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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女人如衣物(下)

  不怪陶沝如此驚訝,因為此刻的來人竟是她曾在米佳慧房裡僅見過一次的尹美男。


  他怎麼會在這裡?而且看他這副架勢,似乎是想出手幫她?!


  「……是你?!」


  九九那廂顯然也對尹美男的這一「見義勇為」之舉表示意外,但很快,他便像是想到了什麼,又迴轉頭來狠狠瞟了陶沝一眼,犀利冷哼:「沒想到你這個女人還真能招蜂引蝶,勾引了太子和十四弟還不算,居然連外臣都不放過?」


  陶沝沒理會他的這番嘲諷,因為她自己此刻的內心也是一片混亂,除了那天在米佳慧房裡的匆匆一見,她和這位尹美男之間並沒有任何交集,她當然不認為自己會有這麼大的魅力,能把這位才見過一面的朝鮮使臣也吸引到自己的石榴裙下,所以,她覺得此中必有蹊蹺——


  這位朝鮮使臣會挑在這種關鍵時候跳出來搭救一個毫不相關的她,一定是帶著某種目的而來的!而這個目的,很可能是跟太子有關!

  陶沝心裡這樣想著,雙眼也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那位尹美男,但後者卻並沒有分神跟她四目相對,而是全神貫注地始終盯著九九的眼睛,語氣格外冷靜:

  「如果微臣沒記錯,這名宮女應該是太子爺跟前的貼身侍女吧?九爺若是在這光天化日之下對她下手,豈不是正好授人以柄嗎?」


  九九聞言斜了他一眼,很是沒好氣地再度從鼻子里出聲:「就算爺在這裡掐死了她,他又敢拿爺怎麼樣?」


  他這話明擺著就是挑釁,陶沝聽得身心俱是一震,看來她剛才的那種感覺並沒有錯,九九果然是對她起了殺心。


  那位尹美男也跟著皺了皺眉頭,語氣卻仍舊未起波瀾:「九爺又何必逞一時之氣?!一名小小的宮女固然死不足惜,但她現在畢竟是太子爺身邊的人,微臣聽聞她如今深得太子爺寵愛,她一死,太子爺勢必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倘若他藉此造勢,您討不到半點好處不說,您那位正有孕在身的庶福晉恐怕也會受到牽連……」


  他最後這句話算得上是一語中的,九九再度往他臉上橫了一眼,剛要說話,卻被前者先一步接了下去——


  「更何況,八爺如今正遭萬歲爺猜忌,九爺若是選在這個時候鬧事,實屬下下之策,不僅對自己無半點益處,對八爺,對整個大局也相當不利……還請九爺三思,切莫逞一時之氣,到頭來追悔莫及!」


  他輕輕巧巧地將關於冒牌衾遙的話題一帶而過,並竭力強調九九應以大局為重,表面聽起來是在為九九以及整個八爺黨考慮,讓九九不要因小失大,但細細品味,卻也是在利用九九對冒牌衾遙的那顆維護之心,變相地替陶沝解圍。


  九九自然覺察到了這一點,雖沒出聲,但望向尹美男的眼光已然添了幾分深意,大概是在猜測對方說這番話的真實用意以及他究竟是敵是友。


  陶沝這廂也同樣感到意外。倒不是因為對方給出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因為他說最後那句話時的表情和語氣——


  不知為何,陶沝總覺得這位尹美男似乎知道點什麼,比如她的真實身份,比如她和九九過往的關係,但仔細想想,又覺得可能是她自己想多了,畢竟,她真正的身份目前還隱藏頗深,旁人根本無從知曉,就算有知情人,敢確信的也只手可數,而他一介初來乍到的外臣,又怎麼可能會猜到她的這個秘密?

  正猜疑之際,距離三人不遠開外忽然傳來了一陣不大的腳步聲,下一秒,一個極其熟悉的男聲也跟著幽幽響起:

  「九哥?!」


  儘管自己的頸部這會兒仍被九九的大手扣著,沒法轉過頭去看清來人的長相,但陶沝還是能辨別出,說這話的人是十阿哥。他顯然是對眼下的這幕場景感到十分意外,連帶語氣也夾雜著濃濃的疑惑——


  「你這是在做什麼?」


  九九循聲看向來者的方向,神色微微一僵,也不知是看到了什麼,突然間恨恨地甩開了陶沝和方才死死扣著他手腕的尹美男,擰著眉心像躲瘟疫似地往旁邊退開一步。


  陶沝冷不丁被鬆開鉗制,本能地低下頭輕咳不止,只是還沒等喉間的那股難受感散去,有兩雙青靴就已先一步映入了她的眼帘——


  竟然有兩個人?!

