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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玉女無雙 太一教主

  蒙優赤蛇木訥的話,頓時讓很多人心中發寒,本尊渾渾噩噩,卻不知多少人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誇葉丹甘憂色上湧,若今日紫薑苗和黑苗的族長及其重要人物死於非命,當真是苗族慘禍。


  青苗族長忽然道:“我青苗的靈蠱是否是你派人偷走的?”他見蒙優赤蛇精神渙散,正好趁機求證自己心中的猜疑。蒙優赤蛇呆呆地望了望青苗族長,道:“是我。”青苗族長雙拳不由握緊,眼中怒氣翻湧。


  歪梳苗的新任族長,按耐住內心的鼓脹,冷冷道:“我族的老族長是怎麽死的?”高坡苗的族長也同時問道:“在水源中投毒,殺害我上百族人,是否也是你所為?”蒙優赤蛇癡癡道:“是我,都是我。”


  “殺了他!殺了他!”頓時台下傳來一陣咬牙切齒的呼吼,蒙優赤蛇作惡多端,為了一己之私,罔顧他人性命,今日真相大白於天下,早已犯了眾怒,連台下紅苗族人也多是羞於同伍。青苗等三族的族長皆是殺機畢現,手握刀柄,逼近紅苗族長,欲要殺之而後快。


  誇葉丹甘一臉憂色,阻攔道:“諸位稍安勿躁,目下當務之急,是尋得解毒之法。”三位族長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聞之頓時止步不前,無影蠱之毒極為霸道,中毒者已是命懸一線。每一種蠱蟲所蘊養的毒都是不同的,解毒之法多半還是要從蒙優赤蛇身上尋出。


  幾人無論是開門見山,還是旁敲側擊,多番詢問,蒙優赤蛇皆是癡言無解。青苗族長皺眉道:“這惡賊道明沒有解藥,這可如何是好?”誇葉丹甘眉頭深鎖,眼中盡是失望之色,憂心忡忡道:“諸位可有解毒之法?”高台上諸位族長皆是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小女子,願試上一試。”忽然花未眠輕開檀口,聲如黃鶯婉轉清媚,一股醉人的芬芳嫋嫋娜娜,恍似山寺裏桃花芳菲。誇葉丹甘心中一喜,焦頭爛額之狀一掃而光,撫掌自嘲道:“我真是老糊塗了,竟然忘了花家神醫在此,他們有救了。”


  花未眠斂裙欠身一禮,輕笑道:“苗王此言可是大大的不妥,我陋學識淺,可擔不起神醫二字。若我無力醫毒,豈不掃了苗王顏麵。”誇葉丹甘大笑道:“花家乃醫學世家,神醫輩出,這是做不得假的。有勞花小姐了。”


  花未眠微微頷首之後,玉趾輕啟,步步生蓮,盡顯韶華絕代之姿。她通過細細查看和切脈後,取出一個瑩白瓷瓶為每人服下一粒藥丸。與那日解除誇葉若兮迷香的辟毒丸不同,此藥淺黃瑩潤,清香四散,貌似有淡淡的霧氣繚繞。


  “九珍黃玉丸!”不少人忍不住低喝出聲,眼中閃爍著熾熱的光芒,連誇葉丹甘之流的苗族要人,也難以保持心情平和。九珍黃玉丸是解毒療傷的奇藥,由花家獨門研製,盛名已久,千金難求。


  研製此藥,令人咂舌的十三種珍稀藥材倒還是其次,據說需要九種苛刻的條件同時達到,此藥才能研製成功。這九種條件具體為何,乃是花家絕密,不過江湖上也曾流傳一些隻言片語,事關天時地利人和雲雲。


  未曾想花未眠竟這般輕易拿出奇藥救人,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中毒之人的呼吸開始由微弱變得有力,看來性命已無大礙。她又從錦囊中取出銀針,毫不停歇地為每人連施數針,認穴精準,下針從容而輕盈,猶若天女散花。漸漸的,中毒者眉心的赤紅印記淡化了下去。


