有些舊日痕跡。黃泉冷眼看著蔡姓老者被幽泉擊殺,沉默不語,往昔的故舊之情因此隨風而逝。


  黃泉、幽泉離開石室同諸人會合,人影載道除了劫後餘生的九大獄主,其餘人等亦是銷聲斂跡多年的大凶大惡。黃泉揚首在諸凶中逡巡一圈,皺眉道:“那些人呢?”近旁一位老者怒色未消,忿忿道:“他們說等不及,先一步上山去了。”


  黃泉沉默良久,攻打太一教可不是稚子嬉戲,按照事先計劃本由出身九幽的九獄諸人打頭陣,攻破四道關卡也容易一些。同道的凶神惡煞懾於“九獄”凶名,倒也不敢造次,隻是還是有一些桀驁不馴之人,不願按部就班。黃泉最後歎道:“他們最好別壞了大事。”


  九獄等人無心追究此事,眼前之急是順利破解關卡,攻入九幽。若是太一教及時發覺入侵,將群凶堵在山道險處,自家兄弟大仇難報倒也罷了,若是壞了主家的計劃,他們隻怕是百死莫恕。於是他們即刻率領眾人繼續趕路,還未到達第二處關卡,遠遠便飄來一股血腥味。


  石亭的銅鍾微微搖晃,由於幅度輕微並未發出聲響,銅鍾上噴滿鮮血,淅淅瀝瀝,滴落在地。欄杆處散落著幾具碎屍,身軀四分五裂,分不清誰的胳膊誰的頭。石亭後方的屋舍前,正蠕動著一具鮮紅的殘軀,持續發出類似悶聲嗚咽的聲音。


  那是一位身著紅袍的枯瘦老者,雙手雙腳被斷,舌頭被割,雙眼被刺瞎,鮮血染紅了他整個身軀。下此毒手之人本意不是要留他一命,而是要他在瀕死之前承受人彘最大的痛苦。紅袍老者聽到有人前來,張口嗚嗚叫個不停,口中血水隨即溢滿了臉頰。


  黃泉冷著臉拔出旁邊一人的劍,麵無表情地走近紅袍老者,倏而一劍刺穿了他的咽喉,蠕動的殘軀頓時安靜,當場死亡。幽泉不滿道:“你何必要助他解脫?”黃泉淡淡看了他一眼,神情複雜道:“好歹我們曾經同為神教中人。”其餘八人聞言,皆是一僵。


  道上的皆是手上沾滿鮮血的凶徒,卻也為這慘烈的場景所震撼。殺人不過頭點地,但那些人出手之凶殘當世少見,足見其暴戾嗜殺的秉性。九獄幾人眼見這樣的場麵,不約而同保持了沉默,暗歎幕後之主神通廣大,竟能差遣這幫惡魔。


  諸凶來到第三處關卡時,那些人已然破關而去,蛇窟傳來陣陣異響,上方吊橋已被放下。對岸塔樓毀損嚴重,牆壁上濺著殷殷鮮血。諸凶通過吊橋時,俯視瞧見十幾具屍體被蛇浪淹沒,不大一會兒便翻起一堆白骨,令人不寒而栗。


  那些人手段殘忍連破兩關,九獄等人忌憚中夾雜著一絲憂慮。他們恨太一教入骨,欲搗毀其千年基業,卻並非熱血衝動之人。那些人憑著強悍的實力,強勢摧毀兩處關卡沒什麽稀奇,然第四處關卡與其他有所不同。


  其餘三關守天險而拒敵,而第四關位於九幽峰山腰,恰與其餘八峰的鐵索通道交界,地勢較為平緩開闊,弟子來往頻繁。去載張元宗上山搭救巫千雪,也在第四關耍了個小伎倆,方才沒有驚動太一教。


  這處關卡雖不占據天險為要,但以那些人暴虐魯莽的本性,隻怕容易暴露行跡。果不其然,九獄率眾趕往第四處關卡的途中,突聞山上傳出銅鍾雄渾的聲音,諸峰俱聞。群凶不敢有絲毫耽擱,隻得埋頭向山腰趕去。


  *****

  九幽峰南側不遠處,某座不起眼的丘陵上,兩道身影並肩望著九幽峰。一人如破天之劍,赫然是蓬萊長老楚寒心,另一人身量欣長,頭戴黑紗鬥笠,看不清其真容。楚寒心淡淡道:“難為你們父子倆能夠網羅到這些人。”


  鬥笠人悠悠道:“隻要是人,就逃不過趨利避害的本性,而要想得利就必須付出代價。我們供奉他們這麽多年,護其周全,該是得到回報的時候了。”鬥笠人說話慢條斯理,好似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可他言中豈道是尋常?


  楚寒心讚許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忽而又變得帶有幾分審視的意味,道:“你們這一部族人隱藏身份,在中土潛伏數代,在我看來跟中土人也無甚差別。你們如今鍾鳴鼎食,難道就沒想過要安居中土?”


