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誰為王者 天音為尊
羅生穀周圍漂浮的霧障,在微風徐徐拂擾之下,緩緩流動,變幻著各種形狀,好似人心一般不可揣測其勢。台下人山人海喧囂沸騰,高台十三支苗冷靜少語,在狂熱和平靜之下都是一顆勃動的心。
誇葉丹甘笑望不遠處的紅苗族長,感慨道:“千轉百回,終於輪到你我兩族了。”蒙優赤蛇刻意抽動嘴角涼薄一笑,道:“亦正如我所願,不過若白苗唯有依仗六翅蠱,那我紅苗對苗王之位隻好卻之不恭。”
對於蒙優赤蛇狂妄囂張之語,誇葉丹甘恍若未聞。紅苗族長不是愚拙之人,今日卻毫不忌諱,屢屢犯了眾怒,由此可見他必定有難以想象的憑仗。近來也未曾聽聞紅苗尋得什麽厲害的靈蠱,足見他們平日裏隱藏得極深,隻等今時今刻大放異彩。
誇葉丹甘雙眼溫厚之光大放,像是一片寧靜的汪洋,無所不包,無所不容。他淡和一笑道:“我欲誠心相讓,卻不知你能否接得住?受得起?”蒙優赤蛇神色一僵,眼中冷光轉動,寒芒刺刺,不屑道:“何須你讓。”
紅苗派人圍劫誇葉若兮,明裏暗裏對白苗下手不止數次,雙方心知肚明,因此蒙優赤蛇自認沒必要對白苗虛以委蛇,完全不需掩飾自己的敵意。這一次隻要憑借它的天賦能力,必定能夠力挫群蠱,助自己登上苗王之位。
場中,誇葉靈鍾和蒙優野鹿遙遙相對,六翅蠱和金線蠱各自懸空在主人胸前半尺處,等待命令。其實,所謂飼主與蠱蟲之間的心意相通,並不表示飼主對蠱蟲能夠絕對控製。尤其是對於靈蠱來說,蘊育靈慧,通達自然,雖因服食鮮血之故,對飼主有依附的習性,但是依舊保留著自己的靈性不滅。
高台之上,黑苗族長對近旁的紫薑苗族長道:“烈火兄,你說這一場,誰會勝出?”紫薑苗族長思慮一番,神色不虞道:“金線蠱無堅不破,本身也堅逾金鐵,能傷它的靈蠱我還真沒聽說過。”他紫薑苗的巨陶鍬甲蠱就是死在金線蠱的手中,他心中難免介懷。
“不過,六翅蠱天下極速,它雖傷不了金線蠱,但金線蠱要想傷它隻怕也是難上加難。哎,六翅蠱和金線蠱都是靈蠱中難得的珍品。”苗人皆知靈蠱稀少,世人難尋,苗疆雖有上百支苗,但能夠擁有靈蠱的卻是屈指可數。
黑苗族長目光閃動,露出豔羨之色,喃喃道:“這麽說,這一場隻怕多半平手。”紫薑苗族長皺眉半晌,方才道:“難說得緊,你剛才可曾注意到生蛇蠱的異樣。”黑苗族長心中一震,緩緩道:“我也覺得此事有些奇怪。”
紫薑苗族長定定望著場中的金色身影,聲音冷冷道:“紅苗人喜好鑽研旁門左道,也許這隻金線蠱真有些什麽不為人知的手段。”黑苗族長一拍扶手,語氣微帶責備之意,道:“難道他們不怕泯滅了靈蠱的天性?”
