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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散魔大法

  第十八章 散魔大法

  凌通眉頭一皺,縱身來到藍袍怪人的身前,此刻的凌通已是虎背熊腰,身材魁梧,可是站在藍袍怪人身前,仍舊矮了一個頭,而且更有一種感覺是來自精神上的。


  「你是什麼人?為何擅闖禁地?」凌通叱道,同時身上也散發出一股凜冽的殺氣。


  五台老人吃了一驚,他似乎估不到凌通如此小的年紀,竟有如此快的身法和這麼濃重的殺氣。


  藍袍怪人眉頭掀動了一下,淡淡地望了凌通一眼,似乎有些意外。


  凌通心中一顫,他看到了藍袍怪人的眼睛,便如天山雪池之水一般清澈而深邃,更透射著無窮的活力和智慧,似乎可以在一剎那之間看透凌通內心的一切。


  凌通看到了夜空,那晴朗的夜空,湛藍湛藍的,幾點璀璨的星光,幾片乳白色的雲環繞在皎潔的月亮周圍,靜謐、恬靜、深邃而不可揣測,更讓人有一種明悟,一絲崇慕嚮往……而這一切的一切盡數包含在眼前這個藍袍怪人的眸子里。


  那不是一雙特別大的眼睛,卻是一雙十分特殊的眼睛,但凌通並沒有退縮……


  凌通沒有迴避藍袍怪人的雙眸,雖然他的心戰慄了一下,這也是藍袍怪人驚訝的原因之一,驚訝的另一個原因,卻是凌通竟如此年輕。


  「你問我?」藍袍怪人的漢語有些生硬,淡淡地、平緩而又有些明知故問地問道。


  凌通也覺得眼前之人有些意思,不過心中卻多了一絲惱怒,沉聲嘲弄道:「不,我是在問人,你是嗎?」


  藍袍怪人淡然一笑,也不以為意,他也聽出了凌通是在繞彎子罵他不是人。


  「小孩子的嘴巴真厲害,這是你規定的禁地嗎?」藍袍怪人笑了笑道。


  「不錯,所以你必須迅速離開這個地方,否則別怪我欺負你年紀大!」凌通厲聲道。


  劍痴和凌能麗不由得大感好笑,但他們也想看看藍袍怪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他是我弟弟。」凌能麗向五台老人輕聲道。


  五台老人並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淡然道:「他不是那人的對手!」


  凌能麗望了望藍袍怪人,除了那身衣服和眼睛之外,倒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也不見任何氣勢,但她深信五台老人不會騙她。


  藍袍怪人笑問道:「小小年紀,嗯,前途無量,你師父是誰?可以告訴我嗎?」


  凌通大怒,這人如此語調,完全是將他當成一個小娃娃,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裡,不由沒好氣地道:「我師父就是你師爺!」


  藍袍怪人搖了搖頭,坦然地笑了笑,並不怪凌通出言相頂,反而大步向凌能麗所在的陣勢中行去。


  凌通大怒,劍如蒼龍,疾射而出,一出劍就是得自黃海劍譜上的劍招。


  凌能麗和劍痴禁不住大感驚嘆,五台老人的眸子中也閃過一絲訝異之色,凌通的屠魔寶劍所過的弧跡的確精妙絕倫,他已經掌握了劍道的精髓,意隨心發,劍隨意走。是以,這一劍的確有些看頭。


  凌通的功力似乎遠遠超出了他這個年齡的限制,就連五台老人也感到有些意外,凌通功力精純之處,竟不比他遜色多少。這是他的感覺,凌能麗也看出來了,心中暗忖道:「難道通通這幾個月又有什麼奇遇不成?」


  藍袍怪人本不想理會凌通,但也為凌通的功力吃了一驚,贊道:「好功力,好小孩!」同時之間輕拂衣袖,如一抹藍雲掩過。


  凌通只覺自己的劍似乎陷入了一塊泥沼之中,完全無法著力,那奔涌的氣旋如泥牛大海,化於無形,禁不住駭然飛退。


  凌通一退,藍袍怪人指著達摩手心的聖舍利對五台老人淡然問道:「那可就是舍利子?」


  五台老人並沒有否認,冷冷地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是為聖舍利而來的嗎?」


  藍袍怪人一怔,驚嘆了一聲,道:「我乃西域藍日法王,倒不是專程為舍利子而來,也未聽說過中土竟有如此大的一顆舍利子,真是奇迹!」


  五台老人愣了一下,淡然道:「原來是西域來客,但今日本人不能待客,如有禮數不周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哦,你就是那個什麼吐蕃國的藍日法王嗎?你手下還有什麼五尊者,可對?」凌能麗一驚,立身而起,驚問道,她在葛家莊之時,曾聽人提起過藍日法王這個人,說是什麼西域神話。