  麵對楚寒心的質問和試探,鬥笠人的情緒不起絲毫波瀾,緩緩道:“我其實對千年宿仇並沒什麽刻骨銘心的感覺。我隻是想要完成一件命中注定的事,這是我的路。若是不走,便覺得此生白活一場。即便是販夫走卒,在他們的一生中也會在某些事上毫無道理地執拗。”


  楚寒心眉宇間漸漸凝聚著一團寒鋒,良久之後驟然化開,複雜莫名道:“你是一個大膽而有趣的人。”蓬萊遺族在複仇這件事上異常固執,沒人膽敢表現出絲毫的動搖,否則將會承受死亡的代價,仿佛他們是害怕自己意誌變弱,而故意嚴苛自律。


  鬥笠人無視宿仇本身,將蓬萊大業簡簡單單歸之於命中注定,其實從思想上已然摒棄了顛覆中土的初衷。認命反而是對此事逆反的體現,這在楚寒心看來可謂膽大妄為。若是被地長老聽聞此語,鬥笠人隻怕難逃一死,可是楚寒心卻沒來由覺得痛快。


  仇恨已是千年之前的事了,雖然蓬萊族人自小被灌輸複仇的意識,但他們並不是沒有思想的傀儡。即便所有族人皆在大業的道路上汲汲營營,但初心早已偏離了複仇。族人們沉默著,連素天心也隻能選擇獨身逃避,而不敢掀起風浪。


  鬥笠人輕笑道:“與其說大膽,不如說不敢。族裏處置叛徒之決絕,前車之鑒,我等皆引以為戒。況且乾部雖同我族隔海相望,但我部推選長老最後還需天地二尊授命,我們從來都沒有脫離本族的控製。”


  說到處置叛徒,兩人心中產生微微的異樣。當年閻帝生登臨天長老前夕,其妻張素瓊背叛蓬萊,最終未逃一死。連蓬萊地位最尊崇的天長老都維護不了自己的愛妻,可見蓬萊對於叛徒是何等決然。


  鬥笠人言語無忌,楚寒心心中有些煩躁,斥責道:“你有這樣的想法很危險,今後還是慎言為好。”鬥笠人心平氣和道:“楚長老息怒。在我族大業上,乾部又何曾懈怠過?隻要終點沒錯,又何必在意走的是什麽路。”


  楚寒心確實無法指摘什麽,若是沒有乾部這麽多年付出的努力,蓬萊要想複仇不過是紙上談兵。他無趣地揭開此篇,另道:“這些人在江湖中終究是自私凶頑之徒,太一教不是善地,希望他們別臨陣弄出什麽差錯。”


  鬥笠人應道:“楚長老請放心。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些人本就是見利忘命之輩。況且九獄怨恨太一教長達三十年,這樣的機會他們絕不會放過。隻要有他們一道同行,定能順利破關,更能消耗太一教不少實力。”


  楚寒心挑眉道:“看來你對‘九獄’抱有很大的期望。”鬥笠人語氣堅定道:“這九人當年若不是反了太一教,如今多半已是一脈長老,他們實力還是有的。如今他們銜恨而來,正好抵擋八脈長老,為我們省去不少麻煩。”


  忽然一道鍾聲從九幽峰山腰傳出,楚寒心眉宇一沉,微微嘲弄道:“這就是你所說的順利破關?”鬥笠人默然片刻,無奈道:“按照時間推算,九獄不應該如此之快就到了第四關,看來是有人嫌棄九獄謹慎,擅自出手。”


  楚寒心聽出他言中並無懊惱之意,微疑道:“你似乎並不奇怪他們會暴露行跡。”鬥笠人平靜道:“九幽峰上最可怕的敵人是太一教主和白魔,楚長老自然不懼以一敵二,但是要想殺了他們,還需有人從旁協助。”


  山上高手雖眾,但在楚寒心眼中唯有兩尊大敵,他見識過甚至交過手。越是晉入他們這個層次的高手,越是難以被殺死。地長老安排他攻打九幽,確實有不容忽視的困難。鬥笠人輕言助他殺敵,令他有些驚詫,隻聽鬥笠人沉吟道:“他們是十殿閻羅,他們將助您殺敵。”


  *****

  九獄率眾抵達太一教立碑之處,驚見屍橫遍地,血流成河,血腥氣席卷而至。鐵索橋上和山道上方陸續有人趕至,拔劍加入戰團之中。山道左側鐵架上的銅鍾被擊落,滾落陷入遠處的灌木叢中。


  一位黑衣老者正同時激戰兩人,但這位守衛第四處關卡的前輩高人已是險象環生。另有八人如狼入羊群,收割著一條一條性命,太一教的弟子脆弱得如同秋風中的枯草。這十人年紀皆在四旬之上,個個血氣旺盛,赤袍如血,實力強悍的一塌糊塗,麵對腥熱的鮮血,露出既狂熱又猙獰的神色。


  黑衣老者向來自負劍道高手,卻被兩大高手強勢碾壓,不由感到深深的無奈和無力。那兩人以囊中之物的目光盯著他,令其心中一陣悸懼。陡聽他爆出一聲淒厲慘叫,驚得四周作戰的弟子心弦齊齊一顫,憂怖滿腔。


