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1章 百里逸仙的危機

  天絕劍冢上空，那直刺蒼穹的劍意，彷彿狂龍破日。


  劍意所指之處，就連蒼天都在震動顫慄。


  彷彿，真的有著一柄能夠橫貫天地的巨劍，橫陳於天地之間一般。


  震驚於那股劍意之強悍，百里逸仙首先是呆了一個剎那。


  隨即，雙眼之中流露出狂熱的璀璨之色。


  就如同是飢餓多日的美食家，遇上了第一無二的無上美味一般。


  這種直指天地的犀利劍意，同樣也是此界僅有，聞所未聞！


  那怕是百里逸仙，都不得不自嘆弗如。


  隔了悠悠歲月，威勢仍舊給人一種前所未有的衝擊力。


  「這劍意，這劍意……」


  百里逸仙喃喃自語，臉上儘是悠然的嚮往。


  「可惜，強則強矣，真論究起來，卻只是比我高了半步，另外的半步，終究還是沒能踏出，否則的話，或許我真的可以從這一道劍意上，領略跳出天地外的風景……」


  語氣中，透著一股惋惜。


  萬劍絕宗的祖師爺，終究沒有真正地踏出最後一步。


  最終，還是落得一個魂飛魄散，化作塵土的下場。


  「天縱奇才，又一個天縱奇才，居然驚動了祖師爺的殘魂劍意，這股劍意聲勢之浩大，比上一次好像更加的蔚為壯觀……」


  老劍聖也在自言自語著，一臉的驚嘆。


  身後的兩名弟子，更是面色錯愕，說不出話來。


  尤其是那位關門弟子，看到這一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種聲勢，是他之前進入天絕劍冢所未曾遇到過的。


  就在四人驚嘆之際，陡然間，一道雄渾無比的劍鳴聲在耳畔響起。


  緊接著，一抹寒光，似乎劃開了時光長河。


  漫漫虛空之中，一道虛浮的影子若因若想。


  刷……


  那一抹寒光，飛入影子的手中。


  僅僅是一道淡淡的虛影，淡的幾乎無跡可尋。


  可散發出的劍道氣勢，卻讓老劍聖和百里逸仙這兩大強者都為之心驚。


  剎那之間，一劍劃開了天幕。


  四周的天地，彷彿陷入了光陰長河瞬間停滯不前的境地。


  天幕下，一抹劍光與天地規則摩擦激蕩，煥發出五彩琉璃的迷人色澤。


  這一劍的破壞力，破出天際。


  其中蘊含的意境，更是令人望塵莫及。


  那怕是老劍聖和百里逸仙，在這股劍意前，都不由得滋生出折服的念頭。


  強，實在是太強了。


  一道劍光，便足以光耀千古，威懾諸天。


  「到底發生了什麼？祖師爺僅存的一縷殘魂，居然顯化成型，這可是，這可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老劍聖自言自語著，臉上的驚容愈發的明顯。


  眼前出現的場景，是前所未有的。


  甚至，連宗門典籍中也沒有記載。


  自從祖師爺身劍合一，刺穿穹蒼，引來天誅之刑，便再也未曾顯化。


  天誅過後，祖師爺屍骨不存。


  唯有那柄佩劍，從天際墜-落在地。


  於是，天絕劍冢迎來了第一座衣冠墳。


  墳冢之中，沒有屍骨，只有祖師爺隨身的幾件簡單衣服。


  更重要的是，裡面葬著祖師爺的佩劍。


  從此之後，天絕劍冢就成了萬劍絕宗的一處禁地。


  隨著時間的更迭，裡面的墳墓也是越來越多。


  葬入的飛劍，也越多越多。


  無數的天才弟子，進入天絕劍冢，感悟劍意劍心。


  也有寥寥無幾的絕世天才，能夠引發祖師爺佩劍的共鳴。


  可是，從沒有任何一名弟子，可以讓祖師爺的殘魂顯化。


  更不要說，像現在這樣朝天際出劍。


  天幕下，那一道淡淡的虛影，顯得如此的渺小，微不足道。


  若不仔細觀察，甚至難以發現那一道虛影。


  但即便如此，卻依舊散發出鋪天蓋地的威勢。


  這股威勢，彷彿亘古長存，從來都未曾磨滅。


  此刻，百里逸仙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用心地，感受到那種欲要高出天外的意境。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望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淚下。