紫薑苗族長目光微冷,道:“他們的狼子野心,難道你還不知道嗎?為了今日,他們不擇手段的事還少嗎?”對於金線蠱性情突變失手殺了巨陶鍬甲蠱這個理由,他是怎麽都不會接受,靈蠱死亡對他紫薑苗來說可謂損失巨大。
這時,場中情形已有了變化,兩大靈蠱不再遙遙對峙。金線蠱撲騰著奔襲而去,一縷殺機緊緊鎖住六翅蠱,並伴隨著挑釁的嘶鳴。它破空而至,金色的流光化為一柄金色的利劍,欲要將半空中怡然自得的身影洞穿。
六翅蠱再一次展示了它的天賦速極速,金線蠱風風火火地撲了個空,它茫然四顧,依舊不見對手的影跡。眾人皆知六翅蠱正一種常人難辨的速度在這一片虛空中暢遊,就待它蓄勢待發的一擊。蒙優野鹿陰沉冷哂,絲毫不擔憂自己的靈蠱遭受伏擊。
果然不負眾望,六翅蠱突然現身於金線蠱的上方,六對薄翅迎風鼓展。台上台下近處苗人猛然瞧見,嘩然聲陡起,這種極速實在是防不勝防。還不待金線蠱反應過來,那深色尖喙猝然啄在它的背上,隻覺一股大力瞬間將其擊落在地上,金線蠱頓時被氣得怒鳴連連。
一著不慎被擊落塵埃,在堅硬的石板上摔得昏昏沉沉,雖這一擊傷不了它分毫,但金線蠱隻覺憋屈之極。片刻之後,它抖動身子震落渾身的灰塵,抬頭蓄勢,欲要一飛衝天,狠狠撕碎頭頂沉著淡定的身影。
就在此時,從容懸於半空的六翅蠱忽然奇怪地斜飛出去,止不住地翻滾,好似被什麽生生擊中。它在半空猛力拍打翅膀,竭盡全力方才穩準身形,但已沒了一貫的沉穩。它警惕地左右張望,還特意瞅了瞅在地上積力蓄勢的金線蠱。
誇葉丹甘蘧然站起身來,冷喝道:“蒙優赤蛇,你這是要幹什麽?”眾人乍見苗王忽然起身質問紅苗族長,心中又驚又疑,不知發生了何事,紛紛張望欲瞧個究竟。蒙優赤蛇臉上滑過詭秘的神色,皮笑肉不笑道:“你這是何意?”
誇葉丹甘哪裏還是溫厚慈善的模樣,義正辭嚴道:“苗王大選,鬥蠱理應正大光明,你如此行事,不嫌下作嗎?”眾人聞言還是一知半解,不知他為何忽然要如此責問。蒙優赤蛇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不疾不徐道:“我們需要的隻是一個勝者,誰又會關心如何取勝。”
誇葉丹甘怒容支張,一股猛烈的威勢陡然升起,厲聲道:“你若要破壞苗王大選,我白苗第一個不放過你!隻要一天我還是苗王,就由不得你胡來!”他身體裏破除一道逼人的氣勢,徑直壓向紅苗族長,這是苗疆無冕之王的氣息,如山如嶽,厚重無匹。
蒙優赤蛇渾身一緊,狠戾之色充盈,傲然道:“事到如今,你認為你白苗還有實力壓得住我紅苗嗎?苗王?就快不是了。”言畢,他旁若無人地望望天穹,望望四野,然後目光落在誇葉丹甘的身上,輕蔑,倨傲,陰厲而狂妄。
台下的苗人瞧見高台上的情形,頓時被驚怔住了。紅苗的風評一向不佳,囂張跋扈,乖戾狠毒,卻怎麽也沒想到蒙優赤蛇會在今日如此不知收斂,與苗王爭執也就罷了,可言語中竟還帶著威迫之意,著實引起眾人怒火。
頓時,有幾位同白苗交好的族長沉不住氣,紛紛站起身來,指摘道:“蒙優赤蛇,你如此膽大妄為,竟敢對苗王如此不敬!”蒙優赤蛇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冷厲之氣爆射,喝道:“誰在此聒噪!”
幾人臉色一白,轉而怒氣翻湧,雙目俱赤。紫薑苗族長昂然而立,隱怒道:“好你個蒙優赤蛇!真是越快越無法無天!”蒙優赤蛇猖狂之色一斂,一縷陰冷寒寂的笑意透射出來,竟出乎意料地沒有說話。
突然,紫薑苗的族長毫無征兆地摔倒在地,一動不動,猶如暴斃。紫薑苗的族人心下大亂,慌忙圍上去細細檢查,其氣息若有若無,已是命在旦夕,隻見其眉心有一點赤紅的印記。近旁的黑苗族長一指蒙優赤蛇,怒喝道:“你幹了什麽?”
