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反間計,扭轉乾坤(中)
「回九庶福晉,奴婢的名字是佟佳氏.絳桃,難道您忘了嗎?」
陶沝努力在臉上堆笑,試圖在冒牌衾遙面前替自己樹立一個懵懂無辜的形象。可惜下一秒便遭到了對方質疑——
「哼——果真是如此么?」冒牌衾遙那廂忽然冷笑,「你對當年的所有事情幾乎都瞭若指掌,本福晉真的很懷疑,你是真的認識當年的那位嫡福晉?還是,你根本就是她?」
她這話一出口,陶沝當場身心俱震。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已經被對方看穿了,一旦她的身份被坐實,那麼接下來,她面臨的必定是一場腥風血雨。
指甲狠狠掐入掌心,陶沝咬緊牙關,拚命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儘快冷靜下來。
她相信冒牌衾遙即便懷疑,手裡也不會有確實的證據,否則,對方就不會借綠綺和小銀子的名號把她單獨叫過來了,她一定還有轉圜的餘地。
想通這一點,陶沝當即不動聲色地偷偷瞄了一眼坐在位置上正死死盯著自己的冒牌衾遙——
果然,對方的眼底雖然藏著滿滿懷疑,但也僅僅只是懷疑,並非已經確定,所以她笑了,語氣也恢復了適才的從容鎮定:
「九庶福晉的這個假設會不會太異想天開了?倘若奴婢真是當年的那位九福晉,難道不該在第一時間拆穿您回到九爺身邊,然後再繼續揭穿現今這位九福晉當年的罪行,讓九爺廢了她的嫡福晉之位嗎?又何必大費周章地依附到太子爺身邊來呢?這豈不是多此一舉?」
她這話說得冒牌衾遙臉色驀然一變,但其嘴上卻絲毫不肯認輸:「誰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或許,你就是想借太子爺之手先行除掉如今的這位九福晉及其靠山,然後再回到九爺身邊除掉我……」
「呵——九庶福晉真愛說笑!」陶沝不等她把話說完便已嗤笑出聲。「倘若奴婢真如您所說,那根本就是兩頭不討好!九爺和太子爺之間一向不和,九庶福晉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在眾人眼裡,奴婢早就已經是太子爺的人了,到時候就算太子爺不計較奴婢利用他之過,難道九爺還會再接受奴婢不成?奴婢覺得光憑這一點,您就無需庸人自擾……」
她煞有其事的說著,見對方臉色有所緩和,又賭咒似地再補一句:
「……先前在翊坤宮的時候,九庶福晉您又不是沒有親眼瞧過,九爺對奴婢的態度有多厭惡,還有那晚在太後宮中,他也是當著眾人的面差點要殺了奴婢呢,若非那時有太子爺擋著,奴婢恐怕也活不到現在……這件事,絕非奴婢空口白話,當日在場的宜妃娘娘,五阿哥,還有如今這位九福晉都可以作證,五阿哥當時還幫著拚命攔九爺呢……」
聽她說得這邊言辭鑿鑿,冒牌衾遙那廂明顯皺了皺眉,緊接著,她像是想到了什麼關鍵信息,面無表情地繼續發問:
「既如此,那你今日為何前來?」
陶沝聞言一怔。她倒不是回答不出對方的這個問題,而是有點跟不上對方跳躍的心路歷程。
「不是九庶福晉您硬要讓剛才那名叫妙兒的丫鬟請奴婢過來的嗎?」陶沝微滯了一會兒,又開始繼續裝傻:「那丫鬟還說如果奴婢不來,九庶福晉您一定會責罰她,還說自己會性命難保,奴婢瞧著那丫鬟怪可憐的,才答應跟她一起過來的,再之後的事,您不也全都看到了么?」
「你是因為妙兒這麼說才跟她一起過來的?」冒牌衾遙因為她的這一滯而微微挑了挑眉,顯然並不怎麼相信陶沝給出的這個理由。「那……就是跟那名賤婢和那隻狗無關了?」
陶沝的眼光微微閃了閃:「九庶福晉,奴婢剛才已經跟您說過很多次了,奴婢並不認識您所說的賤婢,但如果您是指昨日奴婢偶遇的那名遛狗的丫鬟的話,榮泰公公倒是說過有幾分眼熟,像是以前伺候過現在這位九福晉,還說那隻狗是九爺養的,已經養了五年多了……」