  不到半個時辰,花未眠輕拭額頭的薄汗,亭亭玉立,風姿綽約,微笑道:“幸不辱命,六個時辰之後他們應該就會醒來。”眾人瞧見不由嘖嘖稱奇,花未眠年紀雖輕,卻是一位杏林高手,醫術非凡,不是苗疆巫醫所能比擬的,花家中人果然名不虛傳。


  誇葉丹甘感激道:“花小姐仁心仁術,我代黑苗、紫薑苗兩族感謝救命之恩。”花未眠輕揮衣袖,淡笑道:“苗王言重了。”誇葉丹甘也不多做客套,遂安派人將中毒者帶下去安頓修養,連蒙優赤蛇和蒙優貪狼也一並押了下去。


  他環視高台上的眾人,道:“蒙優赤蛇還是等投票選出新的苗王之後,再做處置。”九股苗族長忙嚷道:“誇葉兄擔任新的苗王,我們讚成還來不及,甭投了。”其他族長也紛紛附和,以示讚同。


  白苗有兩大靈蠱在手,其一為天音蠱這種逆天靈蠱,無蠱能夠與之爭鋒。鬥蠱白苗已是名副其實的勝利者,而誇葉丹甘仁義的德行素來也令眾人心服口服,更在今日擒拿了蒙優赤蛇這等狼子野心的惡徒,早已是人心所向,眾望所歸。


  誇葉丹甘言稱規矩不可費,仍舊堅持餘下的十大支苗進行投票,最終一致同意誇葉丹甘繼任苗王之位。頓時,恭賀之語山呼海嘯一般響起,羅生穀回音震動不絕,苗王依舊沉心靜氣,泰然自若,倒是誇葉三兄妹已是喜不自勝。


  接下來,準備舉行苗王就任的儀式之時,忽然十幾位耄耋的老人,結群來到高台,方才主持鬥蠱的青苗老人赫然在列。他們個個背影佝僂,步履蹣跚,好似半截身子已埋進土裏,然而他們神色卻是堅定莊肅,渾身唯一的光彩來自他們的雙眼,深邃而浩瀚。


  高台上各支苗的族長都露出驚訝之色,皆上前拜見,神色恭敬謙卑,可見這十幾位老人地位尊崇,輩分極高。誇葉若兮轉動著烏亮的大眼睛,嘀咕道:“他們怎麽都來了,平日裏都難得見上一兩位。”


  老人們吝嗇言語,皆沉默地望著台上諸人,沒來由地升起一股肅穆沉重之感。青苗老人打破沉寂,上前一步來到誇葉丹甘的麵前,淡淡道:“你能再次繼續擔任苗王,是苗族之福。七年前你有褻瀆神靈之嫌,這一次我們這些老家夥怎麽也不許你再如此。”


  花未眠感受到怪異的氣氛,遂低聲問道:“他們這是什麽意思?”誇葉木樨難得露出凝重之色,道:“苗王七年一選,同時還要推選出一位聖女。每一屆苗王繼任之時,聖女都要進行隆重的祭祀儀式。”


  花未眠不解道:“在苗疆祭祀不是很尋常嗎?”誇葉木樨聲音微顫道:“是祭祀活人,聖女不是苗王的聖女,而是神靈的聖女,她將會作為祭品沉於熱泉,供奉給神靈。”張元宗與花未眠乍知內情,不由心中震動。


  苗疆地處中土一隅,雖地域遼闊,但交通閉塞,與漢人的文化習俗頗有迥異差別,竟還傳承著祭祀活人的習俗。誇葉丹甘在上一次繼任苗王之時,力排眾議,杜絕祭祀活人,引起老輩人物極為不滿。好在他不分彼此,全心為苗人嘔心瀝血地付出,才暫時化解了苗族耆老的怨懟。


  這一次,這些身份貴重的老人聯合起來,正是為了防止祭祀活動再一次被破壞。誇葉丹甘悲歎道:“每一個人都是一條性命,我們怎麽如此無情。”青苗老人猶如深林老潭,無動於衷道:“陽光,糧食,牲口,屋舍,家人,這一切都是神靈賦予我們的,我們不能失去虔誠之心。”


