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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女人如衣物(上)

  陶沝站在湖心的醉晚亭中發獃。


  此時此刻,她的額頭、手心、後背皆是冷汗涔涔,整個人都彷彿失去了知覺,全靠倚著亭中的柱子才能勉強支撐著身子不倒下。


  而除她之外,周圍已再無其他人,包括剛才欲將她逼上絕路的冒牌衾遙,她的那三名丫鬟,以及對岸的那些人,這會兒已經盡數離開了,就彷彿剛才的一切全都沒有發生過。


  ……


  「想來九庶福晉您應該也看得出,奴婢對九爺無意,當然,九爺對奴婢更是憎恨異常,所以,奴婢絕對不可能有機會與您爭寵,自然也就不可能影響你分毫……但換作其他人就不一樣了,相比而言,哪個對您有利,哪個對您有威脅,九庶福晉不防仔細想一想……」


  ……


  方才,在她對冒牌衾遙說出這句話后,對方終於出聲讓裳兒叫停了對岸的沉溺之舉,將那隻木籠重新拉上了岸。綠綺和小銀子也在最後關頭被救了起來,雖然吐了好多水,但意識還是清醒的,陶沝隔湖看著她們被人從籠子里放出來,那一刻,她心裡其實是很想過去安慰的,但為了不被冒牌衾遙看出破綻,她只能維持一臉面無表情地站在湖心亭中遠遠看著她們被人帶走,整個過程一動不動。


  冒牌衾遙在沖她丟下一句「希望絳桃姑姑言出必行」后也帶著裳兒她們離開了,小丫鬟妙兒被露珠拖著離去前曾朝陶沝投來一個可憐巴巴的眼神,大約是希望陶沝能為自己說句好話,陶沝猶豫了一下,終是沒忍心,在冒牌衾遙與她擦肩而過時,彷彿自言自語般地感嘆了一句:

  「聽說前九福晉對下人一向寬容,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


  冒牌衾遙聽到這話明顯頓了頓腳步,但並沒有出聲,也沒有迴轉身看陶沝,下一秒,她再度往前走去,在經過露珠和妙兒身邊時,語氣淡淡地扔下了一句:「這次就暫且饒了你,若下次還敢再吃裡扒外,本福晉決不輕饒!」


  妙兒聽出前者這話的意思顯然是準備饒了自己,立馬朝其磕頭謝恩。而原本押著的露珠見狀,也跟著放開了手,轉而朝陶沝拋來一個大大的白眼,大概是嫌她多管閑事。


  不過陶沝本人權當沒瞧見,就這樣面無表情地看著冒牌衾遙一行人慢慢離去。


  她這次算是劍走偏鋒,幸好冒牌衾遙本人在最後關頭猶豫了,否則,她也沒有完全的把握能在太子趕來之前成功救下綠綺她們,甚至連她自己的小命搞不好都會一併搭進去。


  陶沝在亭中待了好半天才逐漸緩過勁來,隨後,扶著石砌護欄慢慢往岸邊走。


  從她剛才跟著妙兒過來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多時辰了,但米佳慧和太子卻依舊沒有出現,這讓她心裡莫名有些擔憂。


  因為米佳慧不太可能會背叛她,那麼剩下的最大可能就是米佳慧在路上出了什麼意外,比如說被什麼人給使計絆住了,她得快點去找她。否則,搞不好是會出亂子的。


  然而,陶沝這廂才走到岸邊,就見九九帶著一名小廝迎面走來。


  九九身上裹著一件熟悉的孔雀藍常服,看上去行色匆忙,似是有什麼要緊事趕著去做,而跟在他身邊的那名小廝則穿著一襲綢布青衣,看上去似乎也有幾分眼熟,但一時卻又想不起來究竟是誰了。


  陶沝怔了怔,正猶豫著是否要找地方避一避,卻見對方已徑直朝她走來,且劈頭就是一句:「你把遙兒怎麼樣了?」


  聞言,陶沝立刻懵了。他問的這是什麼話?難道那個冒牌衾遙前腳才答應她,轉頭又去跟九九打「小報告」了?


  她想了想,抬起頭,勉強鎮定地沖對方回道:「庶福晉剛才就已經回去了,九爺難道沒瞧見她嗎?」


  聽到這話,九九臉上頓時閃過一抹微微的錯愕之色:「她回去了?」


  見他給出這種反應,陶沝大腦又是一懵,一時有些搞不清這兩人到底在唱一出什麼戲。


  不過緊跟著,她便立刻想到一種可能性,因為冒牌衾遙之前說過,原本是打算將她也一起推下水並偽裝成一場意外,九九或許就是冒牌衾遙找來的見證者。


  可是,她這個見證者未免也找得太沒有份量了,難道她以為只要有九九替她作證,旁人就不會懷疑她了嗎?別人尚且不論,太子肯定第一個不信……還是,她覺得只要九九信她就行了?!