  葛家莊中人對藍日法王並不陌生,在假蔡念傷桑於的口中便曾經提到過藍日法王和華輪大喇嘛,最後還是蔡傷才解開這個結,那桑於竟是藍日法王的弟子。因此,葛家莊中人對藍日法王的了解極多,游四還專門對華輪和藍日及域外的高手再進行了一次調查,所以凌能麗一聽對方是藍日法王,立刻想了起來。


  「哦,姑娘認識他們嗎?」藍日法王訝然問道。


  凌通本想再攻,但聽凌能麗如此一說,只好持劍呆立,心中卻是老大不服氣。


  「誰認識他們,你們還到中原來幹什麼?莫非又有什麼陰謀不成?」凌能麗沒好氣地問道。


  藍日法王遭到凌能麗這一陣搶白並沒有生氣,反而悠然一笑道:「我此次前來中原,只是想與中土的絕世高人切磋武學,並不是來進行什麼陰謀的,藍日早已看破名利與紅塵,唯一無法摒棄的就是對武道的追求,聞說今日中原絕世高手輩出,是以凡心再動,姑娘認為有何不妥嗎?」


  凌能麗一呆,但的確沒有什麼好反駁的。


  「今日,你上得北台頂,真的不是為聖舍利而來嗎?」五台老人冷然問道。


  「我又何必為它而動心?雖然這麼大的一顆聖舍利世所罕見,但這乃是中土佛法的產物,乃佛之結晶,如我要奪它,那我九十餘年修來的苦禪何用?舍利子,西域也有,不值得為之而動。」藍日法王平靜地道。


  「那你前來北台頂所為何事?」五台老人冷然問道。


  藍日法王淡淡地指了指黃海道:「我跟了這位施主六天,直至今日才追上,因此我便來了這裡。」


  凌能麗和凌通及五台老人全都為之愕然,同聲問道:「你跟蹤他六天?」


  「不錯,這位施主叫黃海,可有錯?」藍日法王反問道。


  凌能麗點了點頭,道:「正是。」


  「那我要找的人就沒有錯,華輪初回西域便來找我,談到中土的人物,就說過道家有黃海,佛家有蔡傷,而他就是敗在黃海和蔡傷的手中,本以為今生已經沒有值得我去挑戰和做我對手的人,但華輪卻說,他與黃海未曾交手,就已先敗,與蔡傷交手,一掌見輸贏,這才讓我寂寞了四十年的心再一次活躍。所以,我來到了中原。」藍日法王似乎是在講著一個故事,十分投入,也帶著一種歡欣的語調,似乎是為找到了對手而感到歡慰。


  凌能麗自然聽說過華輪,但卻沒有想到華輪也曾到過中原,而且分別與蔡傷、黃海比試過,不由得有些訝異。此刻聽藍日法王述說,華輪與黃海之戰,不戰而敗,與蔡傷之戰,一招見勝負,心中禁不住神往至極。


  「我找了他們倆人一個多月,後來方知蔡傷潛隱海外,真讓藍日驚羨。脫離世俗,遠去海外,看來蔡傷真的是個高人沒錯。在人世間找到一個真正的對手的確很難,直到六天前,我才發現了黃海的蹤跡。只是,他一直都不願與我相見,時時迴避,他早就感到我的心意,是以才會迴避於我。藍日一追就是六天,今日終於讓我找到了。」頓了頓,藍日法王又接道:「黃施主的確沒讓我失望,在這六天之中,我們可算是平手,他沒有甩掉我,我也沒能追上他。如此對手,天下已經不多,我豈能錯過?」


  「不過,你可能會失望的!」五台老人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施主此話是何意思?」藍日法王淡然問道。


