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不要浪費時間
靠著葉翾的肩膀,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過去的。
醒過來的時候更茫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有多久,外面的天是黑的還是白的,時間上沒有概念,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好在身邊有人陪著,心中的恐懼倒也淡去不少。
「醒了?」葉翾微涼的手指摸了摸她的額頭,掌心順帶將她額頭上滲出來的一些汗抹掉,語氣帶著關心:「做噩夢了?」
賀蘭音眨巴了一下眼睛,順勢點了點頭:「夢見我們兩個變成了兩架骨頭,靈魂又被這墓主人留下,煉成惡鬼,替她守墓千年。」
頭頂傳來一陣悶笑聲,那大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若說這個世界上,還有我不能理解的地方,便是阿音的腦袋了。」
賀蘭音一愣,抓住他作亂的手,抬起頭:「你不信?」
「信,也不信,」葉翾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桃目微斂,唇淡似粉,一如四月春風拂過,端的叫人臉紅心跳:「信我倆終究化為白骨,不信的是這墓主人會將我倆的魂魄落在這裡。」
賀蘭音笑出聲:「你又不是這墓主人,這麼確定?」
「因為我比她要凶些,她想留住我,我倒是沒什麼意見,但是你不行。」葉翾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再說了,以她跟戰神之間的感情,又怎會化作一縷厲魂徒留世間?怕是早早的許了姻緣,一同投胎去了。」
「說的有道理,」賀蘭音頓了頓,又小聲道:「你說我們什麼時候會死呢?」
葉翾看向眼前金光閃閃的宮殿,嘴角上揚:「興許是明天,興許是後天,總歸,是要死去的。」
賀蘭音嘆了一口氣:「這種死法未免也太折磨人了。」她有些氣憤的捶了捶地板:「這女人的愛好忒惡趣味。」
葉翾扳過她的身子:「為什麼不聽我的話,跟著跳下來?」
賀蘭音撓了撓頭:「哪裡有為什麼,你不是心知肚明嗎?」
葉翾眼睛一亮,目光灼灼的盯著她,離近一分,眼底欣喜逐漸露出,偏偏一副忍耐著不敢相信的模樣繼續道:「我該明白什麼?阿音可否說明白?」
「恩?」許是覺得自己死定了,賀蘭音覺得此刻再遮遮掩掩的也沒什麼意思,隱忍三年,除了確實是因為白澤的緣故,也是想著再歷練歷練,到時候站在他的身邊,也有些勇氣。
於是,膽子大了,性子放開了,更是覺得葉翾這幅容貌美的太過分,嘖嘖稱奇之外,她跟那些個粗獷大漢一般,嘿嘿一笑,伸手勾了他尖細的下巴,順帶吹了個口哨:「小爺我自小就覬覦你的美色,你會不知……唔。」
他不待她再說完,單手扣住她的後腦勺便是一個深吻,直攪得兩人氣息粗重凌亂,他才堪堪的放開她,頭窩在她的頸窩裡,好半晌都沒得動彈。
只是那擁著她的腰身的雙手越來越緊,像是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一般。
賀蘭音腰疼唇也疼,嘶了一聲,伸手拍拍葉翾的後背,好笑著開口:「就是覺得有些委屈你,堂堂一國太子,竟然會死的這般窩囊。」
「我從未覺得如此慶幸,」葉翾蹭著她的頸窩緩緩開口,語氣裡帶著饜足:「阿音,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乾爹乾娘那樣的日子,無憂無慮,每天都跟自己相愛的人在一起。你不在的三年裡,我時常在想,即便復了南宮一氏,即便登上那高高的帝位,於我,又與十五年前,又有什麼區別?不過是換一種方式去孤獨的生存罷了。」
「然而那個時候好歹還有你,所以即便再是苦悶,我也覺得每天的日子並非那般難熬,」他越說,手臂收的越緊,「可無你的那三年……」
他頓住了,沒有再說一句,只是那微顫抖的手臂到底泄露了他一絲的情緒,這樣的葉翾她也從未見過,只好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調笑道:「我不過是開個玩笑,你怎麼認真了?」
葉翾抬起頭看她,眼神里有一絲怪異:「你不信?」
「我怎麼信?」許是呆在這裡給人的感覺太過於壓抑,為了讓彼此輕鬆,賀蘭音的語氣故作調笑:「若是三年前我說同裴皓哲一起去邊疆,你的計劃是不是就會更完美了?」
葉翾身子微微一僵,手臂更用了一分的力氣,嗡聲嗡氣:「不許你說他。」
「如何不能說?」賀蘭音直覺這是個翻身的好機會,要知道逮到葉翾這樣的笑面虎的痛處那是萬般的不容易,再接再厲,最好是一劑猛葯打到底:「我同他,就像你同薛寶琇的關係一樣,如何不能說了?」
