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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生死有命(上)

  陶沝的一番話顯然讓四阿哥原本淡然的神色為之一動。


  可惜還沒等他開口,九九已在一旁叱鼻出聲表示不屑:「哼!你真以為那個人是什麼所謂的神醫,任何病都能治么?」


  「……」陶沝張了張嘴,沒吭聲。她其實很想說即使師兄並非傳說中的那般無所不能,那總也要先試試看才能下定論吧?不過這些話在她對上九九那張幾乎全黑的臉后,又盡數憋了回去,只偷偷瞄了一眼旁邊的四阿哥,想看看他的意思。


  四阿哥沒說話,但看向陶沝的眼神卻明顯比前一秒黯淡許多,想來也是對師兄沒什麼信心。陶沝見狀不由地輕咬了一下嘴唇,低下頭不再堅持。


  九九也趁機告辭離開,四阿哥朝他們點點頭,讓那名叫無庸的貼身小廝送他和陶沝出府。


  九九一路拉著陶沝的手行至府門外,待到兩人坐上回府的馬車,陶沝仍然不吭一聲。九九自然知道她是為何沉默,當下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幽幽道:「爺知道你是關心弘暉那孩子,但爺這也是為了你好——」見陶沝抬頭看他,又嘆了一口氣,「想必你還不知道吧?弘暉那孩子的病是打娘胎裡帶出來的,以前請了好些大夫都無法根治,如若此番你那位師兄也醫治不好,你打算怎麼辦?」


  陶沝被他問得有些怔愣,她顯然從沒考慮過師兄會失敗這一方面。在她眼裡,師兄就是像神靈一樣偉大和完美的人物,只要師兄出馬,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到的!就像之前傾城中毒,性命垂危,師兄不也照樣把她從死神手裡救回了來了嗎?所以,她從不懷疑師兄的能力,只要是師兄想做的事,他就一定能做到的!

  見她不說話,九九以為她是默認了自己的看法,伸手將她輕輕攬進自己懷裡,柔聲勸慰道:「你也別太擔心了,四哥他們心裡對此亦是有數的……如果最後治不好,那又何必留給他們一個無法實現的希望,這樣豈不是更讓他們傷心么?」


  「可是……」雖然九九這話說得不無道理,但陶沝心中還是不想輕易放棄希望。「就算其他大夫都對此束手無策,師兄也不見得就一定治不好這病啊!先前那些御醫不也說傾城的毒是無解的么……」


  見她一臉堅持,九九倒也沒再繼續打擊她,只是淡淡答道:「既如此,那就等明日再說吧!今日天色已晚,我們還是先回府里去吧!反正這事也不急於一時,明日再進宮也是一樣的……」


  ******

  儘管九九一再強調師兄不一定能治好弘暉的病,但陶沝心中還是對師兄抱有絕對信心。她相信師兄絕不會讓她失望的。


  次日一早,她便興沖沖地跟著九九的轎子一起進宮,待進了宮之後又一路直奔師兄的住處。


  然而,讓陶沝萬萬沒想到的是,師兄這次在聽完她的一番陳述之後,竟然拒絕去四爺府給弘暉治病,並丟給她一句:「他的病我治不了!」


  「為什麼?!」陶沝當即愕然,連帶腦子也有點轉不過彎來。「師兄你連看都沒有去看他一眼,怎麼知道他的病你治不了?」


  師兄看著她不說話,臉上的表情卻在一霎那間變得錯綜複雜起來,帶著些許惱怒,還有几絲明顯的無奈。


  陶沝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不肯死心地繼續追問:「為什麼師兄你不肯救他?」


  師兄還是沒說話,半晌,他突然輕輕嘆了一口氣,像是下定決心一般淡淡出聲:「我想,那孩子的命運如何,你心裡應該比我清楚!」


  此語一出,就恍如平地驚雷一般炸響在陶沝的心頭,她整個人也猶如被雷擊般瞬間怔在當場。


  「如果我治好他,那他原有的命運就會發生改變,接下來的歷史進程也會發生改變……」不理會陶沝此刻的駭然色變,師兄始終維持著他一貫的淡然語調,「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那些話,你應該沒有忘記吧……」


  陶沝再度渾身僵硬,腦海中卻莫名切入她當初穿來這裡之前,師兄曾反覆對她強調的那句話——


  師兄說,陶沝,不要改變歷史!

  見她臉色瞬變,師兄知道她定是回想起來了,當下又雲淡風輕地再補充一句:「這些本來就不是你應該管或可以管的事情,一切事態發展只要順其自然便好,斷不可作無謂強求……」


  陶沝心中倏地一涼,因為她忽然記起傾城在先前那次索額圖謀反事件中也曾跟她說過同樣的話。


  如果那次謀反中她聽傾城的話什麼也沒做,也沒有推那位華麗麗的太子殿下下水,那現在又會不會是別樣的結局?亦或是,即便她什麼也沒做,歷史進程還是會像現在這樣發展,只不過是用另一種途徑實現?