  「因為我正在將他的功力釋放出來!」五台老人澀然道。


  「什麼?」不僅藍日法王吃驚,就連凌能麗和凌通也大驚失色地問道。


  「師父,怎會這樣?」凌能麗驚問道。


  「師父!」「會主!」凌通和劍痴大驚地向黃海撲去。


  「啪啪……」凌通和劍痴倆人似乎撞到了一堵無形的氣牆般倒跌而出,倆人不由得吃了一驚。


  「好厲害的陣法,中土果然藏龍卧虎!」藍日法王贊道,不過他的臉色有些難看。


  「麗姐!」凌通驚呼著向凌能麗撲去。


  「我必須讓他的功力全部釋放,因為他已經在入魔的邊緣,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潛進他體內的魔性不侵入心臟,到那時,他就只能永遠淪為魔道而無法翻身,唯一驅除魔性之法,就是讓他的功力排出體外,這樣魔性也會隨著他功力的失去而消散。」五台老人吸了口氣,解釋道。


  「怎會這樣?會主身具的道心已入化境,怎會入魔?」劍痴不敢相信地反問道。


  眾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被死灰色的煙霧所繚繞的黃海身上,心中皆生出一種怪異之感。


  「正因為他的道心已入化境,這才是最危險的。如果不這樣的話,他將會是第二個被植入魔種之人,這就是『道心種魔大法』的另外一個秘密,道基越深,其魔毒越深。數百年前,大俠於影道基之深也同樣入了化境,終被邪魔所侵,致使其成為一代魔王,無人能制。今日的黃海同樣會步於影的後塵,因此,我必須廢去他的功力,還其一個空靈之體。至於以後,就要看他的機緣如何了,如果機緣巧至,他還會恢復功力。」五台老人無可奈何地道。


  藍日法王也為之色變,他自然聽說過於影的傳說,因為當年的冰堡就建在昆崙山一帶,紫金雙劍更出自崑崙,後來兩柄神劍俱毀,也釀就了一個傳說,什麼南海於影之談也漸漸被人們所淡忘。藍日法王乃域外高人,域外自然還留傳著一個關於陰山的傳說,所以藍日法王聽到五台老人說起這麼一段典故,也深明「道心種魔大法」的性質和可怕。同時,也為這次白跑一趟中原而感到有些失望。


  凌能麗和凌通可對那什麼於影、冰堡之類的一點也不知情,是以也沒想到怎麼嚴重。


  「於影又是什麼人?」凌能麗有些不解地問道。


  「那曾是道宗的一個奇才,居於南海,後來與他同一個時代的門派全都演化成各種形式,有的沒落,有的興起。現在,江湖中再也不存在那時候的門派。不過,天魔門和域外的邪宗全都是那時候的魔界殘餘力量所演化出來的,你也不必了解得太過清楚。」五台老人似乎並不想對於影的事情提得太多。


  藍日法王仰天一嘆:「天下之大,尋一對手竟如此之難,生命寂寞矣。」旋即一頓,目光再次投向黃海。


  五台老人和凌能麗俱是一怔,藍日法王的目光亮得有些驚人,就像是暗夜裡的皓月。


  「多一個魔王,將會多一個對手,又有何不好?藍日正想嘗試一下魔道的最高境界為何種境界!」藍日法王突然之間似乎作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沉聲道。


  凌能麗和五台老人同時吃了一驚,那邊忙碌的了願大師和達摩三人似乎根本就不曾感覺到外界所發生的事一般,全身心地去做他們認為應該做的事情。


  藍日法王大步向陣勢之中行去,剛才他在陣外極為仔細地觀察了陣勢的布局,而五台老人和凌能麗入陣他也清楚地見到,以他的絕世智慧,幾乎已經將陣勢的格局看出了個大概。


  五台老人大驚,見藍日法王在陣外撥弄了兩下,竟然向陣中跨進了一步,顯然已基本掌握了陣法的玄奧。


  五台老人挺身而起,冷冷地道:「你不覺得這樣做是在逆天而行,為了一己之私而可能迫害天下蒼生嗎?」


  藍日法王只覺得五台老人一站身,就有一股劍意向他逼來,不由得刮目相看,但仍不疾不徐地道:「天意為何?誰又能說清楚,也許你這樣做乃是違天而行,讓他入魔才是蒼天之本意。」


  「你若再往前行,老夫只好不客氣了!」五台老人冷殺地道,眸子之中閃過一絲怒意。


  「如果真是如此,藍日也不會孤獨四十餘年,自四十五年前與不拜天交手之後,我已再沒有出手過,只可惜不拜天已息隱陰山之背,當年一敗竟無法得報,今天我豈能再錯過一個對手?」藍日法王傲然道。