  誇葉丹甘辯解道:“神靈是仁慈的,他怎麽會接受這種殘忍的祭祀。”青苗老人頑固道:“誰能成為聖女,誰就有先你我一步麵見神靈的福氣。你竟然說這殘忍,不怕褻瀆了神靈嗎?”誇葉丹甘餘光掃見台下眾苗人打量揣度的目光,心中一悸。


  在苗疆以活物甚至人供奉祖先神靈的觀念根深蒂固,他心知不能拂這些老人的意,欲先拖延下來,道:“推選出合適的聖女,隻怕來不及。”青苗老人神色稍緩,道:“你勿用擔心,已有人向我等自薦成為聖女。”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怔,生命誠可貴,竟還有人主動願意成為祭品,真是匪夷所思。


  青苗老人接著道:“我們知道你仁善,也不為難於你。這一次那是有人自願,不算違背你的仁義之心,你也不要再阻攔了。”誇葉丹甘隻覺十幾雙沉重的目光壓在自己的身上,他們都是苗族最具威信之人,受萬眾敬仰,他最終隻好頹然點頭。


  恰在此時,高台一側出現了一位妙齡女子,人群中頓時傳來一陣議論驚異之聲。一襲銀白衣裙,輕輕擺動好似銀河細沙,她一步一流光,一瞥一溢彩,猶若搖曳在清風中的仙葩。世間所有的光,流嵐,天籟,都似乎繚繞在其身旁,靜待她璀璨生輝的眼波。


  這位女子仿若廣寒仙子臨塵,明眸皓齒,姿容無雙。眾人初見之時,並不是為其絕世的容顏所牽動,而是她渾身散發著一股與生俱來的清貴和出塵。她是一汪水,卻隻有水的堅韌,她是一片雪,卻隻有雪的孤寂,她是一朵雲,卻隻有雲的遼遙。


  她本是光彩照人的仙子,俗世的紙醉金迷難以奪去半分的華彩,可是在這份驚心動魄的美麗之下,怎麽也掩不去那一抹愁怨和悲情。張元宗不知為何生出這樣一種感覺,佳人本有童真心,奈何世塵虛年華,幾番沉浮幾番萍,空心不待歸人來。


  待女子移步至高台,青苗老人道:“這位是無雙姑娘,聽聞我苗族七年大選,自薦成為聖女。”誇葉丹甘驚疑不定,悲色流露,不由勸道:“姑娘正值青春年華,為何這般不顧惜自己。”此言頓時讓那些老人神色微變,卻也沒有出言責備。


  女子真若久居瓊樓玉宇的仙子,神情涼淡清冷,無情無欲,唯有一雙眸子裏滄桑之氣忽明忽滅,她淡淡道:“這塵世於我沒有半分眷念,苟活已久,還不如就此離去,或許還能在那人心裏留下一點牽絆。”


  女子的聲音風風韻韻,洋洋盈耳,最勾人心魄的是言語中的悵然和心殤。誇葉丹甘皺眉遲疑道:“可是……”女子楚楚一笑,道:“就算我今日遂不了心願,明日我也自可斬斷一切,何不今日遂了我願,免得另尋聖女,也是一條性命。”


  青苗老人嚴肅道:“事不宜遲,祭祀儀式還需盡快開始。”十幾位老人紛紛催促施壓,誇葉丹甘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悲憫地望了女子一眼。女子的臉頰上泛起淡淡的光輝,好似夕陽西下時的晚霞。


  一係列複雜的苗王繼任儀式之後,祭祀聖女成為最神聖隆重的環節。眾人移至高台後方的熱泉,熱泉形成了一個湖泊,湖底暗道不知深入何處,據說通向神靈居住之地。曆來冰清玉潔的聖女都要沉於熱泉,以此供奉給神靈。


  高台南側熱泉的水畔,一隻木舟上擺滿了白色蝴蝶花,名為無雙的女子靜立在小舟之上,神色平淡清淨,熱泉氤氳的水汽飄搖,如夢如幻。木舟的底部已經鑿穿,隻待到了湖泊中央,舟沉而女子香消玉殞。