「是嗎?你確定你真的不認識她們?」冒牌衾遙臉上這一刻的笑容明顯有些不懷好意。「既如此,本福晉接下來要怎麼處置他們,你應該也無所謂了?」
陶沝的心猛地一跳:「奴婢有點不明白九庶福晉這話何意?」
見狀,冒牌衾遙又是詭異一笑:「你很快就會明白了!」
她說著,起身朝亭外走了幾步,拔高音量沖站在亭外的裳兒發號施令:「讓他們把人帶出來——」
裳兒聞聲立刻朝亭子側對的岸邊揮了揮手裡的帕子,緊接著,也不知打哪裡冒出了一群人,將一個巨大的木籠從岸邊的樹叢里拖了出來,並一直拖到水邊。
陶沝定睛一看,那木籠里竟然關著兩個身影,一個是綠綺,另一個是小銀子,兩者的手腳上全都被鎖上了鐐銬。綠綺這會兒正把小銀子緊緊抱在自己懷裡,生怕它受到一點傷害,而小銀子則是沖周遭眾人狂叫不止。
陶沝心裡突然升起一種極度不好的預感,但表面還是強裝鎮定:「九庶福晉這是要做什麼?」
「自然是為了懲罰一些不聽話的奴才!」冒牌衾遙沒有錯過陶沝臉上那一閃而過的驚愕,眼神立馬泛起了一絲得意。「九爺說了,只要我高興,那個賤婢隨我怎麼處置,還有那隻狗也是……」
話到這裡,她略微停了停,見陶沝並沒有立即接話,又故意反問一句:「絳桃姑姑剛才不是還說自己不認識這個奴才嗎?那現在為何又表現得如此緊張呢?」
她此語一出,陶沝自知剛才的失態模樣已經被對方瞧見,立刻不留痕迹地換了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深吸一口氣沖對方平靜道:「九庶福晉誤會了,奴婢只是單純覺得您此舉有些欠妥而已——」
「噢——何處欠妥?」冒牌衾遙此刻雖然朝陶沝笑得一臉動容,但細看之下,其實不難發現她看向陶沝的眼光里閃爍著滿滿陰謀得逞的精光。「在本福晉看來,膽敢背叛主子的奴才,自然是沒有什麼好下場的!」
陶沝聞言強扯了一下嘴角,將目光從遠處的木籠移到冒牌衾遙臉上:「九庶福晉千萬別怪奴婢沒有事先提醒你,這隻狗應該是當年那位九福晉養得吧?奴婢昨兒個聽太子爺跟前的榮泰公公跟奴婢提過幾句,說當年那位嫡福晉很喜歡這隻狗,如果你就這麼把它給弄死了,九爺一定會懷疑你的動機……」
「那又如何?!」冒牌衾遙看起來似乎並不怎麼在意,「我就說這條狗發了瘋,要咬我……你說九爺到時候會在乎我,還是更在乎這條狗?
「呵——」陶沝聽出了她話里的言外之意,再度扯扯嘴角,「瞧九庶福晉這話說的,奴婢自然相信九爺會在乎您多一些,但奴婢也同樣聽聞,自打前九福晉過世,九爺就一直命人悉心照料這隻狗,這隻狗也同樣是九爺的心愛之物,如果喚作奴婢,絕不會輕易去動這隻狗的主意——畢竟,它被九爺養了這許多年,怎麼說也有了點感情,而且,之前這幾年都沒出事,九庶福晉您一回來它就發了瘋,這可有點說不過去……就算九爺在乎你,不計較你殺了這隻狗,但他心裡一定會有個疙瘩,到時候萬一有哪位主子因為這點揪著你不放,九庶福晉您可是會吃大虧的……」
她慢條斯理地說著,語氣始終維持淡淡然,讓人聽不出太多的情緒——
「至於和狗在一起的那名丫鬟,奴婢聽榮泰公公說,她以前曾伺候過那位前九福晉,後來又改去伺候現在的這位九福晉,可見她應該是現今這位九福晉的人,你動她,不就是公然和現在這位九福晉過不去么?你如今在九爺府內的根基尚且不穩,就這樣與她作對恐怕不好吧?」
最後這句話,陶沝努力說得情真意切,儼然是在為冒牌衾遙著想。然而可惜的是,對方似乎並不領情——
「呵——不過是一名三番兩次背叛自家主子的賤婢罷了,你真以為那位嫡福晉會因為她而和我過不去嗎?」
她這話說得相當篤定,且擺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就像咬定了董鄂.衾璇不敢找她的麻煩。
那一瞬間,陶沝的腦海里好像有什麼東西閃過,卻快得抓不住。而冒牌衾遙那廂也沒容她多想,便再度朝裳兒下令,對岸的那些人得了指令也開始將木籠慢慢往湖裡推,小銀子叫得更大聲了,而綠綺也幾乎有半個身子都泡進了水裡。