  凌能麗和五台老人及劍痴諸人全都吃了一驚,誰也沒有想到四十餘年前藍日法王曾與不拜天交過手,藍日法王能與不拜天交手而不死,看來其武功之高實難估計。


  五台老人立刻想起煩難曾說過:「不拜天的武功絕對不只於此,若不是他故意相讓,就是身患隱傷,否則我也不可能勝得了不拜天。」五台老人暗忖道:「難道不拜天當年真的有隱傷在身?而這讓不拜天留下隱傷之人也許就是藍日,這很有可能!」


  藍日法王正要再次撥開石頭,五台老人已經出陣。


  出陣一劍,無始無終,如輕風,如閑雲,更如驚鴻劃過,一道淡淡的光影掠過。


  藍日法王也退了,不知是在何時退的,但他的確退了,那道光影自他的眉梢帶過,夾雜著一絲柔風,又如點點細雨,有種說不出的優雅和輕鬆。


  五台老人收劍靜立,與藍日法王對視。


  劍未見,如出現時一樣,是一個謎。不過,每一個人都感到了劍的存在,那就是五台老人本身。


  「好劍!好劍!」藍日法王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喜悅和讚賞之意。


  「你的身法更好,功夫更妙!」五台老人的語調極為平和,有些輕靈之感。


  「我已經數十年未見過這般輕靈巧妙無倫的劍勢,如雲霧中隱現的大山一角,又如萬花叢中的半形青石,實難想象這劍卻是自你的手中使出。」藍日法王由衷地道。


  五台老人並不為之感到高興,反而更為冷靜,道:「如果你一定要找個對手的話,老夫雖然不才,相信陪你玩幾招還是不成問題的。」


  凌通和凌能麗的眸子里閃過異樣的光彩,剛才五台老人那一劍雖然如同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但他們為能目睹如此劍勢而歡欣,也似乎讓他們從中得到一絲絲明悟,也對五台老人的劍道起了一絲崇慕之心。


  藍日法王依然有些感傷地道:「你的劍術雖然不俗,但卻並不是我要找的對手,如果你可以作為我的對手,那我也不會寂寞四十餘載了!」


  五台老人的神色並未變,凌通和凌能麗的臉色卻變了,劍痴也為之不屑。


  劍痴對劍道極為痴迷,但其資質卻非絕佳,又因所學太雜,年輕之時太過任性,而無法達到絕世高手之列,但他卻可以看出五台老人的劍道修為實已入化境,他不相信藍日的武功會比五台老人高明多少。


  「但任何人想要破陣,就先要自我劍下闖過!」五台老人的語意極為堅決。


  藍日法王的目光再次掃了一下在濃霧之中若隱若現的黃海一眼,冷然道:「那本法王只好不客氣了。」


  五台老人腳下迅速向前跨了小半步,在藍日法王乍動之時再次出劍。


  其實,五台老人自身就是一柄絕佳的劍,劍與劍相合、相融,幾乎達到了完美之境。


  殺意、劍氣、光影之中,一抹虛幻的藍影似乎比太陽更搶眼,更讓人心驚。


  藍影吞沒了那閃過的亮光,也吞沒了凌通和凌能麗的視線,更吞沒了這塊不大的天地里的陽光。


  藍色,如一汪湖水,片片水藻輕浮於其中,生機勃發於其中,兩個人全都虛幻,化成一抹殘霞。


  凌能麗和凌通及劍痴也不知是在何時驚醒,不過,驚醒他們的是劍——斷劍!

  斷劍, 是五台老人的,窄長而銳利,青幽的光澤如湖水中一條鯽魚微露的背脊。


  劍身份為兩截,劍都落在五台老人的腳跟前,而劍柄,在五台老人的手中。


  五台老人靜立著,如秋風中的高粱,顯得有些消瘦,凌能麗似乎還是第一次發現五台老人很瘦,在他那微曲的背上似乎又多添了一些重物,腰更為曲了,那寬大的衫袍在風中輕晃著,他的確顯得有些老了。


  的確,他老了,五台老人老了,凌能麗從沒有這一刻如此清晰地感覺到五台老人的衰老。


  藍日法王的目光之中有一絲憐惜,也有一絲得意,同樣也多了一絲內疚。同樣是老人,他不該如此去摧毀對方的自信。


  五台老人突然之間將腰背一挺,嘴角滲出一縷血絲,他伸過衣袖輕拭之後,仰天吸了口氣,目光變得更為堅定和冷漠。


  眾人又吃了一驚,所有人都感到了五台老人的復活,卻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什麼。


  「如果你想拿天下蒼生做賭注的話,那你必須自我的屍體上踏過去!」五台老人的話便如冰塊擊打芭蕉葉,鏗鏘之中,更帶著一股凜然正氣,也顯出其無比堅決和堅定的信念。


  凌通和凌能麗及劍痴的心中頓時湧起一股強烈的敬意,也明白是什麼讓五台老人復活,那是正義,浩然正氣!