  苗族眾人皆將熱泉圍了個水泄不通,如此風華絕代的女子,真要沉入熱泉,多少人唏噓不已。在肅穆莊重的氣氛之下,木舟被人推動,然後緩緩向湖泊中央滑動,花團錦簇之間,女子眸光低垂,不悲不喜。


  誇葉若兮忍不住咕噥道:“這麽漂亮的姐姐,怎麽要尋死啊?活著難道不好嗎?”幾人聞言心中升起異樣的感覺,靜立木舟之上的女子,其綽約的風姿真得要就此消失在茫茫天地之間了嗎?


  木舟吃水越來越深,女子的清絕容顏漸漸遮掩於層層水霧之後。天宇雲卷雲舒,四野徐風穿林,山巔霧靄翻滾,人流熙熙攘攘,唯有水湄之央藏有世間的孤寂。張元宗心中沒來由升起淡淡的悲哀,這無關乎男女,乃是有感於人生無奈的浮沉。


  “你何必要如此?”一道聲音陡然響起,徐徐傳來,似乎很遙遠,又似乎近在耳畔,似乎很年輕,又似乎曆經滄桑,不容置疑的語氣裏蘊含著一點妥協。刹那間,舟中女子雙眸沉珠,露出一絲悲切而釋然的笑意,恰似怕人尋問,咽淚妝歡。


  眾人左右張望尋找聲音的來源,最終在高台石碑上發現了一道身影。此人若巍峨山峰,險拔奇崛,高不可攀,又如煌煌天神臨世,天日之表,不可名狀。他就這樣俯瞰著舟中的女子,雙瞳寒光熱輝交織迸射,直直灼痛了女子的心。


  張元宗心潮起伏,這個身姿瑰偉的男子正是太一教教主,匆匆相逢兩回的玉麵人。這個太一教的新任教主頗為神秘莫測,江湖中無人知其廬山真麵目,此時他並未刻意掩飾自己的聲音,張元宗暗驚他的年歲似乎並不大。


  石碑是苗族神聖之物,卻未想有人踩立其上,這無疑是褻瀆了他們心中的神靈。此人雖然帶給了他們憂懼,但是誠心不可欺,誇葉丹甘既為苗王,自然要出頭處理此事。他麵目肅然道:“聖碑不可輕辱,還請閣下留情。”


  太一教主恍若未聞,好似這滿穀的苗人皆是虛物,唯有那舟中的女子是存在的。他深瞳裏散出來的光如利劍一樣寒冷,淡漠道:“你跟我回去。”那女子咬緊玉牙,狠狠忍住淚水,慘然一笑,道:“別人懼你怕你,對你唯命是從,可我玉無雙偏要執迷不悟。”


  忽然太一教主氣勢陡升,寒氣森森,麵具下的怒意似乎要宣泄出來。誇葉丹甘見其根本不在乎是否有辱聖碑,欲要強硬要求對方離去。張元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低聲道:“這是太一教的教主,不可輕舉妄動。”


  誇葉丹甘心中一凜,猶疑地望著石碑上的身影。太一教乃絕世大教,中土武林無任何勢力可與其爭鋒,又豈是苗族部落能夠抵抗的。誰想得到太一教主會現身於苗疆羅生穀中,自薦為聖女的女子多半與之關係匪淺,想到此節誇葉丹甘難掩憂色。


  熱泉從舟底汩汩冒出,片刻已淹沒了木舟,浸濕了女子的裙擺。太一教主眸光微動,緩緩重複道:“你跟我回去。”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仿若是世間唯一的聲音,徑直擊垮玉無雙冰封的心,她再也忍不住,淚如雨打梨花,紛紛灑落水中。


  太一教主縱身飛下石碑,掠過眾人頭頂,一直飛向湖心。眾人隻覺一道暗影遮天蔽日而過,心中不由一陣驚懼。太一教主一把抓住玉無雙的藕臂,輕點水麵,帶著她一起折返飛回高台,站立於石碑一側。


