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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鴛鴦枕上訴衷腸(下)

  「……」


  陶沝被對方這最後四個字說得狠狠一震,下意識地就想反駁,但嘴唇動了動,卻又把話重新咽了回去。


  而某人也依舊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維持著方才的姿勢,只是握住她手的那股力道明顯加重了許多——


  「我曾經選錯過一次,差點和你天人兩隔,如今,我不會再重蹈覆轍了……因為那樣的日子實在太難熬了,每天就活得猶如行屍走肉一般,了無生趣……所以,以後再不會有什麼自大的三年五年之約,也不會有什麼為難的抉擇,哪怕是要捨棄那個位置也可以,我都不會再讓你有機會離開我了……沒了那個位置,我頂多只是失了權勢,但沒了你,我好像連心都沒有了——」


  他一字一頓地清晰咬著每個字的音,嗓音略微有些低沉,但那雙琥珀般的丹眸卻是難得的晶亮無比:

  「……當年,我以為你死在了那場大火里,我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那時候我就想,這大概就是上天在懲罰我吧,懲罰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因為我當初選了那個位置而放棄了你……這三年,我是怎麼過來的,我現在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了,就連我每天見過哪些人,做過什麼事,也從沒在我的腦海里留下過任何印象,我甚至感覺不到我的心還是在跳的,直到——那個人出現,把那條十字架項鏈給了我,還告訴我說等項鏈上的十字架發光時,你就會再回來的……」


  他一面說,一面慢慢將此刻緊握陶沝的那隻手下移至自己的心口處——


  「……從那天起,我覺得這裡好像又重新開始跳了,可是,依舊還是很冷……我將那條項鏈纏在我的手腕上,就是為了在第一時間看到它有否發光,從醒來到入睡,連夢裡都在虔誠祈禱,祈禱項鏈快點發光,祈禱你能早日出現在我面前……」


  話到這裡,他突然牽了牽唇角,帶著一抹失而復得的笑意:


  「所幸,上天還是眷顧我的——你果然又重新出現了,還回到了我身邊,我之前的那些祈禱總算沒有白費……」


  對上眼前這雙蓄滿了溫柔寵溺的琥珀丹眸,陶沝只覺得自己臉上莫名一熱,心也跟著砰砰直跳,恍惚間,竟有種被對方捧在心尖上的錯覺——


  「我……真的有那麼好嗎?」下意識的,一個從很早以前就一直想問對方的問題就這樣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帶著些許懷疑和不安。雖然她一直都知道他很喜歡自己,但他為什麼喜歡她,或者,又能像這樣喜歡她多久,她的心裡卻始終沒有明確的答案——


  「我明明什麼忙都幫不上,就只會給你添亂而已……」


  他聽罷微微一怔,但只一秒,緊跟著,剛才噙在嘴角的那抹笑容開始慢慢擴大,帶著幾分打趣——


  「的確沒有那麼好,也的確是一無是處,可是,就是捨不得放手……」


  「……」所以說,其實他留她在身邊,只是所謂的佔有慾在作怪嗎?


  陶沝眨眨眼睛,嘴上雖然沒接話,但從神色間流露出的那抹小失望卻是顯而易見。


  此刻躺在床上的某人自然是看出了她的這點情緒變化,嘴角隨之微微一彎,跟著鬆開了適才一直握著陶沝的那隻手,慢慢坐起身,然後抬手替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嗓音溫柔:

  「你要問我你哪裡好,我真的說不出,可是,我知道我離不開你,也同樣不想你離開我,因為只要看到你,這裡——」他停了停,復又將手指向自己的心口,「……就會變得很暖,而在你回來之前,這裡一直都很冷很冷,冷了整整三年,沒有人能把它焐熱……只要想到你,嘴角也會不由自主地上翹,可若換作其他人,我卻是一點都笑不出來……只要你陪在我身邊,哪怕只是靜靜待在一旁不說話,那種感覺都很舒服,彷彿如沐春風一般,其他一切事物也因此變得不再重要了……」頓一下,又像是強調般地重複一句,「太子之位也好,皇帝之位也罷,真的都已經不重要了……反正,我是絕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因為我再也不想過那種如同行屍走肉一樣的日子了……」