  也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她的心思,師兄又一次淡然開口:「我聽傾城說了你上回救人的事情,她說你想要改變那個人的命運,可是失敗了,歷史進程還是朝著它原來的方向發展,所以——」話到這裡,他有意頓了頓,語氣也刻意加重了幾分,「你有沒有想過另外一種可能,即便我這次治好了他,他到時候還是會死於非命……因為,他的命運便是如此……」


  他最後這句話帶給陶沝的打擊顯然不只一點點,陶沝眼前頓時一黑,身子也差點站不穩。


  她就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上前捉住了師兄的衣袖,不甘發問:「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師兄無聲地搖了搖頭,看向她的眼眸中也充滿了無奈。


  陶沝的心裡亦是一陣陣發涼。


  兩人靜靜對峙。


  不多時,外邊有人前來求見,是四阿哥的貼身小廝無庸,說是四阿哥來請神醫過府一敘。


  雖然明知道四四大人應該也是抱著一線渺茫希望而來,但陶沝心裡還是莫名生出幾分安慰,這也算是四四大人對她的一份信任吧。


  師兄原本是想拒絕的,但在睇了一眼面前正可憐巴巴望向自己的陶沝,終究還是沒能忍心,點頭答應了對方的要求。


  「好吧!」


  ******

  陶沝隨師兄一起坐馬車到了四爺府邸,四阿哥和四福晉這會兒都在弘暉房裡等著他們。


  弘暉仍躺在床上一直昏睡。


  師兄仔細察看了一下他的整個身體狀況,很快就下了結論:「恐怕熬不過這三個月了!」


  陶沝聽得心中一唬,她斷沒想到師兄竟會把話說得如此直接了當,完全不給人迴旋的餘地。但隨即令她更意外的是,在聽到師兄這番話后,原本在她想象中應該立刻就嚎啕大哭的四阿哥和四福晉兩人卻只是淡淡一驚,反應完全沒有她預期中的那般驚心動魄,就連臉上的神情也沒有出現太大動容。


  陶沝有些意外,忍不住往四阿哥和四福晉兩人臉上偷偷打量了好幾眼。難道他們兩個也早就知道這一點了?


  四阿哥顯然察覺到了她此刻的窺視,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但旋即又掩飾性地將手握拳放到嘴邊輕聲咳了咳,出聲詢問道:「不知先生對小兒此病還有何詳解?」


  師兄淺淺一掀眉,語氣清冷得不含一絲多餘溫度:「八字偏弱,多病難養,命里犯煞,乃撞命關,如重拜父母或過房,或可保其平安。」


  嗨?!


  陶沝聽到這話又是一怔。撞命關這詞兒對她並不陌生,因為她小時候曾多次聽陶爸爸提起過小兒關煞,這是古時命理學家對剛出生的小孩命理四柱中所帶的神煞的總稱,雖然貌似並沒有什麼科學依據,但年紀大的老人還是很相信這些的。陶沝小時候就被陶奶奶拉著去燒了很多白虎錢,因為她命犯白虎關,奶奶怕她養不大。據說,犯白虎關的人一生多血光之災,尤其是女命生產時要特別小心,容易母子喪亡。而犯撞命關者則和師兄形容描述的一樣,大多是從小難養、體弱多病、易有夭折現象,據說拜認乾爹乾媽便可平安。


  大概是沒料到師兄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四阿哥那廂眉頭猛然一緊,臉色也跟著陰沉了幾分,房間內的氣氛立時變得無比僵滯起來。


  站在一旁的四福晉微微猶豫了一會兒,首先開口打破沉默:「不瞞先生,之前小兒三歲的時候,有個和尚來過我們府邸,也曾講過類似的話,他說小兒體弱多病,是犯了撞命關,需出家、或是過繼給他人方可保平安,否則定熬不過八歲,只是……」她邊說邊看了身旁的四阿哥一眼,聲音有些哽咽,「當時爺和我都捨不得,所以並沒答應他的提議……」


  「為何不答應?」陶沝不等她說完便已忍不住脫口而出:「雖然弘暉是皇室子弟,但過繼一事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終究還是性命比較重要啊,而且就算是過繼給他人,也還是可以養在自己身邊的,這並沒有什麼太大區別啊……」


  四福晉這次沒有立即答腔,而是拿帕子捂住了嘴,像是強忍著不讓自己在眾人面前哭出來,好半天,她方才控制住有些激動的情緒,泣聲哽咽道:「不是的,我和爺並不是在意這個,而是這過房一事並非九弟妹所想的那般簡單,那和尚說,需得尋得一對符合八字的男女夫妻方可過房,否則就是害人害己……」


