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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中土奇英 外邪難侵

  猶似春風吹進冬日,驅散了迷蒙,嶗山中的江湖人皆僵立當場,蓬萊仙山這層夢幻迷霧終被拂去。碧濤不見,仙山亦失,癡狂的心充滿了被欺騙的茫然。幾乎所有的江湖人都如被晾在沙灘上的魚,從狂熱中醒來,陌生山峰上滿是狼狽。


  迷局將一眾豪傑引上的這座山峰,與巨峰相距不近,幾座山峰橫在其間。無數雙眼睛眺望巨峰之巔,胸腔中一股惱怒的氣流在衝撞。一不小心,皮相被撕裂,道貌岸然也遮不住尷尬的真相,此情此景,也就隻剩下憤怒了。群雄猶如洪流湧下山峰,向巨峰的方向卷去。


  巫千雪於陣法一道較在場的精通許多,思慮道:“嶗山陣法被破,梁臨川得手有些輕易,山上定是發生不尋常的事,會是誰上了峰頂?”雪鴻雙眼神光乍放,三位愛徒蹤影不顯,巫千雪的話不免令其將心思落在此處。


  林婉君和蒙麵劍客皆是不出世的高手,若讓他們趕上峰頂馳援,弟子們豈不危矣?路途已然清明,雪鴻雪袍一展,身影如離弦之箭,向巨峰之頂疾掠而去,轉瞬便不見了蹤影。雲崢、雲珵、雲澤和巫千雪見狀,也知時機難得,頓時尾隨雪鴻飛馳而上。


  當蓬萊幻境消散之時,張水衣同楚青岩業已登上了巨峰。他們早先一步堪破虛幻迷離,此時一心隻想登頂巨峰,弄個清楚明白。先時山道雖在腳下,卻似走投無路,無法靠近峰頂。若不是嶗山陣法崩潰,兩人還不知徒然轉悠到何時。


  沸雜的人聲從遠處傳來,群雄已然醒悟蓬萊仙山不過是一場騙局。山路萋萋,鳥雀無影,遠處的喧囂襯得巨峰有些冷清。兩人無暇多想,奔馳趕路,須臾間便見到山路上劍痕密布,狼藉不堪,顯然此處發生了一場激戰。


  兩人駐足,心中疑慮,是誰在此惡戰?如今人又在何處?白魔、雲崢和巫千雪的身影在張水衣的眼前掠過,暗忖他們安然無恙才好。卻聽楚青岩喃喃道:“莫不是師父出手了?”張水衣聞言又驚又喜,道:“木爺爺也來了?”


  楚青岩笑道:“是啊,師父也真是的,有我出山不就可以了,他老人家還巴巴趕來。”張水衣素手一抬,便給了楚青岩腦袋一個爆栗,佯斥道:“沒大沒小。”楚青岩故作委屈道:“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原本以為你出來這麽久,見到各色閨秀,會自慚形穢,稍作收斂,沒曾想還是這麽……這麽豪爽。”


  張水衣登時忍俊不禁,胸中沉悶散去不少,道:“沒個正形,你就不擔心你師兄的安危?”楚青岩稍稍掩去跳脫之性,道:“師兄此時是安是危,結果就在那裏,黯然神傷又有何用?你還不知師兄的性子嗎?他此時隻怕也是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


  張水衣知道楚青岩是在寬慰自己,心中覺得溫暖。當兩人正準備起步,忽然從山道右側傳來風聲、劍吟和輕喝。山道右側是丹崖峭壁,下承古木叢林,隻見絕壁上一黑一白兩道人影正向這邊飛掠,依舊可見劍氣縱橫,掌影重重。


  兩人驚怔地望著激鬥正酣的兩道人影,嶗山峭崖,幾無可立足之地,他們卻如履平地,似是嫌這天地太小。曆經亙古風雨不變的石崖,於此經受劍氣掌風,以致石雨紛紛,大如拳頭,小如沙粒。堅硬的石壁凹陷,留下淩亂的足印,這是無上高手交戰的痕跡。