  玉無雙杏眼怒睜,冷哼道:“你三年對我避而不見,今日為何又要管我死活。”太一教主目光宛若實質籠罩著這位絕代佳人,冷冷不語。玉無雙惱羞成怒,冷斥道:“你說啊,你是為了我父親,還是為了神教。”


  太一教主眼中的冷意驟然更盛了幾分,霸然道:“沒有本座的命令,今後你不能私自下山。”玉無雙的容顏頓時失去了幾分顏色,淒楚苦笑不止,決絕道:“你憑什麽管我!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太一教主盛怒之下陡然一揮衣袖,鴉青色的袖影若峰巒疊壓,身側的石柱轟然被擊斷,向人群壓頂而去,眾人大驚失色紛紛避讓。十幾位苗族老人早已氣得七竅生煙,哪裏還顧得上太一教主無雙的威勢。


  一位黑苗的老人吹胡子瞪眼道:“真是欺人太盛,你辱我聖碑,斷我聖柱,破壞祭祀,還不快快從上麵滾下來賠罪認錯!”太一教主緩緩轉首,斜睥高台南側熱泉旁出聲的老人,不帶一絲感情,宛如惡魔冰冷的眼眸。


  黑苗老人被這眼光一掃,好似萬劍加身,背脊生涼,頓時蹬蹬蹬後退幾步,心髒好似被什麽一把攥緊,冷汗透濕了衣衫。他的老臉一陣紅一陣白,眼中狠戾之色一閃而逝,決然地拔下腰間陶罐的木塞,一隻墨黑色的蠱蟲悄無聲息地激射太一教主。


  太一教主複又緊盯著玉無雙,冷然道:“你問我憑什麽,就憑我是一教之主!你生死都是我教中人,一輩子都要臣服於我。”玉無雙眸眼一閉,深深吸了一口氣,心間的傷口猛然被撕扯得血淋淋一片。


  突然太一教主怒喝道:“找死!”他一掌猛然印出,風雷之聲隱隱響起,三尺外的虛空中一隻墨黑色的蟲子當場化為齏粉。人群中黑苗老人如遭雷擊,渾身巨震,“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此蠱雖不是靈蠱卻勝似靈蠱,他耗時耗力收集了不少厲害的毒蟲方才培養生成,不類凡品,更甚者他一生皆用心血喂養,比一般的靈蠱還要厲害一籌。可誰知轉瞬間就在太一教主的一掌之下灰飛煙滅,更是反噬了本人。


  太一教主對於偷襲自己的人豈會善罷甘休,他氣機流轉即時鎖住了黑苗老人。張元宗見狀心中一驚,青衫翩翩飛揚,猶如移形換影一般,乍然擋在黑苗老人的身前,一下擾亂了太一教主的氣機。


  太一教主瞳孔微微一縮,奇彩炫動,化作莫測的深淵,欲要埋葬一切。張元宗雖靜立於台下,但卓然之姿不可掩藏,平和衝淡之下是無垠的遼闊。良久之後,太一教主冷嘲道:“你倒真是無所事事,哪兒都能見到你。”


  張元宗淡淡一笑,風光霽月,風姿灑然,道:“閣下貴人事忙,還能記得在下,真是與有榮焉。”太一教主鄙夷地瞥了張元宗一眼,眼中的殺意忽盛忽衰,最終冷哼一聲,極是不屑道:“虛偽小人,惺惺作態。”張元宗神態自若,對於太一教主這種莫名的敵意習以為常。


  誇葉若兮最是氣憤不過,遙遙一指,氣鼓鼓道:“你……”還不待她說出下一個字,誇葉靈鍾一把捂住她的嘴,讓她說不出聲來。自家阿妹不知輕重,高台上的玉麵人絕對是武林中的蓋代高手,行事又百無禁忌,他可不想因阿妹的一句話引起潑天大禍。


  對於這位同花未眠一樣擁有絕世容姿的女子,張元宗不由多留心了幾分。此女姓玉名無雙,隻怕出身顯赫,極有可能與太一教前任教主有著密切的關係,甚至就是玉九重之女,那麽她在太一教中的地位可謂超然以極。


  張元宗卓然而立,風姿翩翩,並未言明護佑黑苗老人,太一教主如神峰降世,威赫凜凜,卻也未指責對方多事。兩人俱是人中之龍鳳,不世之奇才,此時遙遙對峙,並不願輕易打破微妙的平衡,虛空中氣機流轉碰撞,好似要生出花火來。


  這時玉無雙稍稍抑製了內心的痛楚,不由驚詫地盯著台下的青衫男子。據她所知,這世間能夠讓太一教主稍有收斂的唯有白魔一人,這個陌生男子難道也是同白魔一般厲害的人物不成,這讓她如何不驚?