  陶沝自覺無法理解這個冒牌衾遙的想法,所以接下來脫口而出的話也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犀利:「若不然,九爺難道認為奴婢一介宮女的身份,還能為難九庶福晉不成?」


  聞言,九九的眸色當場一深,而後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突然沖陶沝冷哼:

  「哼——你別以為爺不知道你懷著什麼心思!」


  他此語一出,陶沝頓時一愣,因為這句話,她好像從前者嘴裡不止聽到過一次,她每次都很想回他,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思,他又是從何得知的?


  這樣想著,她勉強扯了扯嘴角,盡量保持最平靜的語氣——


  「雖然奴婢不明白九爺您說的心思是指什麼,但請九爺放寬心,奴婢對您從未有過什麼不切實際的想法,對庶福晉也沒有取而代之的念頭,奴婢只求能安安靜靜地待在太子爺身邊,當個宮女就好……」


  「哼——你知道什麼,你別以為那個人是真的喜歡你!」九九不等她把話說完就再度冷哼出聲。「他不過是——」


  他說到這裡便猛地噤了聲,顯然是意識到自己正在說的這句話已經變相地暴露出了某些信息。連帶臉色也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


  陶沝自然知道他接下來想說的是什麼,無非就是諷刺她不過只是一介替代品的話,但她還是故意擺出一副好奇滿滿的表情,佯裝不解地重複對方所說的最後三個字——


  「不過是?是什麼?」


  不料,她的這種態度反而更加刺激了九九的敏感神經,後者直接用右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極盡用力:

  「爺警告你,別以為你是他的人,爺就不敢動你,你不準再接近遙兒——」


  或許是因為喉嚨這會兒被對方狠狠掐住,陶沝說話的語氣也難得變得硬氣起來——


  「最後這句話,九爺應該去對九庶福晉說,讓她以後別來找奴婢的麻煩了!奴婢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不會對她一忍再忍!」


  「你說什麼?!」鑒於陶沝此刻說的擲地有聲,九九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地一松,看向她的眼神也變得有些不可置信:「難道今日不是你找她來此的?」


  「呵——九爺這是在跟奴婢說笑嗎?」陶沝瞅准空隙緩了一口氣,卯足力氣迎上對方的視線:「難道以奴婢的身份,還能命令九庶福晉做事不成?」


  她此語一出,九九那廂也跟著皺了皺眉,顯然是在思考她這話的可靠程度:「可是……」


  陶沝聽出他話里的猶疑,不等他說完便先一步打斷了他,接著自己的話茬往下道:


  「而且,九庶福晉如今有孕在身,奴婢先前也在人前再三強調過自己和孕婦犯沖,不能近距離接觸,九爺覺得,奴婢是要蠢到何種地步,才會『主動』把九庶福晉約出來,好讓自己有機會背上這個謀害皇嗣的罪名?」


  她故意咬重了主動兩個字的音,成功將九九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後者手上的力道再度鬆了松,眼神也變得更加猶疑不定。


  陶沝見狀略微停了停,算是留給他一點思考的餘地,半晌方才繼續:「想必九爺您也應該瞧出來了,九庶福晉她並不喜歡奴婢,奴婢原以為是自己的長相令她心生芥蒂,但仔細想想,這普天之下,模樣相似的人也不在少數,更何況奴婢雖與庶福晉長得有幾分相像,但脾氣秉性卻是完全不同的,而且非親非故,志向也不一致,根本就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兩個人,那她又為何要一再針對奴婢呢?」


  她一鼓作氣地說著,保持著最從容的語速——


  「想來明眼人都瞧得出,九爺您根本就對奴婢無意,而奴婢也當著九庶福晉和其他人的面再三表明自己對九爺您沒有任何傾慕之情,加上奴婢如今又是跟在太子爺身邊貼身伺候的,就算想要跟九爺您扯上什麼瓜葛也毫無機會可言,跟九庶福晉本人更是難得見一次面……按理,奴婢應該礙不著她什麼事兒吧?可是,奴婢每次見到九庶福晉,仍會被她借口刁難,奴婢也想井水不犯河水的,但她有給過奴婢這個機會嗎?」


  「……」九九依舊沒吭聲,但看向陶沝的眼神已經慢慢起了變化。


  而陶沝這廂也繼續鉚勁與他對視,但話題已經被她不留痕迹地引向了某個禁忌——


  「……所以,奴婢是真的很好奇,若換作太子爺的那些妻妾也就罷了,她們看奴婢不順眼倒還情有可原,可奴婢和九庶福晉之間卻是無冤無仇的,如果她只是單純不喜歡奴婢的長相,那奴婢盡量避開她也就是了,她又為何還要三番兩次來找奴婢的麻煩?難道奴婢奉命伺候太子爺一事,也惹她不高興了嗎?」頓一頓,偷偷瞄一眼九九的臉色,瞅準時機再補一句,「還是說,九庶福晉和太子爺兩人以前有過什麼瓜葛嗎?唔——應該不會啊,奴婢曾聽太醫說過,九庶福晉好像已經沒了以往的記憶,想來就算這兩人真有什麼瓜葛,她這會兒也應該不記得了才是,難道——她如今已經恢復過往記憶了嗎?」