  楚青岩雙眼圓睜,為兩人的驚世風采所折,眼中亮晶晶似要射出兩道光來,胸中豪情激蕩。龍門雖是超然物外的門派,門中個個頭角崢嶸,揮斥方遒,但是他久居深山,何曾見過這般風雲激烈的交戰。


  張水衣認出那道白影是太一教的白魔,白衣飛馳,神色清絕,渾似謫仙。兩人越發近了,她看清黑影的麵容,冷肅森寒,因她融合純鈞靈魄,已是劍道上的巔峰高手,因此對楚寒心的劍有更深刻的認識,著實令人膽寒。


  此人力抗白魔,甚至隱隱有占據上風之勢,張水衣猜測他的身份,十有八九與圍困大哥有關。這樣能與白魔平分秋色的人物,當世又有幾人,那麽山上的那些人又都是怎樣的高手?大哥此時是否安然無事?


  楚寒心和白魔複又戰至山道,兩人所到之處,石階級級碎裂。先不談劍芒和掌勁,就是兩人渾身繚繞的勁氣亦是恐怖絕倫,充斥著毀滅的氣息。張水衣神色複雜,楚寒心絕對是白魔的當世大敵,兩人之間是生死之戰,沒想到他能為大哥做這麽多。


  白魔早已發現兩人,趁隙冷靜道:“你們速速上山。”方才蓋因陣法和楚寒心的緣故,他與雲崢、巫千雪不得已失散,等陣法失效後,兩人業已了無蹤影。他揣測楚寒心一心擋下自己,想必是有可怕的危機等著那兩人。


  楚寒心嘴角掛著冷笑,與己交手膽敢分神,這是輕視,亦是錯誤,手中鐵劍如蒼龍出海,猶似要斬裂山嶽。白魔隻覺劍壓倍增,雙掌翻覆,掀起風雲變幻,竭力與之惡鬥。局勢相當緊迫,他也不敢有絲毫鬆懈,否則將會血濺嶗山。


  張水衣和楚青岩以目示意,心意相通,各自馭使一道劍氣,殺向楚寒心。他們的想法很簡單,楚寒心的可怕有目共睹,嶗山偌大,木青龍不知身在何處,現下也隻有白魔能與之為敵,他若有損,誰還能攔住這尊魔頭?


  楚寒心睥睨道:“螢燭之光也敢同日月爭輝!”鐵劍微微一斜,鋒刃破空,霎時斬滅兩道劍氣,同時左手出掌穩穩接住白魔的攻勢。兩人殺入並未對楚寒心產生緊要的威脅,他掌劍齊出,交錯變化,似一座巍峨不動的魔山,撼不動分毫。


  好一場龍爭虎鬥,楚寒心就是一尊饕餮巨獸,來者不拒,遊刃有餘。白魔不識楚青岩其人,卻識得龍門劍氣,心道定是張元宗的師門出動了。他不知巫千雪和雲崢是否能夠承受未知的危險,遂道:“你們留下無用,別忘了你們來此的目的。”


  張水衣聞言微微有些遲疑,白魔又道:“千雪已經上山,你們速去支援。”其實他也不確定巫千雪是否真得上了山,隻是想盡可能改善局麵。張水衣憂心張元宗和巫千雪的安危,可楚寒心著實是個恐怖的高手,襯得一代魔頭豪義如斯,就此幹脆地抽身離去,顯得有些寡情薄義,她難免猶豫不決。


  “我來。”兩個字平平淡淡,從下方的山道上傳來,好似一柄劍穿過銅牆鐵壁,徑直斬在激戰的四人之間。熟悉的聲音入耳,楚青岩和張水衣頓時心下一喜,他終是來了。楚寒心和白魔一邊激鬥不止,一邊留意來人,隻見一位平凡老者和一位宮裝佳人正踱步而來。


  老者也不多言,出手亦是一道劍氣,縱躍虛空斬來。楚寒心眼底劃過一道驚意,鐵劍舍魔,與之劈斬,錚然之聲不絕於耳。鐵劍無敵之勢不由受阻,無法再進一步,洶湧的力量沿劍傳遞,虎口緊接一陣震顫。


