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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陰陽吞靈 春山魅蹤

  羅生穀中鴉雀無聲,死寂的氛圍如石頭一般壓在每一個人的心上,無數道目光都射向場中的兩人。花未眠不由握緊雙拳,紅顏憂急,美目慌亂,那個人到底是怎麽了?石台上,誇葉若兮一臉惶急,大聲呼喚道:“元宗哥哥!元宗哥哥!”


  場中,灰衣陳清玄的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嘴角的那一抹笑含著莫名的味道。朗朗晴天之下,張元宗好似靈魂出竅,木然地站在那裏,失去了清華的神采,眸子裏氤氳著濃濃的霧霾,神情寡淡,六識昏沉,唯有肉體被無情地拋棄於此。


  多麽驚才絕豔的一個人啊,在這一刻如木雕石像,即使苗族少女聲嘶力竭的呼喚,即使苗族眾人的竊竊私語,他也兀自紋絲不動,好似真得被吞靈蠱吞噬了三魂七魄,剩下一具行屍走肉。


  白苗誇葉的兩位兄長緊緊攔住阿弟和阿妹,這種高手的較量不是他們所能幹預的。花未眠狠狠咬牙讓自己鎮定下來,她不相信會是這樣一個結果。那個青衫男子素來是既虛懷若穀又智珠在握,豈會在此刻黯淡驚豔的風華。


  苗族的老人神色複雜地望向陳清玄的肩頭,墨色的吞靈蠱重複著神秘的韻律,好似魔咒一般,轉而又張口深深吸氣。他們想起了族中古老典籍中關於吞靈蠱噬魂餐魄的說法,不免惶然。


  世間真得有吞靈蠱啊,那可是蠱中的無冕之王,此時吞噬靈魂,湮滅人性,是何等神異而駭人的神通。方才聽青苗老人稱天音蠱乃是吞靈蠱的後裔,此時看來兩者的手段果然類似,而後者更加神鬼莫測。眾人以往不識吞靈蠱,也少聞天音蠱,今日連番得見,當真驚懼相交,內心翻湧。


  就在此刻,劇變陡生,在眾人驚訝莫名的目光中,張元宗忽然向前踏出一步,頓時渾身激射出無數道劍氣,他人距離其較遠,但是仍舊感受到空氣中撲麵而來的鋒銳。陳清玄臉色一變,袖中銀劍騰躍而出,幹脆利落地斬碎迎麵而來的劍氣。


  一股浩瀚而清揚的氣息散發出來,衝刷著張元宗的四肢百骸,劍心共鳴,愈發純粹歸真,如犁庭掃穴一般,驅逐了腦海中的吞靈之音,更擋住了那種奇異而神秘的力量。他雙目清光澹澹,神采飛揚,貌似清瘦文弱,卻是昂然挺拔,威赫無雙。


  陳清玄心緒激蕩,那個人還是那個人,青衫**,雲淡風輕,可是轉瞬間產生了奇異的變化,他淡淡地望來,如有高山俯瞰的錯覺。此人好似平淡透徹,卻怎麽也看不清他的心。陳清玄失聲道:“你突破了?”


  張元宗淡笑道:“一點感悟而已,談不上突破。這要多謝吞靈蠱,勾起我心中埋藏的執念,讓我不得不正視它。”他所言非虛,這麽多年來,與弟失散,心中鬱結,難以釋懷,不知從何時起,他將遺憾深深壓在心底深處,強迫自己看破紅塵。


  吞靈之音攻潰了他的心壁,釋放了心底的念,讓他逃無可逃,避無可避。張元宗的心當真如劍一般堅直,如光一般勻淨,心之枷鎖被他一舉打破。對於他這般屹立巔峰的高手,在修為和招式上難再長足進步,唯有修心突破,因此陳清玄才會覺察到張元宗的變化。


  世人也許難以理解這種心境上的突破是多麽的艱難,但是陳清玄不是一般的高手,不免覺得驚心。吞靈蠱蟄伏在他的肩頭,似乎在休憩或安眠,不再發出勾魂奪魄的聲音,張元宗劍心堅定無畏,想要攻破心防已是不能。