  陶沝猛一怔,心也跟著狠狠一跳,她生怕另一個會是昨天才跑來對自己「旁敲側擊」過的八阿哥,昨晚後者可是被那位太子殿下氣得夠嗆,要是她這會兒被堵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命能撐到太子趕來。


  正怔忪之際,一旁的尹美男已率先給出反應,躬身朝兩位來人恭敬行禮:「微臣見過十阿哥,十四阿哥!」


  乍聽到最後這一稱呼的時候,陶沝有一瞬間的錯愕。下一秒,她幾乎是反射性地迅速抬起頭——


  果然,這會兒站在十阿哥身邊的不是別人,正是一襲天青色常服的十四阿哥。


  陶沝有些發懵。


  雖然她並不希望眼下的來人是八阿哥,但換成十四阿哥,貌似也是個麻煩。


  十四阿哥那廂原本是擺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見陶沝突然抬頭,忍不住往她這邊掃了一眼,跟著,在觸到她投射過去的那道訝異目光時,他本來無比淡漠的眼神也跟著微微一動,而後牽唇一笑:

  「怎麼是你?你怎麼招惹九哥了?」


  旁邊的十阿哥被他這種三分輕嘲七分關心的語氣弄得一愣,下意識地多看了他兩眼,又瞅瞅陶沝和九九:「十四弟,你——」


  「十哥別誤會!」十四阿哥顯然已經猜到十阿哥接下去想說什麼,不等他把話問完就已強行截斷:「她可不是九嫂,她是太子跟前的……」話到這裡,他忽然滯了滯,像是在努力回想陶沝如今所用的名字,「……對了,你現在叫什麼名兒來著?」


  他邊說邊朝著陶沝走近,待看到她頸間適才被九九留下的那道掐痕時,他的眼光莫名一閃,幾乎是想也不想地直接伸手撫了上去:「看來你這丫頭今兒個得罪九哥不輕啊?說吧,你又闖什麼禍了?」


  他這一絲毫不避嫌的舉動讓在場其他人看得皆是一愣,包括陶沝自己在內。但還沒等她開口答話,九九那廂已忍不住先聲奪人,且臉色甚是陰晴不定:「十四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十四阿哥聞言收回了手,順勢轉身攔在了陶沝身前,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且完全沒有半點不自然:「九哥,不過一介奴才罷了,你又何必跟她動怒?」


  九九被他這個另類的「擋駕」之舉弄得一愣,半晌方才回神,頗沒好氣地反問:「十四弟,你明知她是太子的人,難道還要護著她不成?」


  十四阿哥沒動,沖對方笑得一臉意味深長,且嘴裡說出的話也是一語雙關——


  「現在的確是,但以後會變成誰的人,又有誰會知道呢?」


  此語一出,九九的臉色直接從陰晴不定轉為了暴風雨欲來前的風雲暗涌,周身也彷彿散發著一股低氣壓。


  十阿哥顯然是感覺到了這一變化,目光頗有些警惕地在這兩人之間來回逡巡了好幾遍,末了又瞥一眼這會兒正杵在旁邊努力裝鴕鳥的陶沝,突然插嘴道:「十四弟,你該不會真的……」喜歡她吧?

  最後這四個字,十阿哥並沒有明確說出口,但在場其他幾人卻都已經心知肚明。


  十四阿哥沒接話,但臉上擺出的表情顯然已是默認。


  見此情景,九九的眼神也變得異常陰騖,一旁的十阿哥趕緊搶在他再次開口前努力打圓場——


  「九哥,你別生氣,十四弟也是年輕不懂事,俗話說得好,女人如衣物,兄弟似手足,咱可不能因為一個女人跟自家兄弟翻臉……」


  他這話說得陶沝內心頗有一種想要當眾吐槽的衝動,因為這句話後面往往還跟著另一句話:誰動我衣物,我斷他手足!