葉翾眸光微閃,哪裡又聽不出現她語氣里的調笑成分?腹黑如他,他是肯定不會告訴賀蘭音,比起北辰的蘇黎或是北辰琰,他最忌諱的,還真是裴皓哲。
那個從一開始就捉摸不透的青年,一直到這亂世的衝鋒打響都未曾露出一絲馬腳來的男子,是最值得人去提防的。
可惜還未來得及探索,他竟然就與她被困於此,於天命來說,著實是令人意想不到。
「是我的錯,」葉翾輕咬她的脖子,「是我不該將薛寶琇留著。」
「算了,」賀蘭音大方的拍拍他的肩膀,「這也怪不得你,如果換作是我,還不一定能做到像你這般的完美。」
「不過嘛,就是可惜那些個覬覦你的美人兒,這好不容易有個十全十美的太子,結果就要同我死在一塊兒了,」賀蘭音眥了眥牙,心情顯得很愉悅:「若是她們知道你從小就跟我在一起,會不會氣的集體寄刀片?」
葉翾本是聽她的情話聽的輕飄飄的,聽到寄刀片三個字,面色一沉,「她們不敢。」
賀蘭音嘿嘿一笑,頭埋在他的懷裡:「我不怕死,卻怕這般折磨的死去,葉翾,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葉翾撫著她的背:「你說。」
賀蘭音指著落在角落裡的黑玄劍:「等我受不住折磨的時候,你就一刀將我了結了,可好?」
葉翾手一抖,賀蘭音等了半晌也沒聽見他的聲音,又道:「你是不是在怪我殘忍?哎我是個女子,你總歸要讓著我些,這樣吧,等我死後,你就割我的肉吃,有力氣了,你再決定死不死,如何?」
葉翾抿著唇沒有說話,賀蘭音索性抱住他的脖子,人生中難得一次的撒嬌:「好不好嘛,恩?葉翾?」
她承認,面對這樣的環境,她是真的怕了,沒有時間的概念讓她心中的恐懼無聲無息的遍布全身,令她不安。
她是殘忍的,自私的,明明是自己願意跟著他跳下來,卻是自己先認慫,受不了恐懼,而將這堆爛攤子又交給了葉翾。
葉翾抱住她未動,好半晌都沒說一句話。
就在賀蘭音想著要不要再接再厲蠱惑他一下,就感受到葉翾抱著自己的雙臂鬆了一分,他似乎吸了一口氣,身子離她有些距離,附在她的耳邊道:「我有何好處?」
賀蘭音眉頭輕蹙,他倆都快死了,她還能給他什麼好處?
她烏黑黑的眼珠子轉來轉去,最終落到一臉深邃的葉翾臉上,見他眸底掩飾不住的欲色,她的臉慢慢的紅了起來,身體也莫名的有些燥熱。
那搭在自己腰上的雙手上的熱度越來越高,隔著衣料都能灼傷了她的肌膚,賀蘭音一時之間心跳加速,有些不知所措。
葉翾盯著她半晌,突然向她湊近,賀蘭音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眼,緊張慌亂的心境之下竟然還有一絲的期盼。
他溫熱的呼吸擦著她的臉頰而過,好笑的盯著閉著雙眼睫毛直顫,面上隱隱還有著一絲期待的女子,他嘴角笑意忍不住擴大,故意冷下聲音,疑惑道:「阿音閉著眼睛做什麼?」
想象中激烈的深吻沒有,手掌撫過身子的觸感也沒有,賀蘭音猛的睜開了雙眼,就瞧見葉翾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揚了揚手中的棋子。
賀蘭音順著他的手低頭一看,就瞧見兩人的面前不知何時放了兩蠱圍棋盒,葉翾那邊的盒蓋已經打開,他手裡捏著一顆黑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陪我下棋吧。」
賀蘭音嘴角一抽,有些無語的看著他:「只是下棋?」
葉翾挑眉,面上有一絲的疑惑,好似真不知道她方才的心意似的:「不然呢?」
她深吸一口氣,暗道無論過了多少年,自己的功力還是比不上眼前的這個老狐狸,泄憤似的掀開棋蓋,她那雙欲噴火的眸子恨恨的瞪著他:「下什麼棋!?」
葉翾眨巴了一下眼睛,「你圍棋下的過我?」
賀蘭音啐了一口:「下不過!」
「那你還問?」葉翾起身,將那柄一同掉落下來的黑玄劍撿了過來,在地上畫了一個棋盤,悠哉的席地而坐,笑吟吟的看她:「便下你喜歡的五子棋吧。」
他臉上譏諷的意思太過於明顯,賀蘭音抑鬱的坐他對面,伸手落下一子:「不如趁這個機會你教我下圍棋吧。」
葉翾不緩不忙的落下一子,思索片刻,搖了搖頭:「以往教過你幾次,連師父都覺得你沒這樣的天賦。」
賀蘭音一口老血噎在喉嚨不上不下,「那是以前不想學,敷衍你的。以我的資質,當真學下來,不一定會輸給你。」
葉翾捻著棋子的手一頓,意味深長的望了她一眼:「要不來場賭局?」
賀蘭音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的將他所有的棋路盡數堵住,笑的森然:「好啊,誰輸了,誰就脫一件衣服,如何?」
沒想到她竟如此大膽,葉翾仿若第一天認識她一般,驚奇的上下打量了她好幾眼,忍不住道:「阿音就不能矜持一些?」
「矜持?」好似聽見了什麼笑話,賀蘭音盯著他的眼神突然冒出了一抹的幽光,嘿嘿一笑,很是輕浮:「你這麼一個大美男公然的引誘我,我又不是傻子,不將你拆分入肚,豈不是枉費你我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