  陳清玄忽然綻放笑容,露出雪白的牙齒,輕鬆道:“我承認你很厲害,讓我吃驚不小呢。”他一副率性天真的模樣,好似未把方才的交手放在心上。張元宗眸光淡淡,平靜道:“陳兄劍術超絕,能馭萬蠱,卻少聞名號,在下覺得有些奇怪。”


  陳清玄眼珠轉動幾下,道:“我初出江湖罷了,聽聞南疆養蠱之風盛行,特來見識見識。”這也僅僅是說辭而已,不過他接著又道:“你覺得吞靈蠱如何?”張元宗心中不解他為何有此一問,麵上依舊雲淡風輕,簡潔道:“果真神異。”


  陳清玄笑著搖了搖頭,道:“想必你之前聽聞過吞靈蠱,你此時如此說,隻怕也是言不由心,覺得吞靈蠱名不副實吧。”他人聽聞此言隻覺驚奇,在他們心目中吞靈蠱絕對是天下第一蠱,何曾生有小覷之心。


  張元宗不置可否,含著淡淡的笑意,好似事不關己,唯有一雙眼睛籠罩著對方。陳清玄跳脫的神情下閃過一絲異樣,依舊笑道:“世人不知吞靈蠱乃是陰陽雙蠱,陰陽合璧,才是真正的吞靈蠱,也才能發揮它真正的力量。”


  眾人聞此秘辛不免驚詫,議論紛紛不止。張元宗眉頭微皺,道:“這隻是陰蠱?”陳清玄不見方才的冷厲殺伐,倒像是少年交遊一般,點頭道:“不錯。我此次來南疆遊曆,就是想撞撞運氣,看能否尋到陽蠱。”


  張元宗此時喜憂參半,更帶著一點遲疑,喜的是世上真有吞靈之蠱,解除張水衣的魔性,希望不再渺茫,憂的是陽蠱難覓,陰蠱奏效與否不得而知,而麵前的灰衣年輕人更是神秘難測,恐生枝節。


  陳清玄隨意走動幾步,伸手拍了拍神駿的青驢,唯有目光慧黠,問道:“你對吞靈蠱如此上心,難道有什麽打算?”張元宗心知此事沒有隱瞞的必要,遂道:“舍妹入魔,吞靈蠱或可救她。”


  陳清玄不由露出一絲訝異,遲疑道:“魔?世上還真有魔?”張元宗神色淡然道:“江湖之大,無奇不有。今日連吞靈蠱之奇都見到了,魔的存在也不是天方夜譚,卻不知吞靈蠱能否救得舍妹?”言畢,他雙目清光大放,緊盯著麵前的灰衣男子。


  陳清玄聲音中含著奇異的情緒,道:“魔,人性喪失,魔性蒂固,心智堅寒,萬法不侵,我這隻陰蠱隻怕難以救她。唯一的希望就是陰陽合一,得到真正的吞靈蠱,發揮完整的吞靈之能,或許能夠救她。”


  張元宗聞言微微握拳,清淡的麵容上起了一絲波瀾,道:“陳兄前來南疆,可有陽蠱的下落?”陳清玄神色微變,眸子中異色閃過,然後搖頭道:“南疆廣袤,十萬大山,要尋到陽蠱無疑大海撈針,更何況陽蠱不一定就在南疆。”


  張元宗心思百轉,對方如此明顯表露刻意隱瞞之嫌,轉而豁然明悟,苗人擁圍在側,對吞靈蠱誰沒有覬覦之心。他對其露出微笑,以示了然,故意歎息道:“陰蠱伴隨陳兄而生,那麽陽蠱也必然如此。陽蠱之主若還沒出世,的確難覓其蹤。”


  眾苗人聽聞其言,心下一震,若世上真存陽蠱,隻怕已是有主之蠱,見方才陳清玄陰蠱之莫測,大半的心思都消了去。陳清玄眸底閃過一絲難以覺察的亮光,依舊含笑地望著麵前的青衣男子。