  原來激戰中,黑衣老者左手胳膊硬生生被一人撕扯斷折,鮮血噴濺得到處都是。他咬牙忍著鑽心痛楚,渾身忍不住一直顫抖,右手舞劍已是大打折扣。不下幾個回合,黑衣老者被另一人一刀斷頭,飛入人群中滾到老遠。


  瞅見頭顱的太一教弟子紛紛駭得膽顫,太一教素來被稱魔教,教中個個是正道眼中的魔頭,可是今時今日相比之下,他們的魔頭之名不免顯得有些名不副實。那些人實力強橫的可怕,出手又異常粗暴慘酷,個個如同地獄厲鬼。


  鮮血的味道刺激得那些人愈加興奮癲狂,有人生生掰下腦袋,無頭屍體踉蹌而行,有人一拳搗進胸膛,掏出鮮血淋漓的心髒,有人舉著斷臂狂飲熱血,渾身浴血狂笑,整個場景如同修羅地獄。太一教弟子駭得麵無血色,連劍幾乎都握不住了。


  山道上諸凶瞧著十人的野蠻行徑,胸中不免有些煩惡,他們當真是凶中之凶,惡中之惡。九獄瞧著山腰上湧來越來越多的人,那十人似乎戀棧殺戮,遲遲不肯上山,於是即刻率眾加入戰團。由於力量太過懸殊,太一教弟子更是潰不成軍,死傷不計其數。


  黃泉殺向最近一人,沉聲道:“轉輪王,你們此行的目標是太一教主和白魔,何必在此浪費時間!神教已聞警訊,勢必很快便會激烈反撲。若等他們高手齊至,將我們圍困於此,你們還如何履行計劃?我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進入主峰。”


  轉輪王揮刀斬去半個腦袋,偏頭斜瞥了黃泉一眼,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的鮮血。見是九獄中人發話,他並無多少禮敬之色,咧著血盆大口無聲大笑,然後冷嗤道:“你們如此拖遝,為何要怪我們浪費時間!”


  九獄其他人聞言暴怒欲動,黃泉見狀連忙擺手製止他們繼續發作。他心知肚明,拋開幕後之主的籌劃不談,單從他們的需求出發,九獄意欲報仇雪恨必須依仗同行諸凶,尤其是這十位桀驁嗜殺的閻羅。其餘諸凶,在九獄和十殿劍拔弩張之間,沒有任何置喙的資格。


  最後雙方不了了之,九獄和十殿貌合神離地帶著群凶一路勢如破竹,太一教弟子恰如土雞瓦狗,盡被虐殺。登上青石台階,穿過白玉牌樓,踏入演武場,人山人海,諸凶已是寸步難行。青、墨、朱、黃四老於演武場阻擋入侵者,然後須臾之間全部身殞。


  太一教弟子從八峰匯聚而至,將入侵的諸凶盡皆包圍其中。教中高手紛紛馳援,終是擋住了他們的步伐。可是九獄和十殿的大凶,如猛虎出籠,場景一度慘烈如斯。刀光劍影,拳勁掌風,此起彼伏,充斥九幽,屍體堆積如山。


  太一教高手雖多,但除了九獄和十殿,其餘諸凶亦是絲毫不懼,這些太一教弟子純粹是老壽星嫌命長。他們畏懼的太一教主、白魔和八脈長老,自然有九獄、十殿的大凶去抵擋。蓬萊乾部供奉的這些黑道高手,經曆大浪淘沙般的正道圍殺,剩下的無一弱者,皆是殺人如麻的悍徒。


  率先趕來的教中長老是冼星見、陳玄同和陳玄重,他們的加入登時減緩了太一教弟子死亡的速度。他們皆是劍道出類拔萃的人物,含憤出劍,劍氣縱橫,瞬間便殺了幾位凶徒。九獄諸人見狀迅速圍了上來,三位長老頓時被纏住,如陷泥淖。


  忽然一聲清嘯震動四野,一道白影化作流光從遠處射來。白魔趕至演武場,他一身白衣清冷,麵罩寒霜,瞧著膽敢入侵九幽的諸凶,全是沉寂多年的高手。尤其是縱殺四方的九獄和十殿,不由令其眉頭大皺。


  九泉獄主者,酆泉、衙泉、黃泉、寒泉、陰泉、幽泉、下泉、苦泉、溟泉,全是太一教的舊人,冤冤相報無以解。十殿閻羅者,秦廣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閻羅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轉輪王,個個凶焰高熾,勢不可擋。


  魔飄身撲向十殿閻羅,單論一人當然不是他的敵手,可是十殿此行的目的非是大殺四方,而是專門為太一教最厲害的兩人而來。十殿閻羅隨即棄了他人,齊齊向白魔出手,白衣赤袍格外醒目。這一番連綿的出手,令白魔一時不能破解。


  隨後,丁半山、嚴語鬆、寇南客、陰陽鬼、公羊槐等教中長老緊急趕至,場中局勢繼而大大得到改善,九泉獄主見狀分別挺身迎敵。十殿閻羅的目標是太一教主和白魔,而他們的對手是八脈長老。


  這是一場聲勢浩大的大戰,亦是太一教的生死大劫,可是太一教主張蘭亭卻遲遲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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