  天地之間，唯有一孤鴻。


  淡淡的虛影，似乎成為了天地的唯一。


  在這道虛影前，光陰長河都停滯不動。


  這樣的意境，是那麼的令人嚮往。


  恍惚中，百里逸仙似乎看到了更高處，更絕秀的風景。


  那是他夢寐以求，都難得一見的風景。


  雖然，只是藉助這道劍意，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絲。


  儘管如此，卻仍舊讓他怦然心動。


  冷漠的眼神中，綻放出莫名的神采。


  「對，就是這樣，向更高處看一眼，那怕只是一眼，今生無憾……」


  百里逸仙自言自語著，心弛神往，難以自拔。


  朝聞道，夕死可矣。


  無數人，感嘆當初萬劍絕宗祖師爺在最巔峰的時期，向天拔劍，以至於身死道消。


  後世之人，為之惋惜。


  若非萬劍絕宗祖師爺主動引起天誅，而意外身亡的話，恐怕如今的萬劍絕宗，或許能夠壓過三教一頭。


  堪比三教聖人的一代強者，就這麼隕落了。


  而且，給人的感覺像是自尋死路。


  這樣的結局，怎能讓後人不為之惋惜。


  但是，百里逸仙卻從未這麼想過。


  他對於傳說中的那位萬劍絕宗祖師爺，則充滿了羨慕。


  與其他人相比，他並不羨慕這位祖師爺創下的偌大基業，更不羨慕堪比聖人的絕代威名。


  甚至，對那強絕天地的修為，也沒什麼羨慕。


  唯一讓他羨慕的是，萬劍絕宗祖師爺擁有過那麼一次機會，跨出那一步的機會。


  可以，破開天際，到最高處看上一眼。


  那怕，為此付出了身死道消的代價，在百里逸仙看來，都是值得的。


  更令他崇敬的是，萬劍絕宗祖師爺那一往無前，毅然決然的氣魄。


  寧願捨棄一切，都要揮出那一劍的決然。


  要知道，百里逸仙極情於劍，心無旁騖，一直孤身一人。


  這並非是因為他天生喜歡孤單，而是為了追求劍道，不敢有絲毫的分心。


  他很清楚，一個人擁有的越多，牽挂就越多，羈絆自然也越多。


  有了牽挂羈絆，便無法全心全意地去追求劍道。


  百里逸仙從學劍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暗暗發誓，將自己的一切都獻給劍道。


  為此，他甚至沒有過任何一個女人。


  即便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是寥寥無幾。


  親情，友情，愛情，事業，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揮劍斬斷。


  亦如此前，他朝著笑問天揮出那致命的一劍。


  又如很多年前，一個天資橫溢的絕色女子，深情表白，卻被他斷然拒絕。


  至今回想起來，他仍然記得那種倏忽而至的心動。


  那一次，也是百里逸仙畢生以來，最難的割捨。


  可是，他仍舊斷的那麼乾脆利落。


  也正是因為那個女子，他生平最好的摯友，最勢均力敵的對手，陷入心魔，不可自拔。


  往事一幕幕，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似乎，在對自己的人生做一個總結。


  那一股強絕的劍意，讓百里逸仙勾起了許許多多的心事。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傷春悲秋，緬懷往事。


  內心壓抑了一輩子的情感，似乎在驟然間復甦。


  與此同時，心境不穩，心魔亂起。


  哼……


  忽地，百里逸仙悶哼了一聲。


  嘴角，滲出一縷縷的血漬。


  殷紅的鮮血，順著嘴角緩緩流淌著。


  在剛才的那一霎，他體內沒來由的心浮氣躁。


  冷冽的劍意，有了幾分紊亂的跡象。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或許從一開始我就錯了，物極必反，情極必傷，我捨棄了太多，也丟掉了太多，以至於終究難以真正地走到那一步……」


  從劍意中，他感受到了自己的不足。


  或則是，是他劍道根基的缺陷所在。


  極情於劍，固然能夠讓他專心致志地去練劍。


  可同時，也讓他失去了從生活中感悟劍道的機會。


  劍走偏鋒，終究難成大道。


  此時此刻，百里逸仙的腳下有些不穩。


  臉色，變得一片慘白。


  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劍道產生了質疑，對自己堅持的一切，產生了動搖。


  那萬劍絕宗祖師爺，一生瀟洒縱橫，卻登上巔峰，得以窺視大道之外的風景。


  而他窮盡一生，心無旁騖，卻連踏出那一步的資格都沒有。


  劍心動搖，意味著根基塌陷。


  對於百里逸仙這樣的強者來說，尤為致命。


  境界越是高深，後果越是嚴重。


  根基不穩，上層越高，毀滅性越強。


  就好比一層的平房與百層的高樓同時坍塌，所造成的後果，嚴重程度有著天淵之別。


  而像百里逸仙這種人，就像是百層高樓。


  一旦劍心動搖，甚至可能突然身死道消。


  現在的他，就面臨這樣的危機。


  此刻，老劍聖感應到了百里逸仙的異常。


  他扭了扭頭，淡淡地看了一眼。


  目光，是那麼的平靜。


  沒有幸災樂禍，也沒有落井下石，更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只是，在平靜地等待著。


  等待著百里逸仙或是劍心崩潰，根基全毀，或則是將一切看淡，邁過這一步。


  是生是死，全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