  楚青岩和張水衣識趣退到一側,看著老者出手製敵,終是鬆了口氣。楚青岩開口喚道:“師父。”張水衣綻放笑顏,卻是悲聲道:“木爺爺,我大哥他……”木青龍不見絲毫波瀾,平和道:“無妨,此時不是敘話的時候,你們先上山。”然後又對宮裝女子道:“晏姑娘……”


  吞靈蠱之詭譎,晏無情差一點就萬劫不複,所幸為木青龍所救,蘇醒之後,並無大礙,隻是心神有損,臉色蒼白。見識過龍門掌門的超凡,殺手之王也收斂了倨傲和冷漠,她淡淡出聲道:“前輩差遣,晚輩自當盡力。”


  眼見三人上山,楚寒心神色冷淡,同白魔大戰不減其勢,深邃的瞳孔深處兩道冰寒的光,不時在木青龍的身上逡巡。木青龍如是一柄仙劍,淩空刺入激烈的戰團,龍門劍氣在他手中展現了另一番驚豔的風采。


  楚寒心似懸崖勁鬆,麵對兩大高手的聯手攻擊,依舊挺拔遒勁,鐵劍驚世,縱橫無敵。這三人單論各自實力,分不清孰高孰低,俱超乎當世豪傑的想象。楚寒心直麵兩尊強勁敵手,雖漸漸有些力所不逮,但是鐵劍迸發的強橫力量,仍然體現了無敵的氣勢。


  木青龍忽道:“好久不見。”白魔淡淡回應道:“別來無恙。”當年敗血之亂,正道大廈將傾,太一教作為幕後黑手之一,雖未直接現身參與,但依舊有其身影。後木青龍橫空出世,力挽狂瀾,遊走整個武林,與白魔有過數麵之緣。


  一個是隱世高人,隻身獨劍震驚江湖,一個是魔道魁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兩人雖未敵對交手,但彼此印象深刻。木青龍未曾同太一教打過交道,白魔也對其出世冷眼旁觀,誰又想得到十幾年後會有兩人聯手抗敵的一天。


  楚寒心算是在中土初嚐壓力,不由想起那個驚才絕豔的年輕人,同屬龍門中人,木青龍尤有勝之。他掌中的虛無之氣有著驚人的威勢,幾若要化虛為實,當世可有與之爭鋒之劍?他心中隱隱埋了戒心,除卻龍門劍氣,張元宗另有寂照之劍,那麽老者的劍呢?


  三人驚世大戰,驚險又從容,楚寒心漸漸處於下風,眼中閃過一絲不甘,真不是他這個蓬萊長老弱於中土的高手,若非兩人與己皆在伯仲之間,自己以一敵二,豈會勢弱?山下人聲越來越清晰,江湖豪傑終是湧上了巨峰,喧囂鼎沸,醞釀著一股狂流。


  隱約山腳下有群雄的身影,楚寒心猶疑片刻,一種未知的東西在雙眼中幻生幻滅。他陡然生出決斷,鐵劍發威擋下所有的攻勢,然後趁機抽身向山上退走。對於站在江湖絕巔的高手而言,一心想走誰也攔不住,同理一心想追誰也擺脫不了。


  楚寒心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遊過巨峰的山道。己方幾人上了巨峰之巔,不知麵對何等險境,俗話說失之毫厘,謬以千裏,若是讓楚寒心占得先機,己方必受重創。兩道模糊的白影如離弦之箭,一道清絕,一道混沌,緊咬黑影,生怕落後於人。


  另說巨峰巔上,公孫純陽的怒火似要燃燒四方台,恨不得餐肉飲血。他縱身撲向沈睿,道袍鼓展的黑影陡然壓下,手中拂塵狂掃而出,絲絲挺直如劍,銳氣驚心動魄。沈睿臉色大變,已然避無可避,眼見著就要命喪於此。


  正值千鈞一發,青絲劍漫天飛舞,交錯纏繞,散發著觸目驚心的殺意,罩向憤怒的公孫老道。顧驚仙不管不顧,眉宇間凝聚著一團寒氣,冰封了潛意識中的弱點,皓腕的青絲瘋狂地遁入虛空,硬要為沈睿擋下大劫。