嘴唇被陶沝咬得發白。
她知道這是冒牌衾遙在試探她,只要她開口為綠綺和小銀子求情,那她真正的身份就很有可能被曝光,而如果她一直不開口,綠綺和小銀子說不定就會被他們推進水裡溺死。她一定要儘快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擺脫眼前的困境——
「九庶福晉跟這名丫鬟還有這隻狗有仇嗎?」在頭腦風暴了大約三秒之後,陶沝這廂重新開了口,語氣淡淡得就像在跟對方談論今日的天氣好不好。「還是……跟當年的那位嫡福晉有仇?」
冒牌衾遙聞言一震,本能地回應:「你這話何意?」
陶沝淺淺勾唇:「奴婢剛才不是說了嗎?九庶福晉害死這兩條性命,九爺心裡一定會懷疑你的動機,這隻狗和這名丫鬟都陪在九爺身邊陪了五年,這五年的情分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你殺了他們,只會降低你在九爺心裡的位置,若九庶福晉和他們倆之間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又為何要做這種損人損己的事情呢?」
她佯裝不解地邊說邊望著對岸的木籠,但眼角的餘光卻一直在偷偷留心冒牌衾遙的反應——
「……何況,那隻狗本就不會說人話,那名丫鬟也已經沒法再開口了,按理說,他們兩個應該怎樣都影響不到您才對,如此,九庶福晉又何必多此一舉呢,要跟他們倆過不去呢?」
她這話的語氣說得極為誠懇,冒牌衾遙的眼光明顯閃爍了一下,但瞬間即逝——
「本福晉想怎麼做,難道還需要向絳桃姑姑你來解釋嗎?本福晉就是看他們不順眼,難道不可以嗎?」頓一下,又意味深長地補上一句:「還有,絳桃姑姑剛才既然說不認識他們,那現在又為何要為他們說話?」
聽到這話,陶沝手裡暗暗握了握拳,但並沒有在面上表現出任何緊張的神色,反而循聲回過頭來看向身側的冒牌衾遙,沖她淺淺地一牽唇角:「九庶福晉誤會了,奴婢這可完全是在替您著想呢——既然您和他們之間無仇無怨,那又為何一定要對他們下死手?這好像說不過去吧?難道你真打算用看不順眼這個理由來搪塞九爺嗎?那個丫鬟也就罷了,聽說她當年背叛過那位前九福晉,您看她不順眼也在理,但那隻狗卻是前九福晉的心愛之物,九爺恐怕不會輕易相信這個理由吧?」
話到這裡,她注意到冒牌衾遙微變的眼神,知道自己定是說中了對方的心思,當下再接再厲——
「當然,如果這只是九庶福晉您個人的想法也就算了,反正您現在失了憶,就算真的看他們不順眼,那也無可厚非,想來九爺也不會因此怪你,但如果——」
她刻意停了停,死死盯著冒牌衾遙的眼睛,提出了一個大膽假設:「……今日這件事是有其他人在背地裡挑唆您的,那九庶福晉可要仔細想想她的用心了,您……會不會是被她拿來當槍使了?!」
陶沝最後的這句話尚未說完,冒牌衾遙那廂的眼神已經明顯變了,就像是被人狠狠踩了一腳,緊接著便立馬矢口否認:「你……你胡說什麼?!」
「奴婢並沒有胡說!」她這樣的反應讓原本還在猶豫這個假設會不會太牽強的陶沝一下子振奮了精神,也看到了一絲成功說服對方的希望——
「奴婢剛才也說過了,奴婢和她們互不相識,您就算真的要弄死他們對奴婢也沒有任何影響,反正他們也都不是什麼重要人物,死了也就死了,奴婢並沒有什麼異議,但現在的問題是,他們兩個偏偏都和當年的那位九福晉有關,除非您能將害死他們的罪名栽贓到別人身上,否則您就這麼弄死他們,難保九爺不會對你起疑心……」
冒牌衾遙聽到這話明顯滯了滯,而後忽然沖陶沝揚眉冷笑:「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找人栽贓?」
她這一刻的表情語氣擺明了就是在告訴陶沝「你說對了!」。
陶沝先是一愣,繼而便迅速反應過來——
「九庶福晉所說的這個栽贓對象,不會就是指奴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