  「師父!」凌能麗也衝出了陣外,凌通躍步與五台老人並肩,與凌能麗一左一右,無畏地望著藍日法王,心中更湧起了無盡的鬥志。


  藍日法王心中也為之一震,但四十年的寂寞早已使他的思想走入了偏激,為了能讓自己不再寂寞,他已經不再在意其他。


  「既然你們執意要阻,那本法王也只好依你們所說了!」說完藍日法王緩緩抬起手掌,空氣突然之間似乎變得無比乾燥,讓人覺得自己似乎置身於火爐之中。


  「你們走開!」五台老人向凌通和凌能麗叱道,說話之間,竟咳嗽起來。


  「你的手陽三焦經和手太陰肺經已有所損傷,如果不及時療傷的話,只會使你咳血而亡,這一點相信你也有自知之明。」藍日法王淡淡地吸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五台老人慘然一笑,道:「求道有二,一是為道護道,二是得道。無法得道,為道而亡,此生亦無憾!」


  藍日法王望著這個倔犟的老者,心中生出一絲敬意,但卻並不影響他的決定。


  「師父,你去療傷,讓徒兒來對付他!」凌能麗有些義憤填膺地道。


  五台老人聽著凌能麗這有些傻氣的話,心中一陣感慨,露出一絲慈和的笑容,道:「為師也活了七十一個春秋,這條命已經不值得留戀了,如今的江湖與天下,是屬於你們的,你們的前途也是無可限量的,不必跟為師一起白搭了性命。你去將今日之事告訴少主,以少主的睿智,相信會做得讓我瞑目九泉的。」說話的同時,五台老人伸出那雙有些乾瘦的手輕撫著凌能麗的秀髮和凌通的頭,目光卻並未離開藍日法王的面門。


  凌通和凌能麗忍不住全都握緊了拳頭,也都倔犟地道:「不,今日我們絕對不走!」


  「來吧!」凌能麗的手中也多了一柄劍。


  劍有兩柄。一柄是凌能麗的,一柄卻是凌通的,兩柄劍全都指向藍日法王,反而將五台老人夾在中間,戰意奔涌,凌通的劍鋒之上更隱現出一抹幽暗的劍芒。


  藍日法王心中多了幾許讚賞,同時也起了一絲愛才之心,凌通和凌能麗都是那麼倔犟,小小年紀竟有如此高的修為,儼然是一個年輕高手,只要有名師悉心教導,將來的成就之高應不會在自己之下。


  藍日法王未曾出手,凌能麗和凌通卻已搶先出手,兩柄劍,灑起漫天花朵,斑斑點點,稀稀落落,但卻有著難以述說的協調和優雅,更有著無與倫比的默契。這兩劍,幾乎封死了藍日法王進退的所有角度。


  藍日法王暗贊一聲好,身子就被吞沒在這點點斑斑的光雨劍花中。


  五台老人的眸子之中泛起幾乎無可奈何的凄涼,他也出手了,他出手的時候,正是那抹藍色的影子自那斑斑點點的劍花中升起之時。


  凌能麗和凌通的身子幾乎不由自主地被甩了出去,他們甚至弄不清楚藍日法王是如何出手的,這也許有些殘酷。


  「轟轟!」兩聲巨大的爆響,藍日法王在甩出凌通和凌能麗之後,避無可避地擋了五台老人兩擊。


  藍日法王退了兩步,在地上踩出兩個深深的腳印,而五台老人卻張嘴噴出一大口鮮血,身子竟退入了陣中,胸衣染紅,盤膝萎坐於地,咳著鮮血。


  「師父!」凌能麗掙扎著要站起身形,但卻無能為力,他們的穴道已被藍日法王所制。


  劍痴一聲怒號,他即使明知不是藍日法王的對手,也不能再袖手旁觀了。是以,他出劍,只可惜,他的功力與藍日法王相差太遠,在他的劍尖距藍日法王一寸之時,藍日法王的腳已經印在他的胸口上,於是他不由自主地飛了出去。