  九九顯然也抱持著「同款衣物亦不能與兄弟共享」的想法,臉色一黑再黑:「十四弟,你真的要為了她跟我作對?」


  他問這話的語氣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凌厲,十四阿哥自然是感覺到了,然而他並沒有如陶沝所預想的那樣立刻沖前者拔劍相向,反倒表現得異常平靜,就連回話的態度也充滿了十二分的誠懇——


  「九哥,十四弟我並沒有要跟你作對的意思,她是她,九嫂是九嫂,這一點,我分得很清楚,我要她,不是因為她和九嫂長得相像,若是可以選擇,我倒寧願划花她的這張臉,也免得令九哥你誤會……」


  他說著,有意無意地瞟了陶沝一眼,話卻是繼續對著九九說的——


  「……九哥身邊的人,十四弟我不會動也不想動,但她,我卻是要定了!」


  最後幾個字,他說得鏗鏘有力,也讓陶沝的心跟著狠狠一震。她情不自禁地抬頭望向前者的後背,腦中極度混亂——


  這死孩子該不會認為用這種說法就能讓九九相信他對當年的她沒有那種意思吧?


  雖然她相信以小十四的性格,絕不可能會跟九九坦誠她和他之間的過往,但當年關於他們二人的緋聞,也曾因如芸一事而傳得整個皇宮幾乎人盡皆知,就連宜妃都拐彎抹角地來試探過她對十四阿哥是否存有什麼別樣的情愫,反倒是九九這個最應該來問的當事人,卻是偏偏從頭到尾都不曾當著她的面提過此事。


  她堅信九九當年不可能連半點風言風語都沒聽說過,但他從未對此表示懷疑,卻也稱得上是匪夷所思。究竟是該說他過於相信她不會背叛他,還是相信小十四不會看上她……或許,九九當年也是懷疑過他們的,只是後來她和太子的事先一步被曝光,所以這件事也就被變相遮掩了過去。


  而時至今日,十四阿哥當著九九的面堅持要她,即便他的態度再怎麼誠懇,理由再怎麼冠冕堂皇,也擺明了是在舊事重提,跟她方才想變相給冒牌衾遙找點麻煩的做法簡直異曲同工,九九是不可能會輕易相信的!


  果然,九九的臉色完全沒因為十四阿哥的這番話而有所好轉,反而變得更加陰沉無比。但這次的對象畢竟是自己的親弟弟,和陶沝這樣的「狗奴才」還是有所區別,加上十阿哥這會兒也在一邊,所以他並沒有用剛才對陶沝的方式來同樣對待十四阿哥,他只是眼神陰鷙地在十四阿哥和被他擋在身後的陶沝臉上來回掃了兩圈,然後定格在陶沝臉上,很是咬牙切齒地沖陶沝一字一句道:「哼,爺倒要瞧瞧你到底有什麼能耐!」


  說罷,也不管其他人什麼反應,徑自甩袖離開,不過在經過那位尹美男身邊時,他的腳步似是微微一滯,大概是回想起剛才對方阻止自己掐陶沝一事,亦狠狠甩了對方一記白眼。


  但那位尹美男彷彿並沒有受到九九白眼的影響,反而還畢恭畢敬地朝他行了個禮,氣得後者扭頭走人。


  十阿哥見狀回頭瞥了十四阿哥一眼,似是想要說些什麼,但目光掠過十四阿哥身後的陶沝時,他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終究是什麼都沒說出口,只轉身追著九九離去。


  十阿哥一走,那位尹美男也轉頭往陶沝和十四阿哥兩人這邊看了一眼,眼神略微有些複雜,但他也同樣什麼都沒有說,只態度恭敬地朝十四阿哥施了施禮,跟著便頭也不回地朝相反方向離開了。


  「尹……」陶沝察覺到了隱在對方眼底的深意,原本是想開口喚住他的,但無奈十四阿哥這會兒已經重新轉身面向她,她只得識趣地閉了嘴。


  鑒於此刻已無礙眼的旁人在場,十四阿哥接下來沖陶沝問話的口氣也有意無意地多了一絲調侃:

  「你今兒個到底怎麼惹九哥了?居然令他這麼生氣?」


  好像令他更加生氣的人是你才對吧?