  此時,身後新一屆苗王誇葉丹甘高聲道:“兩位人才毓秀,姿態高偉,今日得見當真三生有幸,此處不是談話之地,兩位不如隨我另擇一地相敘,我也好請教一番。”兩人聞言皆是心中一動,然後相視一笑。


  苗王大選一波三折,驚心動魄,雖然聖女祭祀沒有改變如七年前一般無疾而終的命運,但是陳清玄背負蠱神之名到來,衝淡了其中的波折和鬱促,於此苗王大選終是落幕了。人山人海的苗人一邊忍不住津津樂道,群情振奮,一邊如流水一般離開了羅生穀。


  在熱泉旁的樓中,寬敞的大廳中烏壓壓一片人,苗王誇葉丹甘、支苗族長、苗族宿老、張元宗、陳清玄、花未眠以及誇葉兄妹皆在其中。苗族宿老以黑苗老人為首,團團圍住陳清玄,態度恭敬,言辭低謙。


  誇葉丹甘與張元宗閑談之際也不由暗暗留神,對於老人們留在南疆的請求,陳清玄含糊其辭,並不應承也不拒絕。幾番暢談之後,好不容易才將支苗族長和苗族宿老送走,堂中剩下了白苗、張元宗等幾人。


  陳清玄忽然露出笑意望著幾人,徑直道:“陰陽雙蠱之間有微弱的感應,陽蠱已經出世,就在南疆。”此言一出,幾人心中頓時一震,皆射出詢問的目光,投在陳清玄的臉上,暗中甄別真假。


  誇葉丹甘疑惑道:“若南疆有人擁有陽蠱,那為何沒有丁點消息?”陳清玄率性道:“吞靈蠱出世並非一定要伴人而生。”誇葉丹甘一怔,脫口道:“那方才……”忽然間他明白其中的關竅,頓時忍不住苦笑幾聲。


  在場最關心吞靈蠱去向的當屬張元宗,他不由問道:“陳兄可知陽蠱具體身在何處?”陳清玄不言不語,陡然伸手指向誇葉丹甘,幾人瞧著又是一驚。誇葉若兮登時叫道:“陽蠱在我白苗?我怎麽從來都不知道?”白苗的幾人皆是滿肚疑惑,一頭霧水。


  陳清玄微微搖頭,依舊不語,張元宗心中一動,出聲道:“陽蠱在南邊?”羅生穀的入口在北邊,因此穀中的建築多是坐南朝北,陳清玄所指的不是誇葉丹甘,而是南邊。陳清玄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邪性,笑得依舊天真純淨,道:“不錯。”


  張元宗陳懇道:“若陳兄收服陽蠱,吞靈合璧之日,能否對舍妹施以援手?”陳清玄平靜道:“若有那一日,舉手之勞而已。不過陰蠱因伴我而生,所以馴服於我,而收服陽蠱隻怕不易。更何況,吞靈蠱有蠱中王者之稱,桀驁不馴,豈願委身於人?”


  張元宗正色道:“在下雖力量薄弱,但願助陳兄一臂之力,如何?”陳清玄心知張元宗能夠經受陰蠱的吞靈之力,或許真能提供助力也說不一定,但依舊神色不變道:“那就多謝了。”兩人方才還性命相搏,此時又結盟尋蠱,世事變化果然難測。


  誇葉丹甘沉默半晌,忽道:“南邊除了武定道,就是十萬大山,想必你們會前往萬蠱山。”張元宗心中微沉,歉意道:“苗王見諒,舍妹情勢危急,吞靈蠱是救她的唯一希望,若陽蠱真在萬蠱山,我們也隻能不得已僭越了。”


  誇葉丹甘祥和一笑,道:“張公子方才力敵太一教主,使苗族避免一場大禍,此恩比天高。萬蠱山雖是苗族禁地,但我們也不是頑固無情之輩,張公子不必介懷。”張元宗頷首道:“是在下多心了。”


  誇葉丹甘又道:“萬蠱山占地極廣,要尋到陽蠱隻怕要費些時候。族中有記載,萬蠱山西側有一洞,名為聚靈洞,乃是靈蠱聚集之地,若先去此處尋覓,機會或許大些。聚靈洞危險之極,你們千萬當心。”張元宗抱拳感激道:“多謝苗王。”


