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只對你沒臉皮
眼前的霧消散,當那人影轉過臉來的時候,賀蘭音本能的倒退了一步。
「小九,」那人一身迷彩服,臉上淌滿了臉,身上破了好幾處槍洞,雙膝跪地,無比虛弱的看著她:「小九。」
賀蘭音大驚,腦海里的記憶瘋了一般從四面呼嘯而來,撞擊到她的腦海里,令她差點兒承受不住。
刻在記憶深處的東西逐漸浮出,她似乎想起來燦爛的陽光下,站在訓練場的一排排的人,那個站在自己旁邊,對自己笑的一臉燦爛,最後為了不讓自己的身份暴露替她挨了槍子的人。
最後,最後,最後怎麼了?
她心中慌亂,眼前的場景突地一晃,那個叫她小九的男子緩緩的站了起來,他的面容一變再變,最後變成葉翾的模樣。
他拿著長劍,垂著腦袋,身上是她一慣喜愛的深藍色錦袍,腳下踩著鮮血,緩慢而優雅的,向著她一步步的走近。
「阿音,」他嗓音低沉,冰冷的毫無溫度:「你為何不信我。」
鼻腔里隱約的能聞見血腥味,賀蘭音沉沉的望著眼前的男子,眼角餘光掃了一眼封閉的室內,未答她話,手卻是按在自己的腰際上,準備隨時抽出劍來。
對面的葉翾頓住了,抬起了頭,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她:「在你心裡,我沒有他重要麼?阿音,你是不是一直想著要回去?」
賀蘭音心中咯噔一跳,葉翾似乎更『傷心』了,眸子里緩緩滲上血,輕輕一眨,血淚就流了下來:「不要回去。」
她的手有些抖,下意識的就想要回答他的話,腦子裡很清楚這人並不是葉翾,心裡卻是在瘋狂的叫囂著讓她一定要回答他的話。
否則,她就要失去他了!
此想法一出,賀蘭音頓住,狠狠的咬唇,她的視線落到他身後的兩個錦盒上面,心裡緩慢的計算著如何繞過眼前的人,好以最快的速度將錦盒拿下。
面前的葉翾似乎並不想再等,將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凄然一笑,在她逐漸睜大的目光中,緩而堅決的劃破了自己喉嚨。
鮮血跟開了閘似的洪水一樣噴涌而出,空氣里的血腥味更重了,饒是知道這裡有異,她的心中仍舊如被鈍刀重創一般,難受的說不出話來。
她身子一軟,跪倒在地:「葉翾.……」
他還沒有死絕,睜大著一雙眼睛看著她:「阿音,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好嗎?」
「對不起,」她捂住了自己的臉,肩膀微微顫動,「對不起。」
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道歉,她只知道此刻,自己的心中是那麼的難受,像有一把並不鋒利的刀在割著她的心臟,痛的無法呼吸,痛的無法思想。
「葉翾,葉翾,葉翾.……」她喃喃自語。
然而被她呼喊著快要死去的男子卻是詭異的站了起來,踩著自己脖子上流下來的鮮血,提著劍,面色詭異的朝著賀蘭音走去。
長劍舉起,刀劍砍破空氣的聲音呼嘯而來,賀蘭音心尖一顫,茫然的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瞳孔之中,是葉翾舉著劍要殺了她的模樣。
場景突然如玻璃一般碎裂,一隻手穿過舉著劍的葉翾的身體,落在她的肩膀上,四周如結界一般寸寸碎裂,染著血要殺她的葉翾不見了,隨著那隻手闖進來的濃霧又將她緊緊的纏繞了起來。
四周不再寂寞,那人的聲音落在自己的耳旁:「阿音,你怎麼了?」
「葉翾,」賀蘭音抹了抹自己的臉,朝濃霧裡發出聲音的方向胡亂摸去,聲音里掩飾不住的慌亂:「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沒事,」捉住女人作亂的小手,他緊繃的聲音鬆了幾分,語氣有些沉重,「這霧怕是有致人神智不清的藥物,待散去之時,切莫亂動。」
賀蘭音抿了唇,身子緊靠在他的懷裡,神識逐漸清晰,對於周圍的一切感知也開始慢慢的恢復。
「娘,娘,孩兒對不起你。」旁邊突然出現了一道染著低泣的聲音,緊接著便是刀劍出鞘,皮膚被劃破鮮血噴洒出來的動靜,空氣里的血腥味又重了幾分。
賀蘭音眉頭微微一擰,伸手揪住了葉翾的袖子:「未染呢?」
「二姐,」她話剛落,君未染的聲音自她後邊弱弱的響起,「你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我自己。」
賀蘭音放了心,又一道聲音響起:「殿下,屬下怕是不能跟您回去了,屬下別無他求……」聲音似卡了殼,過了很久那道聲音都沒有再響起。
一興奮聲音又響起:「啊,哈哈哈,長公主我終於娶到您啦!」
接著,喉嚨被劃破,重物倒地的聲音接二連三的響起。賀蘭音緊緊拽著葉翾,額頭滲出了一層的汗:「心無私慾,自然會剛,人無邪念,自然會正。可人活一世,哪個又無欲無求?這墓主,當真是好算計。」
賀蘭音故作輕鬆的笑了笑,努力的按壓下腦海里那死去的葉翾瞧著自己的眼神,「幸好你無欲無求,不然我一定成為一個屍體了。」
摟著她腰身的手一緊,葉翾的聲音緩緩傳來:「誰說我無欲無求?不過是我心志堅定,其他都左右不了我的心境,所以這墓室,才奈何不了我。」
