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偽君子 假小人
馬車車廂中,少女蜷縮著身體,依偎在老者的懷中,似乎是已經哭幹了眼淚,現如今的她隻能無聲地抽搐著。這名少女本就身體不怎麽好的樣子,先前嚎哭之時,有幾次差點直接暈倒過去。
幹瘦的老者,隻能憐愛地抱著自己的孫女,用如樹枝般幹枯的手掌,輕柔地拍著少女的背,嘴裏說著安慰的話語。直到心疼的什麽也說不出來為止。
看著這一幕,同樣坐在車廂中的沈崖,也隻能是一陣無語。他原本還想湊上去詢問一下這對爺孫究竟是在哪裏得到那張真正屬於修仙者的低階符籙的,結果卻遇上這樣的事情,也隻能無奈幹等著了。其實,沈崖若是願意的話,還是有辦法直接獲取這對爺孫的記憶的,但這樣做的話,就難免會搞出一些動靜。車廂外有人,在這裏動手也不是特別方便。沈崖也沒有在兩個與自己無冤無仇的可憐凡人絕望時,對其動手腳的想法。更覺得沒有必要如此,也就沒有動手讀取二人魂魄記憶。
索性,這樣一點點時間,對於身為修仙者的沈崖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麽,他也懶得費心。現在無事可做,隻需靜靜等待事情的發展,並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再獲取情報就可以了。沈崖相信,事情很快就會迎來變化的。
唯一會對沈崖造成困擾的,也隻有少女一開始哭泣時有些嘈雜的聲音。為了耳根子清淨,沈崖隨意隔絕了少女的哭喊聲,直到那哭喊聲變成無聲的抽泣才解除隔音罩。
車廂輕微地搖晃著,沒有人主動掀開布簾去看外麵的情況。那對爺孫已經是徹底絕望,隻以為進了這馬車,無論去哪裏都是一樣的,這才沒有掀開布簾去看什麽。況且現在的他們也不敢做多餘的動作。而沈崖則是不用動彈一下,便能清楚地知道馬車的行進路線,以及周圍的一切情況。
又過了一段時間,馬車的輕微搖晃突然停止了。沈崖的神念,很清楚地發現,這馬車一路行駛,並沒有往花大少的府上駛去,而是向著燕京城外的方向行駛了出去。馬車行駛了大半天,到了日落西山之時,這才離開了燕京城。此時,正停在城外的一處人跡罕至的荒郊。
奇怪的是,此時的馬車周圍,早已沒有了騎在高頭大馬上招搖無比的花大少,更是沒有了那一群一直簇擁著花大少的惡丁,隻有一個駕駛著馬車的人,收起了手中的馬鞭剛剛翻身下馬。
注意到這些的沈崖,沒有感到任何吃驚,依舊是坐在馬車中巋然不動,閉目養神著。
而那對爺孫,也注意到了馬車停下的情況。一時間,恐懼的感覺湧上心頭。此時老者心中是恨極了自己,隻恨自己不該帶著孫女一起,去賣那些破符。若非如此,也不會招惹事端,被那惡名昭彰的花大少注意。老者已然暗自下定了決心,如果花大少真的要對他孫女做些什麽的話,自己就算是拚了老命,也不能讓其得逞。
就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中,馬車的布簾被人掀開了,一道屬於黃昏的黯淡的光,透射了進來。緊接著,一個人的聲音,在布簾外響了起來。
“你們出來吧,我有事要交代。”聲音低沉富有磁性,話語也很簡單,聽不出任何多餘的意圖來。
但即便如此,在聞聽聲音的瞬間,老者和少女還是嚇得抽搐了一下。他們自然隻敢蜷縮在車廂一角,不敢動彈半分。另一方麵,沈崖也沒有被人喊了一句就乖乖聽話的意思,依舊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就這樣,死一般的沉默再次蔓延開來,在那一聲喊話後,再也沒有聲音響起。
過了好一會兒,外麵喊話之人似乎也有些不耐煩了,這才再一次開口:“叫你們出來這麽麻煩嗎?罷了,那我就進來了。”。
話音一落地,一道身影就從布簾外一竄而入,進入了馬車之中。
有人突然闖入,自然是嚇了爺孫二人一跳,可現在的他們根本是什麽都做不了。待到驚慌過後,這才看清楚了來人的相貌。這竄入車廂中的人,居然就是先前看到的,跟在花大少身後的那名黑衣佩刀男子。
男子麵容冷峻。從其眼中看不出特別的波瀾,隻是冷冷地掃視著車廂中的三人。他沒有多言,緩緩將手伸向腰間,任誰看到這一幕,都會認為他是要拔刀,做出威脅的行為。這一下,讓老者目中的驚懼又多了幾分,也不知老者哪裏來的力氣,一下子躥到了少女身前,將少女死死護在身後。老者沒有敢說出什麽狠話,但行為已經代表了他的態度。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大大超乎了老者的預料。