  劍痴沒有死,但卻嘔出了一大口鮮血,藍日法王並沒有打算要對方的命,其實他並不是很喜歡手沾血腥,四十多年來更未曾動手殺過一個人。


  哈不圖本是站在崖口看著那些穴道仍未解開的護衛,聽到驚呼,忍不住跑了上來,上得崖頂,不由呆住了。


  「怎麼會這樣?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哈不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望著藍日法王,又望了望凌能麗和五台老人,喃喃自語道。


  藍日法王伸指一彈,哈不圖只覺胸前一麻,也不由自主地軟倒於地。


  「你也先歇歇吧!」藍日法王有些歉意地道,同時大步向陣中跨去。


  「藍日,枉你研習佛法數十載,卻不去普度眾生,反而來造魔害世!難道你不覺得慚愧嗎?」凌能麗忍不住罵道,只可惜,陣中的達摩、忘塵師太、黃海及了願大師對外界毫無知覺。


  達摩和忘塵師太的額角都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了願大師一刻也不停地調整著水晶,額頭也滴下了汗珠,顯然事情似乎已到了緊要關頭。黃海卻顯得極為安詳,被霧氣籠照,若隱若現。凌能麗知道,如果拔出了他百會穴和百蟲窩的兩枚金針,那黃海唯有墜入魔道。也就是說,黃海的功力也會迅速恢復,成為有史以來第二個由道入魔的人,也將成為魔中之魔的魔王。


  藍日法王跨出第二步,他發現了五台老人再一次撐起了上身,並顫巍地立了起來,神形顯得極為凄慘。


  藍日法王禁不住心中暗駭,他體內氣息的波動也在此時才得以平復,目光有些詫異地望著五台老人。


  五台老人再次伸出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跡,冷冷地望著藍日法王,輕輕地咳了幾聲,森然道:「我說過,唯有自我的屍體上走過,你才能夠去做這有逆天意之事!」說話之間,五台老人再次跨出陣外,與藍日法王對峙。


  藍日法王的心中也不知究竟是一種什麼滋味,禁不住深深望了五台老人一眼。


  「出招吧,你不必有所顧忌,我永遠都是你的阻礙!」五台老人的聲音居然顯得十分冷靜,同時也咳了幾聲,左手反捏出一個劍訣。但在藍日法王的眼中,那根本就不是什麼劍訣,因為五台老人已是強弩之末。


