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有趣的還在後頭呢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殊榮!
大開的府門外,四皇子淳于信一襲杏色長袍,外罩月牙白紗質罩衫翩然而入,一頂白玉頂冠束住烏墨長發,冠上的鑲金明珠在陽光下閃出淡淡光暈,越發襯的人眉如墨勾,眸如點漆,整個人如芝蘭靜放,玉樹臨風。
而在他身後,五皇子淳于昌一襲淺藍直綴,玉帶圍腰,金冠束髮,纖眉飛揚,唇勾淺笑,俊美的臉上一片溫文的笑意。再落後一步,便是一襲青色錦袍的六皇子淳于堅,雖然年紀尚小,但那張精緻的面容已顯出不凡的俊逸,閃亮烏眸,透出一抹興奮。
這三個人一進來,就聽小姐的座席內,輕聲的驚呼聲不斷響起,所有炙熱的目光齊齊盯在三人身上。
雖然出身名門旺族,官宦世家,但是與當朝皇子同宴的機會,卻並不多。若是往常,這樣的宴會,眾皇子接了帖子,也不過是命下人來送上一份賀禮,哪裡知道,阮老夫人壽宴,三位皇子竟然親臨,可見皇室對阮府的恩寵,非同一般!
只是片刻功夫,眾官已在心裡衡量出右相阮一鳴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墊定了要和阮相打好交情的決心。而在場的各府千金,一瞬間的花痴之後,都是不自覺的低頭查看自己的妝容,盼著趁著今天的機會,被皇子注意到自己。
淳于信在萬眾矚目下,神態從容,面容清淡,徑直向首位行來。而淳于昌卻唇含淺笑,向身側注目的小姐、夫人唅首為禮。六皇子淳于堅一心只在出宮的興奮中,對這些目光是當真沒有留意,隨在淳于信身後,興沖衝進府,遠遠瞧見阮雲歡立在眾人身後,忙笑著向她揮手。
阮一鳴雖然早有心裡準備,但仍然受寵若驚,忙下了座位,領著群臣上前跪拜,大聲道,「微臣見過三位殿下!」
「相爺快快免禮!」淳于信伸手虛扶,笑道,「今日是老太君大壽,阮相這等禮數,我們一番恭祝的美意,豈不是反成了打擾!」
阮一鳴一聽,只好謝過起身,引著三位皇子向首席上來。原來坐在首席的各級朝臣忙自覺讓座,重新排列座次。
這個時候,太子、端王和三皇子的賀禮和帖子也送了來。阮一鳴一見這三位不來,倒是悄悄鬆了口氣,立即吩咐開宴。
絲竹聲剛起,老夫人一擺手,含笑道,「等等,今日還有一件喜事,一併說了出來,再開宴吧!」
還有喜事?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阮家另外四個人的臉上。阮相年過而立還膝下無子,難道是阮夫人秦氏懷了身孕?可這也不是當眾說的事啊!難道是阮相終於要納妾了?瞧了瞧秦氏明顯驚異的表情,又不能肯定。至少,這件事,是秦氏不知道的!
那麼……
游移的目光,慢慢都聚攏到大小姐阮雲歡的臉上。阮大小姐是原配公孫氏的女兒,雖然現在當家主母是秦氏,但有公孫老侯爺在,秦氏卻未必管得了她的親事,難道……許多人的目光,掃向男賓席齊齊刷坐著的公孫七兄弟。算來阮大小姐也有十三歲,經過各種繁瑣的禮節,及笄后成親,是剛剛好!難道,是大小姐阮雲歡要定親,所以公孫家的人才來的這麼齊?
眾人心裡猜測紛紛,卻見阮老夫人停了話,向場中笑望,便有性急些的大聲道,「阮老太君,有何喜事,說出來,讓我們大家一同祝賀!」
「是啊,老太君,究竟是什麼喜事?」
「……」
秦氏對此事一無所知,此時狐疑的望向阮一鳴,但見他唇含淺笑,溫和的目光落在阮雲歡身上,不禁一驚,「啊喲,這個死丫頭一早拿了幅綉品,說什麼百子千孫,難道真的是讓老爺納妾?」
淳于信對這場面也覺得意外,眸光向阮雲歡一掃,但見她面容一片平和,微勾的唇角,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篤定,心中頓時一定,也含笑道,「老太君,是何喜事,趁此刻眾位大人都在,說了出來也好收些賀禮!」
眾人一聽,轟的笑了出來,說道,「有四殿下替老太君做主,我們豈敢不從?」
老夫人見時機已到,眸中光芒微閃,微笑道,「阮氏一門,人丁向來不旺,也就到了我們老太爺,才有了四個兒子……」
聽她突然說到子嗣,秦氏心頭突的一跳,臉色頓時變的難看,一雙利眸死死盯著阮一鳴。難道真的是他要納妾,卻把她蒙在鼓裡,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宣布出來,來個既成事實?
卻聽老夫人續道,「老太爺在世時,只盼再有個女兒,卻一直未能如願!」
湯氏坐在下方,瞧著阮雲歡一笑。似乎在說,你瞧瞧,盼女兒的又不止是我!