  陶沝鬱悶地在心中暗暗腹誹,但嘴上卻只淡淡回道:「我沒惹他,是他……那位庶福晉先跑來惹我的!」


  「嘖——」許是因為陶沝提起冒牌衾遙,十四阿哥這廂略一挑眉,再度伸手撫上她脖頸間的勒痕,意有所指地轉移話題:「被九哥掐成這樣,不疼嗎?」


  陶沝聞言本能地眨眨眼睛,沒吭聲。


  九九剛才掐得的確很疼!不過比起眼前這位皇十四阿哥當年在四爺府假山洞裡差點掐死她的那種力度,九九的力度只能說是小巫見大巫!


  見她不作聲,十四阿哥倒也沒強求,接著自己的話茬繼續往下追問,但問出的問題卻著實有些不倫不類:「你還喜歡九哥嗎?」


  「咦?」


  此語一出,陶沝莫名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眼前十四阿哥的那張俊臉就已慢慢朝她逼近,伴隨著耳邊響起的、對方刻意壓低的沙啞聲線,被無限放大——


  「如果已經不喜歡了,那就別動——」


  話音未落,一個吻就這樣突兀壓下,不是那種淺嘗輒止的輕吻,而是深入的、甚至帶著些許侵略意味的強吻。


  陶沝懵住了,本能地想要掙扎,耳畔卻適時傳來十四阿哥那略帶警告意味的嗓音:「別動,九哥可還沒走遠呢……」


  陶沝一滯,繼而狠狠皺眉。這死孩子的意思該不會是,九九他們這會兒還躲在旁邊偷看他們倆吧?!

  儘管明知道這種可能性等同為零,但陶沝心裡還是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煩躁之意,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用力推開了十四阿哥,然後仰頭沖後者怒目相向: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也是故意的?」


  故意像這樣讓太子看見他親吻她的畫面,故意挑撥離間……


  「……那天晚上?」面對她的厲聲質問,十四阿哥那廂卻擺出一臉無辜的表情,末了才像是終於反應過來她詢問的真正用意,嘴角一牽,語氣也平添了幾分曖昧:「噢——我故意做什麼了?」


  這死孩子得了便宜賣乖的性格果然還是絲毫沒變!


  陶沝低頭不滿地撇嘴,但心裡卻莫名有種失落。如果他當時的歉意真是假的、故意的,那她內心因此生出的那份感動也就成了一種莫大的諷刺,她不能原諒對方把這當成籌碼——


  「是誰許了十四爺什麼承諾嗎?」


  她這話一出口,十四阿哥原本滿帶曖昧的眼神終於一變,眉心也跟著擰緊:「這話是誰跟你說的?」頓一下,「還是說,你自己就是這樣想的?」


  陶沝慢慢抬眼,反問的語氣淡淡:「難道不是么?」


  十四阿哥聽出她此刻藏在字裡行間的怨意,神色似是有所觸動,下一秒,他突然傾身上前,低頭再度逼近她的臉,星眸深深地凝視著她的雙眼,咬音清晰得一字一頓:

  「如果當時,我知道他就在旁邊,那我會做的,遠不止如此……」


  「……」陶沝被他這樣的語氣給當場震住了,表情獃獃地僵在原地,一時間根本不知該如何接話。


  她自然明白十四阿哥的意思,後者這是在變相告訴她,她那晚的感動並沒有一味付諸東流。可是,即便他不是故意的,就算真的只是那位太子殿下想多了,但能巧合到如此地步,實在是讓人不多想也難,更何況,十四阿哥當時是和八阿哥一起出現的,那麼,在遇到她和米佳慧之前,他們兩人又做過或說過些什麼呢?


  陶沝最後的這個疑問僅僅在腦海里閃了一下便立刻被十四阿哥打斷了。


  因為後者忽然用力扣緊她的手腕,強行將她拉向自己,陶沝猝不及防地被他帶入懷抱,本能地想要推拒,但還沒等她把想法付諸行動,就被對方先一步用另一隻手強行捂住了她的嘴,然後二話不說地將她迅速拖進了路旁的樹叢。


  陶沝當場懵住了,她原以為十四阿哥是想趁機對她做些什麼,但緊跟著,她便意識到自己猜錯了,因為十四阿哥這會兒的視線根本就沒落在她身上,而是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湖對岸。


  陶沝怔了怔,繼而也循著前者的目光看去,卻愕然發現對岸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影,身上裹著一件寶藍色太監服,正朝他們這邊的湖岸匆匆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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