  先不論公孫純陽是陣法宗師的事實,他本身的武學修為也是她望塵莫及的,她隻能充分利用青絲劍的優勢。青絲劍擅長遠攻,招式劍走偏鋒,淩厲異常,這大大弱化了公孫純陽修為上的壓製,果然見他收回拂塵,掃向欺身的劍網。


  拂塵所及之處,劍網潰敗一片,顧驚仙運轉秘法馭使青絲劍再度圍殺,趁著阻擋公孫純陽的片刻,她迅速掠至沈睿的身旁,欲攜其同蘇航和秋水音會合。兩人方一離身,公孫純陽從青絲的圍殺中脫離,拂塵犀利攻至,兩人堪堪避過,隻見拂塵去勢未衰,根根刺穿石板。


  蘇航同朱衣老者相鬥,險象環生,若不是秋水音依靠絕塵之力相助,他隻怕要喋血此地。琴綻雷霆,殺伐之音震撼心神,朱衣老者不得不運功抵擋,無法全力對付蘇航。公孫純陽手持拂塵追殺顧驚仙和沈睿,秋水音見狀大驚,絕塵琴音頓時卷向公孫老道。


  琴音響徹峰頂,但是其中殺招卻集中撲向公孫純陽,他不由身軀一緩,變招化解絕塵秘力。朱衣老者壓力頓減,玉尺力壓蘇航,折蘭劍法即刻顯露敗相。非是蘇航的劍法不濟,而是朱衣老者的修為勝之非隻一二籌。


  好在危局未再惡化,顧驚仙瞬間趕至,三位同門形成三角之勢,將沈睿護在當中。顧驚仙遠攻公孫純陽,蘇航近對朱衣老者,秋水音在後相助師姐和師兄,三人配合默契。這場危局,若非絕塵神異,虛無殺招不可捉摸,方能抵擋一二,否則公孫純陽和朱衣老者早就擊敗顧驚仙和蘇航,甚至是擊殺。


  即便武林三奇在此,情勢也岌岌可危,防線幾乎要一觸即潰。沈睿慧黠隱去,徒留落寞,敵人的強大超乎想象,不知能否有命等到援手趕至,也不知會不會有援手趕來。他望著顧驚仙孤冷倔強的背影,暗嘲自己為何要趟此渾水,自歎道:“今日是要亡在這裏嗎?”


  忽然破空之聲傳來,希冀的念頭萌生,沈睿轉首望去,陡似冬日一盆冰水兜頭澆下,從頭到腳寒徹骨。來者是一位蒙麵劍客和一位絕色女子,沈睿認清現實,兩人根本不是期盼的援手,而是可怕的敵人。


  林婉君和蒙麵劍客看清場中情形,齊齊出手向這邊殺來,沒有比這更糟的事了。情勢危急,秋水音隻得以琴音阻攔兩人,無力再對付公孫純陽和朱衣老者。須臾間,蘇航被玉尺擊中,血灑白衣,鮮紅刺眼,而顧驚仙也被拂塵掃中,胸中血氣翻湧,口中腥甜。


  兩人殊死以博,連連負傷,情勢極其惡劣,隨時都會命喪黃泉。這邊秋水音也不容樂觀,林婉君和蒙麵劍客豈是常人,漸漸適應絕塵攻擊的神異,運功化解泰半的秘力,眼見就要殺到近前。秋水音花容慘淡,隻得咬牙勾弦,十指浸出血滴,痛徹心扉。


  陡然一聲清嘯傳來,滿山俱聞,震蕩風雲,和著琴音呼應,其勢層層遞進,氣衝雲霄。林婉君和蒙麵劍客皆是心中一悸,那個人來得好快。高手將至,公孫純陽等人殺意更盛,出招愈加狠辣無情。


  顧驚仙和蘇航一再遭受重創,完全憑著玉石俱焚的打法,方才置死地而後生,暫保一命。公孫純陽等人慍怒異常,再不解決對手,將會麵臨新的敵人。顧驚仙和蘇航狂噴鮮血不止,秋水音的琴音時斷時續,沈睿已是心急如焚。