蒙優赤蛇麵帶陰森寒浸的笑意,聲音裏蘊含掩不住的誌滿意得,輕蔑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讓你知道好了。”此話猶如魔咒,眾人眼睜睜看著黑苗族長猛然栽倒在地,又是人事不省,額頭上一點赤紅。
這時,眾人也已知這一切都是蒙優赤蛇搞的鬼,高台上紫薑苗、黑苗等十幾人怒火中燒,齊齊撲向罪魁禍首。蒙優赤蛇不閃不避,有恃無恐地望著這群失去理智的人,眼中盡是冷嘲、蔑視和憐憫。
詭異的事再次發生,這十幾人一個接一個不明不白地倒地不起,仿佛冥冥中有一隻幽冥鬼手無情地奪取了他們的性命。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其他支苗的人完全弄不明白蒙優赤蛇使用何種手段,頓時心膽俱寒,望之隻覺猶如地獄魔鬼。
誇葉丹甘猛然厲喝道:“住手!你真得要與整個苗族為敵嗎?”蒙優赤蛇輕笑出聲,輕蔑道:“如今,還有誰配做我紅苗的敵手?”此言狂妄之極,是可忍孰不可忍,各支苗雖然畏懼他那未知的手段,但也忍不住欲要喝罵起來。誇葉丹甘目光一跳,連忙擺手製止了他們。
九股苗的族長走到誇葉丹甘的身旁,問道:“誇葉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誇葉丹甘雙眼各射出一道如劍一般的目光,似要剖開紅苗族長的心,神色正肅道:“紅苗正一明一暗驅使兩種靈蠱參與比鬥。”
此言一出,滿場嘩然一片,質疑和怒斥交雜而出。九股苗族長愕然道:“怎會還有樣子的靈蠱?”在眾人眼中紅苗這邊明明隻有金線蠱參與比鬥,何曾還有一種靈蠱。誇葉丹甘目光緊緊定在蒙優赤蛇的身上,冷冷道:“別以為你的那些手段就無人知曉。”
蒙優赤蛇哂笑一聲,道:“什麽手段不手段的,我尊你今日還是苗王,就不與你計較。”他貌似顧左右而言他,但話中根本就未有掩飾之意,又這般直白不諱的目中無人,對德高望重的苗王屢屢不敬,頓時引起很多人心生憤懣,但是一想到方才詭異的情形,生怕厄運突然降臨到自己頭上。
誇葉丹甘威勢不減,靜聲道:“你表麵讓金線蠱引開別人的注意,暗中卻讓別的靈蠱偷襲,如此卑劣行徑,世人之所不齒。”蒙優赤蛇輕笑出聲,並不接話,反而自嘲道:“今日我笑得夠多了,不過很是暢快。”
誇葉丹甘靜望對方得意忘形,冷冷道:“我已知暗處的是何種靈蠱。”蒙優赤蛇笑意蕩漾不減,隨意道:“哦?”誇葉丹甘雙目如電,冷肅道:“無影蠱,你還有一隻無影蠱。”話中真相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又是一片驚聲響起,連高台上的支苗族長皆是蘧然變色,暗中戒備不已。
無影蠱,乃是傳奇靈蠱之一,久未出世。初生時五彩斑斕,豔麗異常,接著每隔一年蛻皮一次,減去一種色彩,五年之後唯留白色,然後再經過幾次蛻變,它的身軀就會漸漸變得透明,直到最後連飼主都不能看見它的本體,因此才名為無影蠱。
無影蠱,絕對是最神鬼莫測的靈蠱,據說它是由黃泉幽靈凝聚形成,所以才能隱於虛空,來去無影無蹤。它能夠輕易地擊敗各種厲害的靈蠱,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收割任何人的性命,讓人防不勝防當,真是聽著心驚,聞著膽寒。
誇葉丹甘當眾道出紅苗擁有無影蠱,不知讓多少支苗心中憂懼,紅苗行事向來橫行霸道,睚眥必報,如果真有無影蠱在手,不知要生出多少禍事。高台上其他支苗的族長皆望著神情冷厲的紅苗族長,靜待他如何回應。
蒙優赤蛇忽然仰天大笑起來,猖狂淋漓,肆意乖張,良久之後他起身睥睨四方,快意道:“不錯,神靈庇佑,讓我紅苗得到了無影蠱。”他話音一落,東苗族長豁然起身,質問道:“我東苗的生蛇蠱被金線蠱擊斷,是否就是因為無影蠱的緣故?”