  接著,幾人言談甚歡,陳清玄、張元宗、花未眠三人稍稍休憩之後,遂開始出發。誇葉若兮和誇葉木樨本想隨同前往,在他人極力阻止之下,也隻好將幾人送出穀口之後,不情不願返回穀中。


  巫千雪被困九幽山,張水衣沉睡囚龍寺,朱浩昌月後嶗山開宗立派,張元宗實在沒有閑餘的時間逗留,所以三人一路南行,風塵仆仆。花未眠倒也不是嬌生慣養的女子,途中不顯埋怨之意,唯有疲色隱於眉宇間。


  不日,三人直直穿過武定道,來到群山峻嶺之間,隻見古木參天,荊棘遍地,荒無人煙,道路不通。陳清玄一馬當先在前帶路,也隻有他能夠憑借陰蠱推測陽蠱的大概方位,張元宗和花未眠隻好緊隨其後。


  山中多鳥獸蛇蟲,毒物橫行,然花未眠有小蟠龍,陳清玄有吞靈蠱,三人倒也前行無阻。待翻山越嶺,趟河過溪,深入三四十裏之後,一座巨大無朋的山嶽出現在幾人眼前。此山並不如何陡峭難攀,但是占地極為廣闊,草木豐茂,霧靄重重,正是萬蠱山,又名春山。


  進入山中,方知山之巍峨,人之渺小。山花開滿山野,林風輕撫林木上的珠翠,苔蘚鬱鬱蔥蔥,鳥雀叮叮嚀嚀,透著一股秀美之色,果然不負春山之名。然又見虎豹齜牙,蟒蛇穿梭,猿猴跳躍,毒蟲爬行,毒瘴彌散,可謂危機四伏。若不是三人皆非常人,又有依仗,隻怕真是九死一生。


  三人一路上話語不多,有意向春山西側前行。山路崎嶇,張元宗不得不顧忌花未眠女兒之身,常常執手相助。緊握玉臂,入手柔滑,張元宗頓時有些遲疑,然而花未眠表麵上一副自然隨意的模樣,心中卻是竊喜不已。


  毒蠱之物紛紛辟易,但是虎狼一類卻把他們當成了獵物。途中,三人被狼群圍攻,不可避免開了殺戒,一路血腥,沾滿衣襟。陳清玄邪性複萌,猙獰瘋狂之色愈濃,一對銀劍殺氣騰騰,一時間血花四濺,獸群慘嚎,猶如魔王降世,令人不寒而栗。


  事後,他妖異盡斂,又恢複成純真爛漫的性子,恍如兩人。張元宗和花未眠不由暗暗稱奇,戒備不已。幾番殺戮,一天一夜如白駒過隙,來到春山西側的區域,三人放慢腳步,仔細尋找,最後來到一片山體之處。


  幾塊巨石交錯掩映之下,出現了一人高的洞口,“聚靈洞”三字頓時浮上三人心頭。四野蠻荒,那一處洞穴猶如魔窟,張大血盆大口,等待生命陷落其中。幾人並未過多猶疑,陳清玄依舊在前麵帶路,率先進入洞中,花未眠也喚出七彩蟒蛇隨行。


  一開始洞中道路逼仄冗長,越深入道路越開闊,散發著一股腥臭之氣,吸入肺腑頓時有眩暈堵滯的感覺。聚靈洞是靈蠱聚集之地,所形成的瘴氣又豈是山中的霧障所能比擬的,一般的辟毒之物已排不上用場,三人即時服下了九珍黃玉丸。


  甬道並非封閉,時有幾縷天光從頭頂灑下,光線雖暗,但三人皆是目力驚人,將洞中一切瞧得真切,布滿了稀奇古怪的蟲子,大小不一,奇形怪狀。陳清玄讓陰蠱伏在自己肩上,不時發出奇異的音律,洞中頓時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如潮落一般遠去。


  張元宗作為旁觀者再聞吞靈之音,又是另一番感受。吞靈之音沒有華麗的旋律,也沒有絕美的音色,甚至有些單調和枯燥,然而就是這種簡單樸素的聲音,擁有返璞歸真的力量,那是春花落盡,秋實成色。