  陶沝再度愣住,還不等回神,就聽四福晉那廂繼續往下說道:「我和爺當初想著反正還有好幾年的功夫可以找人,所以就沒答應那和尚當時要讓弘暉出家的要求,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使然,這些年來,我們雖然派了很多人出去尋找,但卻一直找不到那對符合八字的夫妻,而且更奇怪的是,當初的那個和尚也消失不見了……我和爺之前就曾想過派人再去把那個和尚找回來商量,但沒想到,他當年從我們府里出去后便有如針落大海一般杳無音訊,我和爺也是無法,所以才一直拖到了現在……」


  她邊說邊拿帕子抹淚,表情和語氣情真意切,這讓陶沝十分後悔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那些冒失之言,是她把人想得太自私了,這世上沒有哪對父母是不以自己兒女的性命為重的!即便身為帝后也是如此!


  陶沝有些不忍地輕輕咬住下唇,偏過頭去無聲地看向師兄。她相信師兄聽完這番話也不會絲毫不動容的。


  師兄這會兒正面無表情地保持沉默狀,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正當陶沝這廂鼓起勇氣想問師兄有何對策,四阿哥那邊卻搶先一步開了口:「先生能否借一步說話?」


  師兄聞言先是一怔,而後在陶沝朝他投去的期待目光中略微猶豫了一下,終是朝四阿哥點了點頭,跟在對方身後隨他入了偏廳。


  四福晉不動聲色地目送他們兩人離開,正要說話,一名臉生的小廝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說是李側福晉那裡出了事情,請四福晉過去瞧瞧。


  四福晉起初聽到這話有些惱怒,但那名小廝湊上前來不知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四福晉的臉色立馬一變,就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一般,變得頗為不安起來。


  陶沝暗自猜測或許是府里有什麼大事發生,當下趕緊主動提議道:「四嫂如若有事就自行去吧,不用在意董鄂,反正董鄂也想留在這兒陪著弘暉……」


  見她一臉懇切,四福晉那廂倒沒再說什麼,只命人好生伺候,隨即便帶著自己貼身的丫鬟小廝匆匆離開了。


  陶沝轉身輕步走進內室,弘暉這會兒仍然閉著眼睛躺在床上昏睡。


  陶沝躡手躡腳地在弘暉床邊的那張圓凳上坐下,眼帶憐惜地凝望著後者那張憔悴的小臉,忽然覺得一陣揪心的疼。


  她正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臉,孰料就在這時,躺在床上的某人卻仿若條件反射一般地赫然睜開了眼睛——


  陶沝嚇了一跳,大腦當場一片空白,不容她細想,對方已經惡聲惡氣地開口發話道:「壞女人,你要對我做什麼?」


  或許是因為生病的關係,他說這話的音量並不高,語氣也沒了平時的蠻橫,甚至可以說是病懨懨的。


  陶沝聽得心頭一軟,語氣也不由自主地柔了幾分:「聽說你病了,我來看看你……」


  不過對方顯然並不理會她的一番好意,仍舊惡語相向:「我才不要你來看我呢!我討厭看到你,你趕快給我滾出去!」


  陶沝懶得跟他計較,只淡淡「哦!」了一聲便不再言語,當然,人也依舊坐在位置上紋絲不動。


  見此情景,弘暉立刻氣鼓鼓地看著她,扯著暗啞的嗓子沖她喊:「喂,你這個壞女人難道聽不懂我說的話嗎?我說我討厭你,你趕快滾出去!」


  陶沝依舊不為所動,一本正經地反問:「你討厭我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只要我喜歡你就行了啊!」


  「你!」某人當場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陶沝不等他說完就接著自己的話往下道:「這世上有誰規定你喜歡的那個人就一定也要喜歡你呢?」見對方再度愣神,又笑嘻嘻地繼續,「同理,你所討厭的人也不見得就一定會討厭你啊,恐怕,他們都像我一樣喜歡你也說不定啊……」


  「……」


  「你喜不喜歡我一點都不要緊,反正我知道我是喜歡你的就行了……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無論他是討厭你或是喜歡你,你都應該一如既往地喜歡他,不是嗎?」


  「那麼——」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陶沝的這番搶白堵得無話可說,某人大腦一熱,一句話也不假思索得當即脫口而出:「那個人也是真的喜歡你嗎?」


  哎?!陶沝被他問得一怔,一時有些想不明白他為何會問出這樣的話,於是本能地反問道:「你……是指誰?」


  看他的這副表情肯定不是在說九九,難道會是指師兄?亦或是……


  不容她多想,小傢伙弘暉已擺出一臉「你不用裝蒜了!」的表情,氣哼哼地說道:「你不用否認了,我知道是那個人,我那天都親眼看到了,你和那個人在……」


  話才說到一半,他臉色陡地一變,猛然噤了聲,眼睛也直直地望向陶沝身後——


  「十,十四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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