蒙優赤蛇傲態畢現,冷冷道:“兩大靈蠱聯手,當真無往不利,區區生蛇蠱不足道也。”東苗族長怒發衝冠,欲要衝向蒙優赤蛇大戰一場,身旁的東苗人慌忙死死攔住,生怕自家族長步上紫薑苗、黑苗的後塵。
東苗族長嘶聲道:“采取這樣無恥的手段鬥蠱,你們紅苗沒有資格參與苗王大選。”蒙優赤蛇狂笑一聲,張狂道:“資格?實力就代表了資格!”東苗族長冷和道:“你若想當苗王,我第一個反對!”
蒙優赤蛇滿眼凶戾之色,寒聲道:“我有無影蠱在手,苗王之位還不是手到擒來。你能活到現在,那是因為我要留著你親眼看我登上苗王之位。如果你真不想要這條賤命,我現在就可以助你下黃泉!”
誇葉丹甘一掃心中的怒意,恢複了溫和慈祥的模樣,淡然道:“蒙優族長,苗族本是一家,何必要性命相見。”蒙優赤蛇不屑道:“一群阿貓阿狗,也想阻我,真是癡心妄想!無影蠱和金線蠱齊至,何蠱可擋!何人可擋!”
高台上各支苗皆是怒形於色,蒙優赤蛇實在是猖狂之極,竟視眾人於無物。誇葉丹甘神色靜寧,神華內斂,忽道:“你我之間,鬥蠱還未結束,你竟然胸有成竹,何不有始有終。”蒙優赤蛇聞言哂笑道:“你想要你的六翅蠱死於非命,我豈能不成全你。”
誇葉丹甘波瀾不驚,淡淡道:“我白苗還有一隻靈蠱,一並上場吧。”蒙優赤蛇微微一怔,轉而嗤笑道:“你白苗竟然也擁有兩隻靈蠱,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過無影蠱之下,還有何種靈蠱能夠爭鋒?你就等著為它們收屍吧。”
誇葉丹甘先安撫了各位支苗族長,再命人將紫薑苗、黑苗等人安頓好,然後側首道:“霧山,你去助靈鍾一臂之力。”誇葉霧山神色平淡,氣機沉穩,聞言點頭道:“是。”蒙優赤蛇也冷漠道:“貪狼,你也無需在遮掩。”
誇葉霧山下了高台來到誇葉靈鍾的身旁,兩人默契十足,僅是通過眼神交流。一直呆在紅苗族長身旁的刀疤男子蒙優貪狼,冷鷙而陰冷,好似一隻饑餓的惡狼,也同蒙優野鹿站在一起,流露出殘忍冷血的神情。
金線蠱在空中盤旋嘶鳴,不住挑釁靜懸半空的六翅蠱,而那隻融於虛空的無影蠱卻不知隱身於何處,也許正在某人某蠱的身邊。眾人乍一想到此節,頓覺毛骨悚然,不由警覺地細細觀察周遭,生怕那無影無形的靈蠱正在自己的身旁。
誇葉霧山卓然而立,神色泰然,徑直從腰畔取下一個白色的圓形瓷瓶,他在胸前展開自己的左手,然後將瓶口對準掌心。無數道目光皆聚在一掌一瓶之間,心懷期待,欲瞧個清楚,忽然一個肉球從瓶中滾落掌心。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肉球緩緩伸出四隻短足,舒展開肉乎乎的身子,有拇指粗細和長短,渾身青碧如玉,唯有額頭上一抹赤霞。它在誇葉霧山的掌心走來走去,似獸非獸,似蟲非蟲,竟然無人識得這是何種蠱蟲。
蒙優赤蛇瞧見是一種陌生的蠱蟲,微微有些驚疑,然後不屑一顧道:“這種賤蠱也好意思拿出來。”在此刻他也不忘冷嘲熱諷,頓時又是一片怨聲載道。誇葉若兮和誇葉木樨兩兄妹少年心性,聞言頓覺怒氣衝衝,張口就要爭執理論幾句。
張元宗未曾想到今日竟會在羅生穀苗王大選上,見了這麽一出亂子,心知誇葉丹甘絕對不會如此簡單,定是留有後手。見這兩兄妹可能會莽撞壞事,連忙輕揮衣袖,一股柔和的力量湧出,兩人頓時發不出聲來。
張元宗雲淡風輕道:“你們何必與他一般見識,等一會兒鬥蠱分出勝負,自有他難看的時候。”這兩兄妹一人對其愛慕,一人對其敬仰,見是他出言勸解,頓時按捺住內心的怒火,目不轉睛地關注場中的局勢。
