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稱心
賀蘭音尋了間較偏的客棧住了下來,許是太久沒有人光顧,那家老闆倒是對賀蘭音很是殷勤,直到賀蘭音訂了個天字房,又賞了一點銀錢之後,那小二簡直就要拿她當祖宗對待了。
最後被不耐煩的夜鶯嚇了一嚇,倒是安靜許多,沒有哆嗦,斷然不敢再上來打擾。
「小莊主,」夜鶯站在她的面前,「要不要讓屬下將白鷺,玄鳳和藍鵲都叫過來?」
賀蘭音坐在窗前,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在窗邊上,一手托著下巴,擰著眉頭,並沒有說話。
夜鶯知趣的閉上了嘴。
得,小莊主一旦做了決定,其他人說破嘴皮子都不會撼動她分毫,有的時候她真的不明白,小莊主這是在擰巴什麼呢?
明明有很多的事情讓萬劍山莊出個頭就可以解決了,但她一直都用自己的方式在亂撞,叫她在暗地裡瞧著,也怪心疼的。
不過她也很了解自家的小莊主,萬劍山莊勢力太過於錯綜複雜,盯著他們的不是豺狼就是虎豹,稍顯一點錯誤,就有可能會遭到滅頂的屠殺。
默默的嘆了一口氣,心裡不由的又在痛罵當甩手掌柜當了那麼多年才回來的老莊主,真是的也不出來幫助一下小莊主。
難為這麼多年小莊主給他帶了那麼多的好酒,但不排除這兩個人一見面就跟有世仇一樣打個幾天幾夜,互看生厭的可能。
夜鶯正在心中胡亂的想著,一張清秀的小臉蛋扭曲來扭曲去,一副想勸不敢勸的模樣甚是精彩。
可惜賀蘭音從頭至尾都沒瞧過來一眼,那敲著窗邊的手忽地停住,她目光微微一凜,身子順勢往後靠了靠,將臉隱進窗戶之內,視線一直緊緊的盯著下方。
她之所以選擇這個客棧,一來是它足夠靜夠遠,二樓是它有些年代,所以建造頗高,她選的這個窗戶,恰巧可以瞧見不遠處的檐角金鑾殿。
與這間客棧相鄰的是一間普通百姓家的房舍的白牆,相間距離不遠,僅能夠通過一輛嬌小的馬車。
而她的窗戶之下,正有一輛青頂嬌小的馬車緩緩駛過,慢慢的停在了客棧的後門之處,接著便下來一抹穿著娟花金絲綉青長裙的女子款款了走了下來。
那女子形態高傲,梳著婦人髮髻綴滿了金釵步搖,一看便知是富貴人家的夫人,小二是興奮的,他大抵覺得今天是個非常好的日子,忽然就來了好多的貴人。
女子頗為嫌棄的用帕子掩住嘴,蹙著眉頭狠狠的瞪了一眼撲過來的小二,那小二也識趣,點頭哈腰的領著女子進來。
即便三年未見,賀蘭音依舊對這張臉無比的熟悉。
正是她的好堂妹,賀蘭姍姍,當年想要謀她聖旨強嫁給葉翾的小姑娘,終究是長大了。
賀蘭姍姍心裡很是鬱悶,她現在是平陽府的當家主母,柳天凡之妻,身份高貴,來這個地方,於她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屈辱。
她轉身朝跟在自己身後的丫鬟道:「你在這裡候著。」
丫鬟垂首退後一步:「是。」
賀蘭姍姍不再多言,她總覺得這家客棧有一股子難聞的味道,狠狠的擰著味道,面上嫌棄之色毫不遮掩,跟著一臉訕訕的小二向裡面走去。
進門之後,她又忍不住抬眼打量了一眼四周,見周圍灰濛濛一片,採光不好,很多地方似乎都有蜘蛛網,她心底更為噁心嫌惡,心底將約她來這裡的人罵了個狗血淋頭,甩了一錠銀子給那小二道:「人呢。」
這年頭,誰也不會跟錢過不去,本來心裡還不痛快的小二立即笑嘻嘻道:「在三樓最左邊的屋子裡等著夫人呢。」
賀蘭姍姍『恩』了一聲,提著裙擺便朝上走去,小二要跟過來,被她厲聲喝退。
小二嘿嘿一笑,「夫人請便,如果有吩咐便喚小的上來。」
賀蘭音姍姍根本就懶得跟他再多說一句話,伸手揮了揮眼前,好似他說的話含著什麼傳染病似的,那音容樣貌,怎麼瞧都令人不舒爽。
待她身影消失到樓梯口之上后,小二的笑容登時一收,翻了個白眼,嘟囔道:「什麼人呢,真是。」
他噔噔噔的跑下樓去,轉身便招呼著樓下寥寥無幾的客人去了。
賀蘭姍姍打開門,坐在裡面的人雙眼登時一亮,趕緊站起身來將人迎了過來:「喲,柳夫人,您可總算來了。」
賀蘭姍姍擰著眉頭,雖對眼前的男子心生不滿,不過終究因為一絲的忌憚不好拂了他的臉面,是以遠遠的繞過他,坐在了桌子邊,神情倔傲,從袖子里掏出一疊大額銀票朝他面前一推。
那男子雙眼一亮,親自給她倒上一杯茶,眼睛貪婪的盯著那疊銀票,嘴裡說的話可沒有一絲客氣:「這是柳夫人給的定金嗎?未免也太少了些吧。」
賀蘭姍姍面色一變,猛的拍了一把桌子:「這可是十萬兩!」
「十萬兩,」那男子眉頭微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甚在意的抓起那幾張銀票甩了甩,搖頭嘆道:「柳夫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號子里的兄弟可不止百來號來,十萬兩,夠誰花呢?」
賀蘭姍姍面色變幻了好一會兒,倏地冷笑:「你是打算不認帳了?」
「不是我不認,而是夫人您不認吶,」那男子用拇指粘了點唾沫,不急不緩的點著銀票,「您要號子里兄弟做的,可是掉腦袋的事情,如今這事兒完成了,您這就過河拆橋,未免也太薄情寡義了吧?」