  「中華武源,源遠流長,神州大地,人才輩出!閣下何必如此呢?」一聲蒼老的聲音劃破虛空,飄入眾人的耳鼓。


  藍日法王一震,凌能麗也為之一震,卻見一老一少如雲煙般掠至。


  藍日法王感到一股強大而霸烈的氣勢已如暴風驟雨般將他籠罩。


  五台老人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異彩,有些詫異而又虛弱地道了聲:「叔孫怒雷!」


  來者正是叔孫怒雷和叔孫鳳,他們趕到恆山,但恆山上的幾位師太卻說忘塵師太去了北台頂,於是他們又抽身趕至北台頂,卻沒想到竟碰上了這樣一齣戲。


  「師父!」叔孫鳳一眼就發現忘塵師太,忍不住驚呼出聲,同時飛速閃身向陣中步入。


  「姑娘請留步,令師可是忘塵師太?」五台老人又咳出了一小口鮮血,擋住叔孫鳳問道。


  「不錯!」叔孫鳳回應道。


  「令師正處於行功的緊要關頭,千萬別打擾,否則只會前功盡棄,還會走火入魔!」五台老人道。


  「我師父在幹什麼?」叔孫鳳望了望陣中的情景,禁不住奇問道,不過她一看這陣勢就知是師父所設,而且行功者全是佛門中人,她自然不加懷疑。


  五台老人卻再也說不出話來,咳得彎下了腰,其傷勢的確很重,看來他真的老了。


  叔孫怒雷也似乎想起了那喚出他名字的老者身份,心神為之一動,讓他心神浮動的卻是那靜坐於陣中的忘塵師太。


  藍日法王眼中閃出一絲訝異,但依然沒有小看這龍行虎步趕來的老頭。


  叔孫怒雷似乎一下子忘了還有藍日法王的存在,也忘了五台老人和其他所有人的存在,步子也緩得不能再緩,似乎怕驚碎了眼前這個不真實的夢。


  五台老人並沒有看到叔孫怒雷的表情,但他卻知道叔孫怒雷與忘塵的關係,因為他已經知曉忘塵就是瓊飛,所以他不擔心叔孫怒雷會對忘塵不利。


  「瓊……」叔孫怒雷來到陣邊,語調有些顫抖地喚了一聲,一種深深的負罪感和愧疚感如同一柄利刃,狠狠刺扎著他的心。


  藍日法王和凌能麗諸人全都有些莫名其妙,凌能麗和劍痴等人更知叔孫怒雷的身份超然,乃是叔孫家族的老祖宗,但此刻竟沒有半點前輩樣子。


  陣內的忘塵師太禁不住輕顫了一下,連帶著達摩也顫了一下,聖舍利的佛光忽暗。


  「物空色空,佛在其中!」了願大師忙以梵音輕喧,所有人頓時心中一片空明,似乎天地霎時變得無比祥和。


  忘塵師太和達摩停止了顫抖,再次恢復平靜,只是額角又多了幾顆汗珠。


  叔孫怒雷被梵音一呼,頓時心中一片清明,明白剛才自己險些害了他們,暗呼好險,但也為這四十多年來空缺的情感而愧疚、心痛。


  「爺爺!」叔孫鳳也驚出了一身冷汗,她沒有想到叔孫怒雷一聲呼喚,竟險些引出禍來。


  叔孫怒雷轉身與藍日法王相對,在迴轉目光之時,他掃視了黃海一眼,只是在煙霧隱繞之中,並未看清黃海的面貌。


  「前輩,你傷得怎樣?」叔孫鳳忙自袖中掏出幾顆藥丸遞給五台老人服下,關心地問道。


  五台老人只覺藥丸入口便化為甘流通往四肢百骸,咳嗽也稍頓,只是仍然感到全身乏力。


  「我沒事,你去幫我解開他們的穴道!」五台老人輕輕搖了搖頭道。


  叔孫鳳忙扶著五台老人入陣,又把被藍日法王撥開的幾塊石頭擺正,這才向凌通和凌能麗等人行去。


  蕭寶寅和崔延伯在剿滅莫折念生的殘餘力量后,迅速揮軍涇源、華亭,他們得到的消息並不壞,也許是葉虛故意透露出胡琛和万俟丑奴的情況。


  但不管如何,高平的義軍他們必須平定,此際洛陽事變,而他們並沒有受到多大的牽連,其時元融兵敗,北魏也只剩下他們與爾朱榮兩大軍系與兩朝邊界之處的守將。而蕭寶寅與崔延伯所領之軍不會比爾朱榮遜色,因此,他們在北朝有絕對的說話權利,甚至一躍之間比叔孫家族、劉家和元家自身更有權威,這是他們的籌碼。


  蕭寶寅和崔延伯有自己的打算和想法,絕不會聽從爾朱榮的擺布和吩咐。爾朱榮也拿他們沒有辦法,是以,只能出言慰勉,孝庄帝數次傳出聖旨召他們回去,但蕭寶寅和崔延伯拒不接旨,這才使爾朱榮開始重視起他們來了。


  孝庄帝再也不讓蕭寶寅和崔延伯回京,只是傳旨賜封蕭寶寅為平西上將軍,而崔延伯則為秦城王。


  崔延伯和蕭寶寅相互暗笑,他們深知,亂世之中兵權的重要性,更明白自己如果返回洛陽,其結果只會有一個,那就是被爾朱榮設計迫害,兵權被奪。那時,北魏的整個天下也許真的成了爾朱榮的天下了。是以,他們並不怕得罪爾朱榮和孝庄帝,大不了擁兵自立,誰還會怕誰來著?


  另外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如果蕭寶寅和崔延伯不死,就成了一支可以與爾朱榮抗衡的力量,也成了孝庄帝的一種安全保障,至少到目前為止,蕭寶寅和崔延伯承認孝庄帝的合法性,爾朱榮便可以做到挾天子以令諸侯,儘管爾朱榮這樣一舉動對崔延伯和蕭寶寅來說並無效,也不會使蕭寶寅和崔延伯另立新帝來威脅洛陽。


  如果爾朱榮敢對孝庄帝有所不利的話,蕭寶寅和崔延伯立刻可再立新帝,任意選一個口號,都可以讓北魏的各路守將歸心,那時候爾朱榮只會陷入一種絕對的困境之中。因此,只要蕭寶寅和崔延伯繼續牢握著北魏的兵權,孝庄帝就仍然是安全的。