  太一教主忽然動了,他猛然探出一隻手,五指箕張,徑直向張元宗覆蓋,猶如乾坤倒轉,洶湧的真氣凝聚成狂霸的風暴。眾人雖不是直麵其威,但仍舊感到一陣心悸。張元宗生怕禍及苗人,衣擺倏然一蕩,青影拔地而起,迎頭撲向那股風暴。


  銳利的劍氣如銀瓶乍破,劍吟之聲響徹四野,太一教主隨意為之,已是如此霸道絕倫,他不敢掉以輕心。劍氣鋒銳難擋,直直破入,生生絞碎了覆壓而下的掌風,頓時氣流激散,銳風呼嘯,水畔苗人慌忙驚退。


  張元宗猶如飛鳥淩空騰起,降落在高台之上,孑然一身獨擋太一教主逼人的威壓。他如風如露,自在如意,抬手舉足之間,龍門劍氣屢屢不絕,隨心所欲,恍似要劈斬蒼穹。這個青衫男子在這一刻氣華高絕,耀眼奪目之極。


  太一教主巋然不動,白玉麵具上輝光熠熠,也及不上那雙眸眼的魔王神彩。他單手一按,劍氣委頓渙散,他隔空虛抓,劍氣粉碎消弭,他好似君臨天下的王者,輕易鎮壓所有的亂局。那隻手,真如牽引天地之力一般,赫赫威勢難出其右。


  張元宗神色淡然,仿若閑庭信步,卻是以一種肉眼難辨的速度出現在七個位置,各自彈出一道劍氣。七道劍氣幾乎同時在半空中合為一劍,相激相融,陡然產生一道驚心動魄的劍氣,亮若燦辰,疾若閃電,具有無上的鋒銳。


  玉無雙頓覺一陣心悸,寒意森森撲麵而來,這個男子以氣化劍,淩厲絕頂,當真可怖非駭人。太一教主猛然一步踏出,洶湧的氣浪狂卷而出,那一道觸目驚心的劍氣刺破層層的波瀾,奔襲而來。


  又是一掌遙空擊出,乾坤傾覆,虛空塌陷,近在眼前的劍氣層層剝落,好似狂風吹散了枝頭的春花。猶如春雷乍響,悶聲憑借虛空滾向西野,震得苗人心中狂跳,臉色連連大變。這種高手之間的絕倫威勢,他們平常怎會見過,不免憂怖叢生,方才那位黑苗老人更是一陣後怕。


  高台之上,劍氣淩銳肆虐,掌勢雄渾澎湃,信馬由韁地次次交鋒,讓四方的空間充盈著異常危險的波動,生人勿進。玉無雙被太一教主緊緊護在身旁,不讓受到一絲的傷害,她癡癡地望著冷酷無情的教主,心中忽的一軟。


  張元宗秉承劍道真諦,揮灑之間,劍氣霍霍,劍意如水光瀲灩,更是融合萬物本質,化為風光雷電,一時間恍如劍神臨塵。他的劍,在心中,在自然,在無所不包的世界,每一劍都有其絕世獨立的風華。


  太一教主深不可測的瞳孔深處,終於漾起微波。他身融天地,神化太虛,氣與道合,如淵如海,沛然難擋。每一掌都體現了大道至簡、返璞歸真的修為和體悟,一掌出,八方雷動,當真猶如神魔揮戈。


  “這裏好生熱鬧!”忽然一道頑皮的聲音從高台北邊傳來,難掩來人跳脫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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