  “誰敢傷我徒兒!”一聲清喝猛然炸響,震得諸人血氣浮動。雪鴻手持湛盧劍,卓立元龍百尺殿頂,望見弟子性命攸關,縱身躍下如同天降隕石。他挾天下莫敵之勢,一劍劈斬蒙麵劍客和林婉君。


  這一劍並非斬向其中某一人,但是劍中含盡諸般變化,勢不可擋,兩人皆覺斬向了自己。劍,依舊是那般沉靜如水,不見鋒芒,但是兩人早有敗心,又被其勢所奪,隻得蘧然躲避開去,秋水音危機頓時瓦解。


  雪鴻毫不拖泥帶水,越過秋水音,電射朱衣老者,烏沉沉的劍身擊向潔白瑩潤的玉尺,朱衣老者竟是避無可避。呼吸之間,玉尺未如想象那般遭受強勁的力道,僅是被封住攻勢,湛盧如是一尾烏魚,沿著玉尺奔遊而上,朱衣老者汗毛倒豎,倏然後退。


  雪鴻拋之不顧,移形換影直奔公孫純陽,湛盧劍如湯沃雪,輕輕巧巧刺入飛舞青絲的縫隙,劍尖一點烏星落向老道。這是怎樣的一柄劍,無鋒無芒,那劍尖一點卻如同黑淵,籠罩全身,月沉星落,公孫純陽也不得不暫避其勢。


  好一個雪鴻!好一個白道第一人!他一劍殺來,電石火光之間,逼得四大高手紛紛辟易,一鼓作氣化解弟子危局。看見徒弟身受重傷,雪鴻眉宇間殺意凜然,冷冷地望著對麵的四人,湛盧劍斜斜揮出,勢要斬殺世間一切敵手。


  公孫純陽皺眉征詢林婉君,怎麽忽然冒出來這麽一尊高手?林婉君無奈苦笑,中土臥虎藏龍,近來算是見到了,而蒙麵劍客更是躲在幾人身後,偃旗息鼓。公孫純陽當首冷聲道:“你一個人又能改變什麽!”雪鴻輕斥道:“夏蟲不可語冰,不過是土雞瓦狗一般的東西!”


  這是中土武林宗師不敗的信心,就算公孫純陽四人個個是震驚江湖的高手,他也夷然不懼。公孫純陽怒發衝冠,他蓬萊一族怎能忍受中土人的折辱。方才隻因對方出其不意,己方才暫避鋒芒而已,若真是正麵對抗,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公孫純陽率先出手,左掌七星寶劍,右持紫檀拂塵,一剛一柔,皆達爐火純青之境。朱衣老者和林婉君隨即從左右夾擊,三大高手聯手圍攻,可見他們對雪鴻的忌憚。蒙麵劍客並未加入戰團,而是持劍殺向蘇航等人,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局勢變數太多,他必須速戰速決。


  雪鴻以一敵三,湛盧劍烏沉沉不見光華,但是在三大高手眼裏卻是璀璨奪目,而最耀眼的還是持劍者本尊。雪鴻縱橫捭闔,力壓三大高手,展現了天下無雙的豐姿。拂塵奪命,玉尺追魂,七星劍嗜血,青玉手霸道,皆是超絕不凡,但卻超越不了湛盧劍。


  不知蒙麵劍客是何方高手,劍術通神,氣韻綿長,顧驚仙三人先前皆有負傷,此時奮力出手也隻能勉強抵擋,反而傷勢愈加沉重。雪鴻雖然力敵三大高手,但要短時間分個生死存亡,實屬不易。餘光掃見弟子們傷勢加重,麵露一抹憂色,卻依舊沉著冷靜,想來那幾人該到了。


  此念方落,幾道劍嘯之聲重疊相激,破空而至,恍見驚濤拍岸,三柄劍禦空殺向蒙麵劍客。來得好快,蒙麵劍客心知良機已失,隻得棄了顧驚仙幾人,與禦空而來的三劍對峙。雲家真是氣運昌隆,一門竟出了三位禦劍高手,若不隕落,日後必定力壓世家大派。