  對於這一點孝庄帝自然清楚,崔延伯和蕭寶寅也同樣心中清楚。是以,他們很珍惜手中的兵權,也很懂得利用手中的兵權,爾朱榮卻無法真正地放開手腳,一切都有所顧忌。


  元融的死,只是對孝庄帝最為不利,但對蕭寶寅和崔延伯及爾朱榮都有著極大的好處,至少使他們的角色變得更重要,他們的力量顯得更為強大,權力也大增。


  崔延伯和蕭寶寅北上攻打胡琛的大軍,所想的並不是為朝廷,而是自己的私下打算。


  如果不趁胡琛之死和万俟丑奴的重傷攻擊這一群義軍的話,也許會再生突變,而難以收拾場面。如果此刻一舉控制了高平義軍,那他們完全可以安心地守住西北半形江山,割地稱雄,那時候爾朱榮將面對東北部最強的義軍葛榮,和關中的侯莫,而他們則可袖手旁觀,在最精彩的時候去收拾殘局,那豈不是快哉?

  爾朱榮即使知道崔延伯和蕭寶寅的意圖,也是無可奈何,他總不能派兵北上攻打崔延伯和蕭寶寅吧?

  崔延伯和蕭寶寅的另一個擔心,也就是域外的吐谷渾和吐蕃聯軍,自玉門關和星星峽兩路進軍,已經在淵泉會師,雖然未抵嘉峪關,可也不能不讓人擔心。官兵與域外聯軍交戰,那只是遲早的事,如果不在域外聯軍到來之前將西北地區的義軍剿滅,那後果將難以想象。只要在域外聯軍攻下嘉峪關之前,以大軍駐守嘉峪關,那域外大軍的鐵騎也難奈何。除非他們自祁連山翻過,但那時應說是冬季,又豈是行軍之時?因此,崔延伯和蕭寶寅要跟域外聯軍打時間和速度仗。


  此刻的崔延伯和蕭寶寅已擁有大軍三十餘萬,可謂兵力確已佔了北魏朝廷兵力的近三分之一,不過,為守各座重鎮,只能調足十八萬精兵去攻打万俟丑奴,但十八萬精兵比胡琛的軍容更盛了。


  胡琛所轄地處西北,地理位置沒有葛榮優越,雖然是敕勒首長,但其財力、聲望都無法與葛榮相比,葛榮為今日之事準備了二十年,幾乎將每一個細節都仔細想好了,所以其兵力發展之迅速和兵源之足,根本就不是胡琛所能相比的。


  葛榮又巧妙地利用了破六韓拔陵的殘餘部眾,與杜洛周及鮮於修禮這兩路義軍,這才形成了足以覆蓋一方的實力。


  胡琛雖然擁兵二十餘萬,但其軍費的開支和士卒的生活卻極為艱苦,又處於黃土高原之上,加之大部分士卒是沒有經過太多訓練的農民和窮人,在軍紀和組織配合上與經過艱苦訓練的官兵相比,的確還差了一個級別,所以在軍容聲勢方面反而比崔延伯和蕭寶寅所領之兵差了一些,這是很正常的。


  叔孫怒雷的目光與藍日法王的目光相交,擦起了一溜幽暗的火花。


  叔孫怒雷並不認識藍日法王,藍日法王也同樣不認識叔孫怒雷,但他們卻深深感受到了對方存於暗處的澎湃力量,那是不必用任何語言去闡述的力量。


  藍日法王的眸子里閃過一抹興奮的光芒,至少眼前之人並不會是一個很差的角色。


  「你叫叔孫怒雷?」藍日法王記下了剛才五台老人所呼出的名字。


  「不錯,我叫叔孫怒雷。」叔孫怒雷有些機械性地重複著藍日法王的問話。


  「我叫藍日,今日能目睹中土高手的風貌,也算是不虛此行了。看來,五台山可真是藏龍卧虎之地,竟有如此多的高手。」說到這裡,藍日法王卻輕輕嘆了一口氣,自語道:「如果四十年前你們就有這般功力該多好!」


  「為何要四十年前?」叔孫怒雷有些詫異地問道,他感到眼前這怪異的喇嘛有些捉摸不透。


  「因為,如果在四十年前你們就有這般功力,那我也不會寂寞四十載了。」藍日法王有些感慨地道,同時也略帶稍許失望。


  叔孫怒雷禁不住笑了笑,道:「那是四十年前你沒有見到我。」


  藍日法王也笑了笑,道:「見了你也沒用,四十年前你也不會有今日之成就。唉,你為何不早生四十年?」


  叔孫怒雷心中暗怒,他立刻知道藍日之意是說此刻他的成就只有對方四十年前的水準,試問叔孫怒雷怎會服氣?不由冷聲道:「你何不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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