阮雲歡報以一笑,眨了眨眼,轉頭專註的瞧著老夫人。
老夫人接著道,「今日趁著這大喜的日子,老身要收一位義女,便請各位大人、夫人做個見證!」
此話一出,倒是大出眾人意料之外,秦氏心頭一松,臉上僵硬的笑容頓時變的柔和。收義女啊!不過是多一個小姑子,有什麼要緊?
阮一鳴含笑道,「既然如此,母親便將這位義妹請出,見見眾位大人罷!」
老夫人含笑點頭,向身後羅媽媽一擺手。羅媽媽點頭,繞到屏風后,躬身相請。眾人大奇,原以為老夫人的義女坐在席中,卻原來是隱身屏風之後,頓時覺得萬分神秘。
隨著羅媽媽的動作,但聞環佩叮噹,一位約二十餘歲的女子一襲碧波淺綠羅紗衣,從屏風后款款步出,在老夫人面前盈盈拜倒,自羅媽媽手中接過茶,高舉過頂,輕柔的聲音說道,「女兒月嬌拜見母親!」
這女子一出,秦氏頓時一臉驚怔,險些失聲喚出聲來。不少官員也是瞪大了眼,驚異之下不敢相信,又用手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但見女子容長臉兒,丹鳳眼兒,容顏姣好,正是前幾日被秦氏當成阮一鳴外室暴打一頓的月嬌。
老夫人於滿場的震驚視而不見,一手將茶接過飲了一口,將茶盞交給丫頭,才雙手扶起月嬌,笑道,「好孩子!快起來!去見過你大哥!」
月嬌含笑起身,又接過一杯茶,在阮一鳴面前行個蹲禮,說道,「請大哥用茶!」
阮一鳴含笑點頭,也接過飲了一口,吩咐丫頭扶起。
月嬌起身,再接過一杯茶,轉身便瞧著秦氏,向她一步步行來。
秦氏臉色乍青乍白。萬萬料想不到,今日老夫人壽宴會有這樣一出,更沒料到,她有一天還會和月嬌以這樣的身份在這樣的場面對上。
而眼前這個唇含淺笑的女子,不過是前夫人公孫氏身邊的婢女,被自己趕出府去的賤婢,又憑什麼以這樣的身份進府,搖身一變,成為阮府的小姐,難道真要厚著臉皮,喚自己一句「大嫂」?
「請大嫂用茶!」月嬌身形微蹲,清清柔柔的聲音緩緩響起。
秦氏心中大怒,這一瞬間,只想一手將那茶盞掀翻,全部丟在這賤人的臉上。可是,眸光稍抬,就看到阮一鳴滿含警告的眼神,不由心中打了個突。
為了古井衚衕的事,這幾日阮一鳴對她已冷淡許多,若是當眾再令他出醜,怕是日後更難和緩。橫豎不過是收個義妹,總強過納妾,姑且認下,看看他們還要做什麼?心中念頭電閃,已一手接過茶盞,含笑道,「妹妹請起!」身後丫頭上前,將月嬌扶起。
這片刻功夫,下邊被驚到的眾人已經回神,眼見禮成,便紛紛上前道賀,而在心裡卻又暗暗稱奇。這個女子,本是阮相的侍妾,後來又被程御史養成外室,如今重歸阮府,竟然一躍變成阮相的義妹,這些轉折,當真是神奇。
而更神奇的,還在後邊。
老夫人待人聲稍靜,便含笑道,「老身這個義女,孤身漂零,離府十年,如今回府,老身要為她做主,許樁婚事!」
這話一出,頓時滿場皆寂,知情的官員便不自覺的瞧向席上的程御史和程夫人。古井衚衕一事,鬧的滿城風雨,阮府這麼做,自然是為了平息程御史的怒火。但是……瞧一瞧一臉平靜的程夫人,又實在不知道,老夫人將話說完,這場壽宴還能不能進行?
果然,老夫人牽著月嬌的手,走下席向程夫人行去,說道,「老身這義女雖然身份低微,卻也算出自名門,給程御史做名妾室,料想不至於辱沒御史大人!程夫人可能答應?」月嬌雖是婢女,但從小跟著公孫氏,受的是靖安侯府的調教。
給程御史做妾,不問程御史,卻問程夫人,自然也是對一家主母敬重之意。一瞬間,全場的目光全部聚在程夫人身上,要看這位御史夫人是應,還是不應。
程夫人緩緩站起,目光與老夫人略略一對,便移到月嬌的臉上,含笑道,「妹妹能與我一同服侍老爺,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月嬌妹妹貴為丞相義妹,哪裡敢委屈妹妹做一個侍妾,今日我便做主,迎妹妹做老爺的側夫人吧!」
一番話說的落落大方,絲毫不顯醋意,頓時贏得滿場的掌聲。月嬌眸中淚光盈然,款款拜倒,說道,「月嬌拜見姐姐!」
這一刻,才有不少夫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在端王開府那天,阮家大小姐和程夫人能相談甚歡,原來,是這件事達成了共識。而阮相府以這種方式解決這段糾紛,姿態放的極低,給足程御史面子,也顯示出阮相胸懷大度,虛懷若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