  這一連串的表白之語雖然稱不上華麗,但卻令陶沝的雙頰一瞬間變得滾燙,就連心跳也當場震如擂鼓——


  她怎麼會忘了呢?這傢伙最擅長的表白方式就是先抑后揚:前一句先將你狠狠打到深淵的最底層,后一句又將你捧到最高的雲端,讓你的心就好似坐了一趟驚險刺激的雲霄飛車。


  「……難怪,人家都說寧願相信這個世上有鬼,也堅決不能相信男人那張嘴,因為再平凡無奇的文字從他們的嘴裡說出來,都會變成這世上最動聽的情話……」


  嘴唇輕輕動了動,陶沝帶點賭氣地從嘴裡擠出一句,但即使如此,卻也掩飾不了她這一刻越來越紅的臉頰。


  而那位太子殿下也依舊眸光晶亮地注視著她,帶著一抹令人沉醉的深情:


  「只要你陪在我身邊,這樣的情話,我可以每天都說給你聽……」


  聞言,陶沝的臉頰也變得愈發緋紅滾燙——是不是每個男人說起情話來都會讓女人怦然心動的?

  「可是俗語有云,物以稀為貴,情話聽多了也是會免疫的,而且我一點都不喜歡千篇一律的情話,你確定你每天都可以說得不重複嗎?」


  「只要你想聽,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


  雖然一直對所謂的情話不太感冒,但遇上某人這種級別的高手,陶沝覺得自己就只有丟盔棄甲的份——


  「雖然我一直陪在你身邊,但我現在卻有點懷疑,你是不是也被什麼人換了裡子,還是你原本就是這樣無賴的?」


  他聽到這話怔了怔,隨即丹眸一眯,再度從嘴角漾出了一抹寵溺的笑:

  「確切的說,應該是遇到你之後,我才變得如此無賴的……」停了停,伸手輕輕撫上陶沝的左側臉頰,「至少,在遇到你之前,我從未對他人如此無賴過……」


  陶沝直接別過臉,態度堅定地表示自己不背這個黑鍋:

  「胡說!明明是你自己本性無賴,卻硬要賴到我身上,我才不信呢……」


  「呵——」太子被她這樣的表情逗得再度大笑起來,但這一笑,卻似乎扯到了他的傷口,他臉上原有的笑容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陶沝注意到了,立馬緊張地湊上前去仔細查看:「怎麼了,你扯到傷口了嗎?你忍忍,我這就去叫佳慧進來給你瞧瞧……」


  但還沒等她起身去喊人,太子卻搶先一步喚住了她——


  「不必了,沒什麼大礙的,我暫時還不想有旁人進來……」


  他這句話的言下之意顯然是想和陶沝繼續單獨相處,但陶沝這廂卻是關心則亂,完全沒聽懂他的意思——


  「真的不要緊嗎?萬一傷口裂開了怎麼辦?」


  她一臉心疼地盯著他身上的傷處,語氣滿是擔憂,末了,她猛地站起身,自說自話地就要往外走,「不行,我還是去叫佳慧來瞧瞧才放心……」


  「不用——」太子見狀趕緊眼明手快地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誰知這一下正好扣在了陶沝之前割脈的傷口處,於是乎,還沒等太子話音落下,陶沝這廂便已「嘶」的一下、先行倒抽涼氣出聲。


  「你怎麼了?」太子顯然沒想到自己此刻扣住陶沝手腕的這一無心之舉會令後者表現得如此痛苦,一時頗有些錯愕,待反應過來,他方才後知後覺地將探究的視線移到陶沝那隻被纏了厚厚繃帶的手腕上,跟著,又立刻化為滿滿驚訝——


  「你這裡怎麼會受傷的?之前我替你割斷雙手綁繩的時候,你這裡好像並沒有什麼傷口,難道是我昏過去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嗎?」


  「……」陶沝沒想到他會記得那麼清楚,當即反射性地將那隻受傷的手腕藏進了袖子里,然後才抬頭沖對方強笑解釋:


  「噢——我這裡其實只是不小心擦破了點皮,並不嚴重的,只是佳慧她喜歡瞎擔心,所以才會把我包得這般嚴實……」


  「是這樣嗎?」聽到這話,太子的眸光不自覺地動了動,勉強算是相信了她給出的這個理由。緊接著,他一臉疼惜地盯著她那隻受傷的手腕,半晌,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

  「下次,不可再如此魯莽了……」


  陶沝怔了半天,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她之前在小山坡上故意拿話激怒十三阿哥一事——


  「我,也不是故意的……」她本能地為自己出聲辯解了一句,但底氣略微有些不足。


  若非當時情勢所迫,她自然不會當著眾人的面故意說出那樣的話來激怒十三阿哥,可是,要讓那位深陷冒牌傾城迷魂陣的十三阿哥幡然醒悟,她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這個方法——戳破那個冒牌傾城的贗品身份。只要十三阿哥明白對方是假的,那麼所謂的「衝冠一怒為紅顏」自然也就徹底失了意義……


  太子聞聲看了她一眼,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而是語氣幽幽地順勢將話題引到了另一個問題上——


  「你……先前對十三弟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嗎?關於傾城的那些事——」


  停了停,見陶沝沒有立即答話,又乾脆搶在她開口前自己給出了一個答案,「那些都是真的,對吧?」頓了頓,「包括,她喜歡你?」


  雖然最後這句話,太子用的是疑問的語氣,但他此刻看向陶沝的眼神和表情卻都異常篤定,就像是已經認定了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陶沝見狀一滯,好半天都沒有出聲接茬。


  而太子也定定地凝視著她的眼睛,就像是在等她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


  雙方默默僵持了一會兒,陶沝這廂首先繳械投降,沉默地朝太子點了點頭,而後者的眼神也立刻隨之一凜,一抹精光乍現其中——


  「其實,我很希望你告訴我,那些都是假的……」


  陶沝眨眨眼睛:「……這是為何?!」


  他被這話問得僵了僵,乾脆又再度陷入沉默,良久方又重新開了口,嗓音低啞、冷澈,隱隱的,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傷痛——


  「因為她過去為你做的那些事,我比不上,倘若她如今還在,你說不定會被她搶走的……」頓一下,「你原本也更喜歡她多一些……」


  他這話一出口,陶沝的眼中頓時閃過一抹愕然訝異,連帶看向前者的目光也多了一分訝異之色——


  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敏感了?難道說,是因為她先前在小山坡上表現得太過明顯了?!


  那時候,她當著眾人的面,哭得的確有些情難自禁。因為想起了傾城從前對她的好,為她所做的種種,以及他最後替她擋的那一箭……其實她心裡始終都對傾城存有愧疚,並不單單隻是因為傾城對她好而她卻不自知,而是即使知道傾城喜歡她,她也沒法給對方回應……


  她的確很喜歡傾城,也對他極其信任,但這並不是愛情,而是親情——就像傾城把十三阿哥當成最好的兄弟,她其實也是一樣的,她一直都把傾城當作自己在這個世上最親的親人——因為彼此相依為命,所以才會想著不惜一切代價來守護對方……


  不過,不可否認,如果傾城當年並沒有死,如果她們當時活著逃了出去,那她或許也會因為那一箭而選擇和傾城在一起吧,但現在——


  她眼神幽幽地看了一眼某人身上那兩處被扎著厚厚繃帶的傷口,想起他先前為她擋箭時的情景,輕輕嘆了口氣,她其實很想說,以前或許會,但現在已經不會了,只是話到嘴邊,又莫名噤了聲,最後勉強給出一句稱不上是安慰的安慰:


  「他已經不在了……」


  可惜某人似乎誤會了她這句話的意思,眸光瞬間一黯,原本看上去就沒什麼血色的臉也因此變得更加慘白——


  「你是在怪我嗎?怪我當年沒能保護好你們?」頓一下,似是又想起了什麼,添上一句,「還有之前,我沒有答應十三弟和那個冒牌傾城的要求,差點又一次讓你陷入了險境……」


  聽到他這句話,陶沝這廂先是一愣,而後便立即把原本還想要安慰對方的那些說辭全都咽回了肚子里,換上一種溫婉帶笑的語氣——


  「太子爺怎麼會這麼想?你當時選擇不答應他們是對的,如果你真的答應了,那我反而會鄙視你的——」


  她這句毫不猶豫的回答讓某位本來已經陷入低潮的太子殿下一霎那又重新恢復了所謂的生機,後者丹眸圓睜,神情幾乎有些不敢相信地沖她反問——


  「你真是這樣想的?」頓一下,用強調的語氣再重複確認一遍,「不是諷刺么?」


  陶沝聞言淺笑,嘴角勾出兩個小小的梨渦——


  「你放心,我可沒有太子爺你想象得那麼無知,也沒你想象得那般不明事理——因為這一次,不是什麼太子之位,也不是單單關乎你個人的利益,你是把我和國家大義擺在了一個天平上——縱然我所讀的書沒有你多,也太不懂得朝綱政事,但有一個道理我卻是明白的——個人利益是永遠比不上國家大義的,任何時候,國家大義都是最重要的,而那些違背國家大義來滿足個人利益的人,是永遠不可能成事的……」


  話到這裡,她明顯加重了幾分語氣——


  「所以,無論他們當時提出什麼樣的要求,你都不能有絲毫妥協,一定要選擇國家大義,就算我真的死了,我也知道你是為了這整個國家的大義,為了你身上背負的責任才不得不犧牲掉我的,這樣的你,我是絕對不會怨的……」


  此語既出,太子那雙猶如琥珀般的丹眸中頓時有熠熠的精光一閃而過,旋即又化為滿滿的溫柔和深情。


  陶沝這廂也目光盈盈地凝視著他,語氣依舊沉靜:

  「……而且,你當時有猶豫過,證明你對我有這樣的心,我已經很滿足了,我不要你為我做到那一步——如果為了一己兒女情長挑起戰事,犧牲掉整個國家和百姓的利益,那是絕對不可取的,我就算是咬舌自盡也不會同意你答應他們的要求的,因為太子爺你那個時候一旦答應,就會立刻失掉所有軍心,而且也不見得就能換回我……就算那些士兵肯死忠於你,可你行的畢竟是謀反之舉,上天都不會助你成事的……一旦交戰,你的下場必輸無疑,可能到時候我會死得更慘,而且,你的妻妾、孩子,還有身邊的所有人都會跟你一起背負謀反的罵名,那你就和十三爺沒什麼兩樣了……」


  「……」太子沒有接話,但從他聽完這席話的神情來看,似乎是有些欣慰的,但隱隱的,也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的內疚和自責。


  陶沝察覺到了這一點,想了想,又猶豫地輕聲補上了一句:

  「雖然,我曾經也的確很希望我心愛的男人能為我『衝冠一怒』、捨棄一切,但現在的我卻已經不會這樣要求了——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你有你背負的責任和使命,我不會強迫你放棄這一切來證明你對我的心,我只求在不違背這一切的情況下,請你不要輕易地捨棄我……」


  話到最後,她的語氣聽起來也莫名顯得傷感,太子一怔,下意識地回了一句:「我不會捨棄你的!不論什麼情況……」


  雖然明知道對方一定會給出這樣的回答,但真正聽到這句回答從太子口中親口說出來,陶沝還是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得眉眼彎彎,且帶著一分小小的心滿意足——


  「……我知道,所以,先前太子爺隻身跑來為我擋箭的時候,我真的很感動,也很開心……是真的開心,因為你既沒有違背你的責任,也同樣沒有放棄我……所以,太子爺這次的表現我很滿意哦,如果滿分是一百分的話,我至少可以給你打九十九分的,還有一分,是怕你太驕傲……」


  她說這話的時候,不論是表情還是語氣,全都是帶著笑的,但等了許久,卻一直沒能等來對方的回應,因為對面太子的臉上始終沒有出現什麼表情波動,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僵硬。


  陶沝愣了愣,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但下一秒,卻赫然發現對方的耳根處竟然詭異地開始泛紅。


  「……」


  「……」


  「……你的耳朵好像紅了?」


  「胡說!」陶沝此語一出,某人立刻矢口否認,並下意識地抬手想要擋住自己的耳朵,誰想卻因為動作過猛扯到了傷口,這回輪到他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你不要緊吧?」


  「嗯,這次傷口好像真的裂開了……咳,你現在可以去叫太醫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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