「呵,」賀蘭姍姍眯了眯眼,「就怕你有命拿,沒那個花錢的命在!」
「喲,威脅?」那男子嘿嘿笑出聲,將銀票一把塞進懷裡,站起身來,湊到賀蘭姍姍面前,陰森一笑:「我們做的可都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意,你以為,我們會怕你們?小丫頭,屁股都沒有擦乾淨就敢到處晃悠,你是想讓賀蘭府還是平陽王府給你擔著啊?」
賀蘭姍姍心尖一跳,猛的瞪向那男子,那男子也不惱,眼神放肆的上下打量了她好幾眼,嘖嘖稱奇:「這貴夫人的命就是不一樣,瞧這水嫩的,若是落到牢里,怕是一天都呆不下去吧。」
「你!」賀蘭姍姍猛的站了起來,胸口起伏不定,她很是嫌惡的後退了好幾眼,拿帕子遮住臉,「留把柄?」
男子輕哼一聲,將腰間的大刀往桌子上一放,大咧咧的坐了下來,雙腿慢條斯理的架在桌子上,斜著眼睛看她:「那就要看夫人怎麼想了,北辰京中動蕩,我留在這裡的時間不多,明日午時之前,再送十萬兩過來,界時,你要的東西,全都會給你。」
「卑鄙無恥!」賀蘭姍姍大罵一句。
男子朝她拱手:「彼此彼此。」
賀蘭姍姍氣了好一會兒,她眸中冷光閃來閃去,腦海里忽然閃過一道光亮,起伏的胸口很快就平衡了下來,她緩緩勾起一抹笑來,沉聲道:「可以。不過我再加十萬兩,你替我去辦一件事。」
賀蘭姍姍與那男子沒商量幾句便從屋子裡走了出來,她頗為嫌棄這裡,腳步並未有所停留,又仗著自己身份高貴,對於坐在屋子裡的人根本就不屑看一眼。
伺候著的丫鬟趕緊過來攙扶著她坐上了馬車,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客棧門口。
一直坐在角落裡的兩抹身影轉過頭來,正是下來喝茶的賀蘭音和夜鶯。
賀蘭音瞧著神色不太好的賀蘭姍姍,視線又落到了接著走下來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身形魁梧,長相粗獷卻帶著一抹笑意,看起來頗為老實忠厚的傻大個,但他不時的將手搭在腰間的大刀上,那不時的散發出來的力量又叫人不敢細瞧他。
果然被他吸引目光的客人又極快的將視線收了回來,賀蘭音在那男子視線轉過來的時候不著痕迹的轉過頭來,夾了一筷子菜,細嚼慢咽。
擰著眉頭想了一會兒,伸手向夜鶯招了招,在她耳邊吩咐了幾句。
賀蘭姍姍一路向著平陽府駛去,馬夫許是感受到了她濃濃的怨氣,駕的馬車速度比往日里快了一倍,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她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一路上的僕人見著她,登時一個個都頗為恭敬的行李:「夫人。」
賀蘭姍姍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眼珠子轉了一下,拉住其中一個丫鬟道:「少爺呢?」
丫鬟登時戰戰兢兢道:「與老爺在書房裡談話呢。」
賀蘭姍姍蹙了眉頭,揮手讓丫鬟下去,想了一會兒,有些不甘的望了一眼書房的方向,藏了一肚子話的她很是急躁,但她知道事關重大,再急也要忍,也就堪堪的忍了下來。
「春桃,」她朝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丫鬟道,「去書房守著,少爺出來之後就告訴他我在雲行居等他,有要事商議。」
她將『要事』二字咬的極緊,春桃知曉此事重大,連忙應了聲。
春桃跑去了書房候著,賀蘭姍姍疾步朝著自己行雲居走去,早先知曉她回來的僕人趕緊去點了一支熏香。
好在熏香沒有燃多久,柳天凡就過來了,他面容雖長的一般,但從小被家裡富養著長大,骨子裡的貴氣並不比那些真正的簪纓世家低到哪裡去。
「夫人,你找我?」
「相公,」賀蘭姍姍臉上浮起一抹笑來,她如今已有十六歲,早就褪去了不懂事的青澀,自打嫁給柳天凡為婦之後,身上的所散發的氣質越發的妖嬈起來。
她可是真正的貴女,像柳天凡這樣商戶出身的子弟自然對她愛不釋手,伸手攬住她的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低聲道:「這般尋為夫,可是有什麼事?」
賀蘭姍姍被他親的嬌羞一笑,「相公可還記得三月之前,有一批從洋人手裡渡過來的蛟珠金塊?」
「是有,怎麼了?」
賀蘭姍姍朝他招了招手,柳天凡很是配合的附耳過去,「與我是交帕之交的貞夫人說在萬寶閣買了一枝金釵,是假的。」
柳天凡一愣,「真的?」
「當然,而且我祖父也說了,皇上知曉之後大為震怒,立即將那洋人商販給斬殺了,禁止這些摻了假的金塊流出去,可沒想到那林將軍府的人這麼大膽,都快要死了,竟然還公然的用那金塊造金釵在自己的鋪子賣,相公,你可不能讓這壞人稱心如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