  陳清玄對各種蠱蟲知之甚詳,介紹道:“那種白色的類似蜈蚣的蠱蟲叫白枯蠱,又名蝕顏蠱,若中其毒,妙齡少女會在幾日之內變成老虔婆,全身變得灰白,並迅速消瘦隻留雞皮鶴發,猶如白色的枯木。”


  他又一指地上,道:“中間那幾條小蛇,名為燭陰蠱,白日裏為碧色,夜間變為赤色,呼吸之間毒氣流轉,可瞬間致人昏厥,其眼中之淚可讓人眼不能視,耳不能聞,口不能言,鼻不能嗅。”


  他也不管兩人是否願意,接著含笑道:“空中一對一對的小蟲子,叫傀儡蠱,施蠱之人自己養一隻,另一隻暗中施在別人身上,就可完全控製此人,唯命是從。我曾聽聞有戀人試過此法,當真死心塌地。”


  陳清玄一路上含著莫名的笑意,興致勃勃地介紹了十幾種靈蠱,個個都是奇詭莫測,令人膽寒。若不是有吞靈蠱之陰蠱在側震懾,若如此之多的靈蠱一旦發難,那場景絕對是難以想象的。


  花未眠的眸中難免流露出煩惡之意,但是她傲氣臨身,強裝鎮定,挺直身軀,麵不改色地緊隨其後,不發絲毫怯弱之言。張元宗細察入微,她雖是世家的少掌門,但依舊是一位不到桃李年華的少女,一時心軟,不由伸手握住佳人的皓腕,一同前行。


  深入十裏左右,忽然前方傳來若有若無的吟唱,三人心中一動,又左拐右繞行了一裏路程。麵前豁然開朗,天光大放,洞中竟有另一番驚人的景象,三人一時驚怔當場。山腹中自成偌大空間,洞頂極高,懸著無數冰錐般的石鍾乳,光亮從縫隙投射而下。


  洞穴四周石筍林立,大小不一,色彩斑斕,洞中有七片水池,顏色各異,被突起的天然石堤隔開。每片水池都有不同種類的靈蠱在其中爬行或蠕動,石堤上也是密密麻麻一片,不知為何,它們都相安無事,並不爭鬥。


  七片水池交界於中央的一塊白玉石台,隱隱有毫光透出。吟唱之音就來自於白玉石台上幾十隻天音蠱,它們圍在石台中央,間或有渺渺仙音傳出,其它所有的靈蠱皆臣服在石台周圍,不敢上前。


  天音蠱聚集在一起,不時發出純淨的吟唱,似乎洗滌世間的一切塵埃。它們虔誠擁圍的是一塊尺餘寬的圓形水窪,裏麵是粘稠的白色液體,好似石髓一類,偶然間可見白色的液體中有東西在蠕動。


  三人半晌都沒有平複心情,不計其數的靈蠱布滿水池,幾十隻天音蠱聚集石台,這場景實在太過震撼。在苗族部落,靈蠱難求,能夠擁有一隻靈蠱的支苗寥寥無幾,若是有苗人瞧見如此情景,隻怕不瘋癲都難。


  萬蠱山危機四伏,若不是因吞靈蠱和小蟠龍之故,張元宗幾人也難以到達聚靈洞的深處,對於苗人來說更是難上加難。就算有人誤打誤撞來到此地,可是靈蠱天生,野性難馴又詭秘難測,隻怕多半會落個一命嗚呼的下場。


  花未眠自小學醫,也見過不少毒蠱凶厲之物,可是今日所見當真小巫見大巫。她嬌軀輕顫,紅顏褪色,呼吸不穩,小蟠龍環繞在她的身旁,護衛她的安全,可是這一洞穴的奇詭靈蠱,怎能不讓人發怵?