  最後一句話,她佯裝毫不知情地拖長音調自問自答,但字裡行間透出的那層深意卻也顯而易見,至少,她相信九九一定是能聽明白的——


  既然那個冒牌衾遙不仁在先,還差點害死綠綺和小銀子,那她也不能白白受了這頓欺負,反正對方如今有孕在身都還不忘來找她麻煩,可見也是閑得無聊,所以她也不介意給對方找點事做做,相信被她這般「煞費苦心」地抹上一道黑,九九回去以後定會對冒牌衾遙「嚴加管教」,想必後者短時間內定會忙著為自己洗白,也就無暇分心再來找她麻煩了。


  果然,九九被她這番話再度戳痛了軟肋,當下掐著她脖子的那隻手也跟著重新一緊:

  「你,你知道了些什麼?」


  「奴婢什麼也不知道,奴婢只是就事論事——」見九九給出這種反應,陶沝心知他已經中招,但表面還是繼續沖他擺出一臉懵懂狀,語氣要多無辜有多無辜:「按理,自己不喜歡的人,不是應該避而遠之最好不見才對嗎?比如像九爺您這樣,每次看到奴婢都罵晦氣,巴不得從此以後不要再見到奴婢,九庶福晉她既然也不喜歡奴婢,不是應該表現得和九爺您一樣才對嗎?可她卻偏偏三番兩次主動來找奴婢的麻煩……奴婢想著,如果她怨恨奴婢的原因不是因為九爺您,那麼剩下的就只能是太子爺了,可不管奴婢怎麼瞧,九庶福晉和太子爺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的兩個人,既如此,那奴婢喜歡太子爺也應該不礙九庶福晉什麼事吧?所以,奴婢就更加想不通了,九庶福晉她究竟為何要纏著奴婢不放,還處處針對奴婢,總不至於說,她也喜歡太子爺吧?」


  陶沝發誓,她說這番話的本意只是想讓九九回去后給那個冒牌衾遙找點不快,但沒想到九九卻被她這番話刺激過了頭,竟將胸中的怒火先一步朝她發泄了出來,而且,後者這次乾脆用兩隻手一起往她脖子上招呼,其力道之大,讓陶沝在第一時間就感到了窒息:


  「你這個該死的……給爺閉嘴!」


  九九說這話的時候,那雙漂亮的桃花美目里也帶上了一絲近乎瘋狂的歇斯底里。


  陶沝萬萬沒想到自己今次竟會聰明反被聰明誤,一下子也有些慌了神,她本能地想要去掰開九九的雙手,但無奈雙方力量懸殊,她根本無法撼動對方分毫。


  「九爺,這——」


  原本跟著九九身後的那名小廝顯然也瞧出了此刻事態的不對勁,忍不住開口相勸,但話才起了個頭就被九九一句「閉嘴」給強行喝止了,下一秒,陶沝的咽喉處也被九九掐得更緊了——


  陶沝被掐得幾乎喘不過氣來,肺部的空氣也變得越來越稀薄。


  嘴無意識地張著,卻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有那麼一瞬,她甚至懷疑九九是故意來報復她的,因為那晚在太後宮中,董鄂.衾璇就差點像這樣被太子當場掐死,而現在,她也同樣步上了對方的後塵……


  只是,她現在還不想死,至少不想在這個時候死,更不想死在九九的手裡……


  她還沒有找到傾城,還沒有成功復仇,還不知曉那個幕後黑手究竟是誰,還沒來得及向那位太子殿下告一聲別……


  她真的不想死……


  就在陶沝胡思亂想之際,一隻膚色白皙且骨節分明的大手突然自她的眼前橫空伸出,用力扣住了九九的手腕,讓陶沝有了緩氣的餘地,而與此同時,一個陌生卻又極好聽的男聲也自她的耳畔幽幽響起——


  「還請九阿哥手下留情!」


  九九顯然沒想到有人會挑在這個節骨眼上如此不識好歹地跑來攪局,本不想予以理會,但礙於對方此刻扣住他手腕的那股力道過於大力,當下還是忍不住沖對方橫眼相向,但不料,卻對上了一張看似陌生的臉龐——


  「你是?」


  九九問這句話的時候,手上的力道也跟著鬆了松,讓陶沝得以有機會喘了口氣,還沒等她緩過氣來,就聽到一個好聽的男聲自耳邊不卑不亢地響起——


  「微臣乃朝鮮世子的隨身侍衛,那日覲見萬歲爺時,微臣曾與九阿哥您有過一面之緣,九阿哥可是忘了嗎?」


  這個聲音聽在陶沝耳朵里略有一分耳熟,但一時半會兒卻想不起究竟隸屬何人,所以她忍不住扭過頭去瞟了來人一眼,而後當場怔住——


  怎麼……會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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