  雲崢、雲珵、雲澤如是傳說中的劍仙,禦劍殺敵,其風姿卓然,非是常人可比。三柄劍龍盤鳳翔,圍困著蒙麵劍客盤旋,劍氣交織落下,淩厲異常。蒙麵劍客舉劍相抗,雖暫時被奇劍所困,但鎮定自若,出劍大開大合。


  巫千雪蓮步迅疾,奔至近前,喂蘇航幾人服下療傷聖藥,同時銀針落下,穩住翻湧的氣血,激發身體潛能。緊接著一股暖流從丹田中升起,湧向奇經八脈,衝散經脈中的滯堵隱傷。她的醫術當世稱絕,改良刺血之術,衍生了幾手針灸奇術,稍施手段,便壓製了傷勢,緩解了疼痛。


  天山雪鴻攔下三位高手,雲家三人擋住蒙麵劍客,顧驚仙等人守在一側掠陣,同時觀察周遭的情況,局勢終於穩住。巫千雪問道:“蘇兄,可找到元宗了?”蘇航稍稍一默,神色複雜道:“我們的確見到了張兄,但他已經不在嶗山。”


  巫千雪驚呼道:“什麽?”她一直篤信自己的占卜之術,未曾想會是這樣的結果。蘇航大致講述了所見,以及他們所做的決定。巫千雪喜憂參半,他雖然不在山上,但所幸沒有出事。她不責怪蘇航等人的抉擇,因為他們做了最正確的判斷和最大的犧牲。


  平衡的局麵很快被打破,陳清玄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按照之前的計劃,由坤部長老推演出血祭人選的方位,蓬萊高手盡出獵捕,他的任務是負責巨峰西側,守到了晏無情,很不幸他也遇上了木青龍,慘敗其手。


  當返回山上,竟遇到蓬萊遭逢勁敵,這顛覆了他一貫的認知。除了吞靈蠱其餘靈蠱已然俱損,他第一時間遲疑,並未驅使吞靈蠱對敵,而是銀劍齊出,殺向雪鴻。四大高手皆是蓬萊長老人物,武學道上登峰造極,雪鴻再是功參造化,也不免力有不濟。


  時間緊迫,公孫純陽見一時製不住雪鴻,急道:“快用吞靈蠱!”陳清玄已經深知雪鴻的厲害,壓下心中的顧慮,連忙驅使吞靈蠱。隻見陰陽雙蠱直接融合在一起,身化混沌,隨即便是一道神音,四野俱靜,隻有此音唯一。雪鴻頓時如墜深淵,雙耳聽不見弟子的驚呼,雙目看不見敵人的出招。


  “看我暗器!”沈睿默然一聲高喝,一道暗影迅疾落向場中,公孫純陽和朱衣老者登時驚退。這小子弱不禁風卻極是奸猾,他擁有霸道至極的霹靂子,卻故意以“暗器”稱之,疑似混淆視聽。兩人極是鄙夷這種借助外物的手段,但也不敢直麵其威。


  林婉君當時並不在場,竊以為這是個一般的暗器,心中納悶那兩人為何突然撤退,而她並未避讓。雪鴻依仗湛盧劍不懼攝魂術,此時雖然中招,但難保不曆史重演,讓他超脫出來,她豈能放過這個機會?

  青絲劍迅疾蕩來,繞向她的脖頸,同時巫千雪的銀針激射而至,秋水音的琴音也猛烈襲來。林婉君無可奈何,隻得撤回青玉手,一手掃落銀針,一手抓住青絲劍。顧驚仙花容陡變,對方竟然徒手無損,若非青絲不短,林婉君又不諳駕馭之法,她定然危矣。


  想象中的爆炸場景並未出現,公孫純陽聚目向場中望去,隻見地上孤零零躺著一塊石頭,頓知上當受騙,“暗器”二字乃是故意為之,怒發衝冠道:“好個奸詐的小子!”話音未落,他同朱衣老者複又殺向雪鴻,欲要將其斃於此地。然而,時機稍縱即逝,雪鴻恰好醒轉,湛盧劍透著一抹殺意,凜然驚心。