  張元宗眸帶清愁,卻也不知道如何出言解憂,唯有露出淡淡暖暖的笑,猶似陽光打在花未眠的臉上,一直暖到心裏,安撫所有的顫栗。佳人心中悸動,初見時為翩翩風度所奪,相處短短幾日,隻覺春雨潤入心田,滋滋萌動一發不可收拾。


  陳清玄無暇注意兩人的心緒變化,一到此地,就直直盯著洞中的石台,獨自思索。肩上的陰蠱忽然躁動起來,不停地轉來轉去,王者的倨傲和威勢不複存在。陳清玄忽道:“陽蠱就在此地。”


  洞中除了水池還有寬闊的石地,坑坑窪窪,濕潤潮熱,三人動身,從甬道口踏入洞中。一洞的靈蠱察覺到貿然闖入的三人,紛紛動了起來,怪異的嘶鳴聲一波一浪傳來,裏麵蘊含著難以抑製的抵觸和警告。


  一陣腥熱的氣浪猛然撲來,張元宗毅然擋在花未眠的身前,同陳清玄一道揮掌擊散迎麵襲來的毒瘴。兩人內息浩淼,掌風蔚然,將毒瘴化為勁風四散而去。就在此刻,陳清玄肩上的陰蠱陡然發出本真本源之音,整個洞中頓時萬馬齊喑。


  無數的靈蠱陷入詭異的安靜之中,陰蠱雖然不是完整的吞靈蠱,但那也絲毫不減蠱中之王的威赫。對於突然出現的陰蠱,靈蠱們一開始出於本能臣服,可是稍稍之後,它們幡然醒悟,此時此地還有一隻它們一直臣服的蠱王。雙王齊至,它們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自處。


  對於陳清玄口中的“陽蠱”,三人並未尋覓到真身,他們也不便肆無忌憚地尋找,否則極有可能會激怒滿洞的靈蠱。目前,靈蠱們懾於陰蠱方不發難,但是對於三人的緊逼還是表現出深深的敵意。


  突然幾十隻天音蠱齊齊發音,匯聚成一股如雲如雨般的音流,在洞中四壁撞來撞去,轉瞬間形成洶湧的回響,並轟然襲向三人。三人陡然一驚,天音蠱竟在此刻忽然發聲,可見它們並沒有懾服於陰蠱。


  言傳,天音蠱乃吞靈蠱後裔,吞靈不出,無蠱能與之爭鋒。此刻,天音浩蕩,妙意籠罩,張元宗的劍指驀然點在花未眠的眉心,一股涼淡的劍意彌散在腦海,靈台複又清明,天音之力登時被瓦解。


  張元宗一顆純粹劍心,明淨澹然,連吞靈之音都不能奈何於他,更何況是天音蠱。陳清玄自小與陰蠱相生相伴,此時有陰蠱在側,也自有秘法可以破除天音之力。天音雖詭譎悚人,但所幸三人皆無事。


  陰蠱此時暴怒異常,天音蠱竟敢挑戰它的權威,陡然發難。它墨玉般的身子如勁鬆挺拔,吞靈之音忽然產生了微妙的變化,在張元宗和花未眠驚人的目光下,滿洞的靈蠱竟開始向白玉石台圍去,天音蠱頓時一陣驚亂。


  正因為它們憑借自己的天賦異稟統禦萬蠱,經過長期的自然選擇,使得本身的防禦不堪一擊,此時靈蠱們逐漸逼近,它們豈能不怯。如此之多的靈蠱猶如潮汐一般,似要淹沒中央的白玉石台,天音蠱徒勞地發出渺渺天音。


  眼見靈蠱們登臨石台,逼近慌亂的天音蠱,突然石台中央的水窪中冒出一隻三寸餘長的蠱蟲,一道奇異的聲音猛然傳出,透著大道至簡的韻味。刹那間,靈蠱們又如潮汐一般紛紛退避而去,臣服在水池之中,不敢妄動。


  那隻突然出現的蠱蟲,身似魚類,十二對足,與陳清玄肩上的陰蠱一模一樣。它全身潔白無瑕,晶瑩剔透,若是白玉雕成一般,唯有頭部有一塊黑色的圓斑。它始一出場,萬蠱退避,連墨色的陰蠱也安靜了下來。


  “陽蠱!”三人心中頓時齊齊冒出同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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