想必是蒙優野鹿授意,金線蠱一反常態,隻是在場中飛來飛去,並不主動采取攻擊,而六翅蠱見狀輕展翅膀,也未展現極速飛馳。眾人恍然明白紅苗這是要用金線蠱拖住六翅蠱,讓其現形於世,無影蠱正好進行偷襲。
誇葉霧山手中的那隻靈蠱可愛有餘,眾人根本未瞧出它有何奇異之處,貌似沒有什麽攻擊力。若是六翅蠱不幸隕落,那麽紅苗豈不是要一枝獨大,苗地隻能任其為所欲為,眾人心中不由暗暗為白苗著急。
突然,六翅蠱又被奇怪地擊飛出去,在半空中狼狽翻滾,展翅慌亂無力,好似被莫測的神鬼擊中。眾人心中暗叫無影蠱果然出擊無常,令人駭懼,一旦出手,連世間最快的靈蠱都不能幸免。金線蠱抓住時機,猛然出動,一道金影射向還未來得及展開極速的六翅蠱,恍然間銳響傳出。
就在此刻,一道輕悠的吟唱忽然響起,飄渺無跡,宛如稚子的純真之音,幹淨、清冽而純粹。這道聲音像是遊走在四野的風聲,像是九天之上神靈的仙音,像是生命最初的本源聲響,蘊含著莫名的力量,令人時而清明,時而沉醉。
眾人四處張望尋覓,目光最終匯集於誇葉霧山手中的靈蠱身上,發現如仙音一般的吟唱正是來自於它,無不驚愣當場。世間何曾有過蠱蟲能夠發出類似人類的聲音,更何況是如此美妙純淨的天籟。眾人不由議論紛紛,這隻靈蠱並不如它外形那般普通,隻怕來曆不凡。
金線蠱的身影戛然而止,好似被這道吟唱迷住了,蒙優野鹿見狀驚詫莫名,暗中連連驅使,卻是久久無功,不由氣急敗壞道:“小東西,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金線蠱好似在半空被定住了,無視主人的怒火,任由六翅蠱穩住身子,展翅飛馳。
就在此刻,紅苗的刀疤男子蒙優貪狼突然無聲無息地一頭栽在地上,猶如一灘爛泥,不知生死。蒙優野鹿大驚失色,差點跳將起來,憂懼地摸上前細細查看,猛然抬頭望向高台上的蒙優赤蛇,驚恐道:“他中毒了,一定是無影蠱發瘋了!”
頓時,整個羅生穀都陷入寂靜之中,這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他們或多或少還心存一點疑惑,無形無容的無影蠱真得存在嗎?此時傳出作為飼主的蒙優貪狼竟然受無影蠱反噬,中毒昏死。他們心中的那一點僥幸也沒了,隻剩下驚憂。
蒙優赤蛇渾身顫抖,臉色刷得一片鐵青,這怎麽可能?無影蠱隱於虛空,來去自如,乃是一大殺器,誰曾想出師未捷,竟反噬了飼主。蒙優野鹿心中憂怖,左右張望戒備,難掩驚慌之色,生怕無影蠱突然襲擊他。
場中那位一直麵無表情的青苗老人,忽然一指誇葉霧山手中的靈蠱,失控大叫道:“天音蠱!這是天音蠱!這是傳說中吞靈蠱的後裔天音蠱,能以天音蠱惑心智!”此言一出,滿場俱是茫然不知,吞靈蠱、天音蠱之名真是聞所未聞,唯有幾人心神俱震。
青苗老人好不容易壓製住內心的激動,聲音微顫道:“世上是否存有吞靈蠱,無可考察,但天音蠱絕對當得起萬蠱之王,天音一出,萬蠱臣服,沒有任何生靈能夠抵擋這種神靈一般的聲音。”言中所說幾乎是蠱中秘辛,聽得眾人驚濤陣陣。
此時張元宗、花未眠兩人難抑心中的波瀾,他們此行正是為了尋找吞靈蠱,本以為希望渺茫,無處著手,沒想到在此時竟聽到與吞靈蠱相關的消息,這如何不讓人驚喜。或許,吞靈蠱真得存於世間,那麽張水衣就有了一絲希望。
蒙優赤蛇臉色由鐵青變為慘白,他一邊搖頭一邊自言自語道:“不可能,這不可能。這世上怎會真得有天音蠱,無影蠱才是蠱中的王者。”他猛然醒悟過來,對著蒙優野鹿厲聲道:“快用金線蠱殺了它!”