「呵,」賀蘭音艱難一笑,「到這個時候了還不忘將自己誇一遍,不愧是南涼的太子殿下,臉皮非一般人能比。」
「在你面前,自然沒什麼臉皮。」葉翾聲音有些低啞,心中卻不是他語氣那般輕鬆。
實際上,在剛剛的那場濃霧裡,他是第一個瞧見幻象的。那幻象的內容實在是太過於香艷,他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也只好用了心志堅定四個大字來忽悠人了。
畢竟他可是欣賞了好一會兒,也任由幻象里的某個女子極盡誘惑之力,才方不舍的走出幻象。
他慶幸,若是遲一些出來的話,身邊的這個陷入幻象里的小女人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左右,她嘴裡一遍一遍呼喊著自己的名字的慌亂樣兒,令他甚是愉悅且欣慰,琢磨著等出去了,順勢將人給拐回去。
「音音,」許是想轉移一點兒女人的注意力,他調笑開口:「方才你都瞧見了什麼,我一直在聽你叫我的名字?」
賀蘭音身子微微一僵,聲音低了幾聲:「.……我瞧見了你以前重傷的模樣。」
「哦?」他似乎不信,又緊接著開口:「那你為什麼一直說對不起對不起?可是這三年的時光,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
賀蘭音有些無語,沒好氣的開口:「我做什麼對不住你的事了?倒是你,這三年的時間坐上太子的位置了,對不起我的事情能排到西江城門了吧!」
葉翾低笑兩聲,「沒有,絕對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這三年為了鞏固我的地位,我經常忙的心力交瘁,很多時候都是獨自在書房裡度過,終日不見天日,很是凄慘,不信,你大可問問莫羽。」
莫羽在一邊嗡聲嗡氣的開口:「姑娘,屬下作證,主子說的都是真的。」
「他是你主子,你肯定會站在他那一邊,」賀蘭音翻了個白眼,「即便要聽,我也會聽小飛陽的。」
「他這段時日跟著師父去了,你想見他,怕是要過一段時間,」他突然湊到她的耳邊,「是不是對不起你,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你還要不要臉了?」賀蘭音頭突突的疼,直覺想掐死眼前的這個男子,「這種事情要怎麼試?」
「瞧我是否有經驗不就知道了?」
賀蘭音大怒:「你滾——!」
「葉翾,」氣呼呼一陣,懷裡的小女人的語氣有些疑惑,「這霧是不是散了一些。」
葉翾眯了眯眼,白色煙霧之中可不是隱隱的出現了那一盞微弱的泛黃燭光,長方形的祭祀台也顯出一些稜角。
濃霧散去,兩道身影也出現在祭祀台。
納蘭尉和君未染兩人一人按著一個盒,虎視耽耽的盯著對方看,準確來說是君未染的目光有些兇狠。
她鼻子嗅了嗅,壓低了聲音:「你不是納蘭尉,你是誰?」
納蘭尉沒有說話,白霧散去,四周的景象也清晰起來。
莫羽站在她身邊不遠,身上的衣衫不知何原因爛成了布條,見賀蘭音的視線望過來,生平第一次瞧見他臉紅了。
輕咳一聲,莫羽默默的轉過了頭去。
賀蘭音視線落到了其他地方,場中活著的暗衛除了莫羽,就剩下納蘭尉帶過來的兩個人,他們兩個的情況也比莫羽好不到哪裡去,全身上下的衣衫幾乎都爛光了,其中一人還光溜溜的露出了大腿。
其餘的人,皆已斃命。
方才進來的時候彰顯著的四個洞口冒出了四個石雕的龍頭,張著大嘴,布滿黑玄箭的槽口正對著室內的每一個人。
納蘭尉和君未染兩個人的雙腳踩到了機關,陷在裡面,兩人手中的錦盒被按在祭台里,上下錯開,顯然也是一處機關。
正對著葉翾的一處緩緩的打開了扇石門,石門正中間是柄插在地上的利劍,那劍通身漆黑,泛著幽光,一縷紅纓自劍柄垂下,石門帶起的風輕輕一吹,碰到劍鋒的紅纓立即被切斷。
可見其鋒利之處。
同時,他們的頭頂之上亦逐漸響起轟隆之聲,立即四個石洞的上方的石牆身後退去,一抹燭光逐漸亮起,輕霧繚繞之下,隱約可見上面好象站著四個人。
賀蘭音臉色微變,莫羽也及時的衝到了他們的面前,好在直到轟隆聲結束,那四個人影就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距離太過於遙遠,根本就看不出來他們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東西。
「二姐,」君未染盯著面前的錦盒,擰著眉頭看她:「這上面浮現幾句話,如果想出去,就用黑玄寶劍將那四個守衛盡數打敗。」
賀蘭音面色微沉,讓活人與石人打,要怎麼贏?
「未染」葉翾站在離他最近的一處石雕龍頭處,盯著裡面的箭羽機關,緩聲道:「試著將你的手鬆一點。」
君未染面色一緊,抿著唇,看了一眼賀蘭音,又狠狠瞪了一眼納蘭尉,手微微鬆了一絲力氣。
咔咔聲響起,一支利箭正對著葉翾,嗤出了半個頭。
莫羽一驚:「主子!」
賀蘭音站在他的身邊,目光與葉翾落於一處,兩人對視一眼,葉翾笑道:「怕是沒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