  公孫純陽恨不得捶胸頓足,若不是沈小子陰險誆騙,他們早已得手。吞靈蠱再道神音,卻亦無作用,雪鴻有天下第一的湛盧劍在手,萬邪不侵。陳清玄暗道果然如此,雪鴻同木青龍一樣,劍道之路走到極深處,又有奇劍相助,吞靈蠱遇到了克星。


  雪鴻醒來,眾人皆是鬆了口氣,若是沒有了他,眾人皆是待宰的羔羊。林婉君心中好不費解,一顆石子驚退了蓬萊的兩大高手,著實令人匪夷所思。若不是時機不對,她豈會放過這個嘲弄的機會,眼下也隻有棄了青絲劍,同兩人繼續圍攻雪鴻。


  雪鴻不受吞靈蠱之威,是因為有上古名劍在手,其靈性護佑了他的靈台,旁人卻沒有這般優勢。陳清玄不由將目標鎖定雲家三位劍客,可是當吞靈蠱還未大發神威,三道人影先後從元龍百尺殿衝出。


  “巫姐姐!”張水衣、楚青岩、晏無情一道趕至,張水衣握住巫千雪的雙手,關心道:“你沒事吧?”巫千雪淡笑道:“我沒事。”張水衣急問道:“找到我大哥了嗎?”巫千雪平靜道:“放心,元宗無恙,此事稍後再說,眼前的事要緊。”


  陳清玄的眼簾晃入晏無情的身影,心弦莫名一緊,目光不由自主向她身後掃去,那人並未出現。他又將目光落在張水衣的身上,暗道該來的人都來了。晏無情冷冷盯著陳清玄,巨闕在鞘中微微顫動,恨不得殺之而後快,但又對他的吞靈蠱顧忌不已。


  張水衣得知雪袍老者是蘇航的師父,隨即喚楚青岩殺向公孫純陽等人。兩人皆是劍道高手,一出手便非同凡響,劍氣威猛絕倫,同雪鴻一起對陣公孫純陽三人。吞靈之音又響,好似冥冥中有惡鬼的一雙手,要將生靈拉入地獄。


  同時同刻,絕塵之音飄飄渺渺,與吞靈之音雜糅在一起。秋水音曾助陳清玄在萬蠱山得到吞靈之陽蠱,可見絕塵對吞靈蠱有一定的壓製。這次吞靈之音泛泛落向雲家三人,威力自是大打折扣,而又因絕塵的化解,雲家三人僅是一陣恍惚並未喪失人性。


  陳清玄神色大變,暗中驅使吞靈蠱連連綻放神音。秋水音雙眸閉合,抱神守心,讓自己進入寂靜之中,與外界隔絕,身、心與絕塵合一,琴音越發純粹脫俗。吞靈之音威勢大減,不過雲家三人仍受影響,一時陷入劣勢,顧驚仙和蘇航見狀立即忍傷出手,幾人共同擋住了蒙麵劍客。


  這時一道黑影從元龍百尺殿中衝出,蓬萊諸人看清來人,心中頓時一喜,楚寒心終於趕來了。有這位蓬萊絕巔高手在,雪鴻的威脅自然不在話下。然而,蓬萊諸人心還未落下,緊接著殿中又衝出兩道白影,正是木青龍和白魔。


  三人氣息如龍,來勢洶洶,奔至場中,逼壓四野,衝散得混戰潰散。交手不免中斷,一眾左右江湖的高手分成兩個陣營,涇渭分明,相互對峙。整個峰頂充斥著一股暗流,碾壓每一個人的神經。


  雪鴻、木青龍、白魔領首中土高手,顧驚仙、楚青岩等人擁圍而立,楚寒心、公孫純陽站於人首,不時有陌生的或蒙麵的高手從暗中冒出,站在他們身後。現場一度鴉雀無聲,氣氛緊張,大戰似乎一觸即發。


  喧鬧的人聲傳來,浩浩蕩蕩的武林人士圍困巨峰之巔。公孫純陽眸中閃爍寂滅之光,忽然陰測測道:“該是收獲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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