他積威已久,蒙優野鹿雖然憂懼天音蠱驅使無影蠱襲擊自己,但是從心底裏更加懼怕自己的阿爸,慌忙驅使金線蠱奔襲天音蠱。可是那金色的身影依舊是紋絲不動,好似一顆永恒的星辰,即使滄海桑田,山易河改,自是巋然不動。
又是一道吟唱傳出,清清淺淺,金線蠱的身影乍然折返,似是由星辰化為流火,徑直奔襲蒙優野鹿而來。一道金光在眼前閃過,蒙優野鹿嚇得四肢僵硬,亡魂大冒。他平日裏沒少用金線蠱洞穿他人眉心,取人性命,深知它的厲害殘忍之處,沒想到今日也要遭此報應。
這時眾人瞧得真切,天音一出,連金線蠱都唯命是從,當真神異非凡。別瞧誇葉霧山手中的天音蠱柔軟可愛,聲音清澈純淨,卻有著莫大的威能,也正是這種不染纖塵,無瑕無垢的生靈才會發出這樣的無上妙音。
蒙優野鹿汗出如漿,兩股戰戰,臉色更是無一絲血色,渾渾噩噩之間猛然想起那位擁有生蛇蠱的東苗人曾說反噬雲雲,心中一片冰涼。金線蠱並未洞穿他的眉心,而是驟然停在他的眉心三寸外,不再前進一步。誇葉霧山平淡道:“今日放過你,你們還是盡快離開。”
蒙優野鹿如蒙大赦,對金線蠱避之如臨大敵,惶惑後退幾步,點頭如搗蒜,慌忙道:“我這就走,這就走。”然後他忙不迭地奔下石台,衝入人群,倉皇逃離而去。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誇葉貪狼孤零零昏死在場中,無人問津,誇葉赤蛇驚呆在高台上,一蹶不振,而金線蠱卻似無頭的蒼蠅,胡亂飛竄。
蒙優野鹿性子之自私涼薄,由此可見一斑。蒙優赤蛇苦果自嚐,兩個兒子一個生死未卜一個背叛逃離,方才的張狂自得,轉瞬間被晴天霹靂轟落塵埃。他頓時像被抽取了全身的力氣,癱軟在座位上,雙眼裏不可一世的神彩蕩然無存。
半晌之後,他瘋狂之色複生,聲嘶力竭道:“我要殺了你!”他猛然撲向高台上的誇葉丹甘,雪亮的刀光觸目驚心,眾人暗道他這是要玉石俱焚。忽然天音蠱又發出一道吟唱,好似仙音降世,滌蕩塵世間的汙穢。
蒙優赤蛇身軀一頓,隻覺自己忽然墜入一片迷霧當中,整個世界唯有那一道清靈的聲音。漸漸地心中黑色的城牆轟然倒塌,所有的防備和謹慎都冰消瓦解。方才還猙獰無狀的紅苗族長此時呆立當場,神智被惑,目光木訥呆板,陷入昏沉迷蒙之中。
方才蒙優赤蛇凜然撲來時,誇葉丹甘神色泰然,夷然不懼,而此時卻微急道:“無影蠱之毒的解藥在哪?”他果然還是那個賢明仁善的苗王,第一時間所想正是解毒之事,想人之所想,急人之所急,令多少人感零涕淚。
六識迷失的蒙優赤蛇,喃喃道:“沒有解藥,毒本來就是用來殺人的,何須解藥救人。”他神智被天音蠱所控,性情暴露無虞,所言絕非虛假,眾人聞之臉色大變,台下紫薑苗與黑苗的族人更是群情激奮,慘痛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