隻見,那黑衣刀客沒有拔出腰間佩刀,而是解下了綁在腰帶上的一個大大的荷包,旋即,隨手一丟,將那荷包丟向了老者。
這一舉動,讓老者本能地用手抵擋,但很快就發現對方並沒有動手打人的意思。一陣疑惑過後,終於將目光投向了落在身前的荷包上。
“什麽也別多問,你們被人盯上了,留在京城裏不安全。這荷包裏的銀子夠你們逃到其他幾州,隨便找一個去處,隱姓埋名安家落戶了。你們在京城裏應該也沒有什麽其他的親人了,想要離開也不會有什麽為難的。總之,別再和京城裏的人有聯係。馬車也留給你們,離遠了賣了還能換一筆銀子。這是公子的意思。
接下來,我說一下我自己的意思。公子他不希望你們對他有多感恩戴德,但我希望你們這次如果能夠順利離開京城,在別處安家落戶,心裏得記著公子的好。畢竟,沒有他的話,你們之後的下場會是怎麽樣,可真說不準。”突然,黑衣刀客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此言一出,車廂中的少女和老者都徹底懵了,他們一時間根本無法理解這花大少的護衛究竟在說些什麽。隻有沈崖,似乎是早就料到會是這樣一般,嘴角微微翹起,依舊是動也不動,閉目養神著。
“這位大人,您究竟是什麽意思?是……是花……花公子不打算追究我們了嗎?讓我們遠離京城?”老者被黑衣刀客的話搞得一頭霧水,隻能磕巴著問出自己也不敢確定的問題。
而此時,黑衣刀客卻是沒有理會老者的詢問,將目光投向了一直鎮定自若的沈崖。
“那錢是給人家爺孫倆的,沒你的份。你小子能夠花一兩銀子買張破符,一看也不是什麽缺錢的主。花公子沒有查到你的底細,但不管你有什麽身份,今天這一番舉動,也是招惹了禍事了,京城你是待不下去了。等一下你跟我回城,若是家裏有人,就帶上一起,連夜離開,若是沒人,你就收拾一下換一個方向離開京城。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是在通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黑衣刀客居然直接對著雙眼微閉的沈崖說出了這樣一番話來。
此言一出,更是讓老者少女二人徹底糊塗了。
就在老者二人犯迷糊之際,沈崖終於是在進入了車廂後,第一次開口了。
隻見,沈崖微微睜開了眼睛,冷冷地在黑衣刀客的臉上掃了一眼。旋即眉毛微挑,語氣平淡地說了起來:
“按照以往,你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是要吃些苦頭的。不過念在你是一片好心,且不知者無罪的份上,這一次我就不與你計較了。你是怕我覬覦這荷包裏的銀子,對他們爺孫兩人心生歹念,才讓我分開走的吧?這也是你主子,那位花大少吩咐的?他倒是想的仔細周全,很是不錯啊。
看你這熟練的樣子,類似的事情應該沒少做吧?你家公子頻頻出手救人,卻情願背負一身罵名,這自汙的手段,倒是頗得花侯爺的幾分真傳。不對,應該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才是。
不過這一次的麻煩,似乎沒那麽簡單才是。那位袁公子,可不像是那般好打發的。要比你們想象的狠辣得多啊。”。
沈崖一開口就說出了幾乎所有的真相。這一下,換成黑衣刀客有些吃驚了。
黑衣刀客用一種極為古怪的眼神看向沈崖,過了好一會兒,才語氣謹慎地出言詢問了起來:
“你認識花侯爺?你究竟是什麽人?看來你真的得和我走一趟了。至於你擔心的事情,未免有些多慮了。那袁公子是有些奇怪,與之發生衝突的人,雖然明麵上都得到了妥善的對待,但總會在事情過去一陣後,或離奇失蹤,或發生意外。不過,就算他有些古怪,也不足為懼。這一次可是花公子親自出麵帶走的人,所有人都看在眼裏。試問,現如今可這燕京城裏,有幾個人敢對花公子帶走的人過多追問的?”。
黑衣刀客先是對沈崖的身份產生了質疑,隨後卻是異常自信地表示不會有問題。
經過了沈崖和刀客的這一番對話,那對還在還在震驚中的爺孫,也逐漸聽明白了大概,心中慢慢勾勒出了真相的一角,但由於衝擊和反差過大,還是一時間無法相信。
沈崖卻是對黑衣刀客的話不置可否,他目光沒有看向刀客,而是朝著某幾處隨意一掃,便臉帶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對著黑衣刀客說道:
“我瞧你內力深厚,原以為會發現什麽。沒想到還是如此大意。凡人果然隻是凡人,就算是武功鍛煉的再強,也有自身的局限。我可以跟你回去見見那花公子和花侯爺,不過,你也得回得去才是。”。
沈崖語氣淡淡,但說出的話卻是讓刀客臉色一沉。他用警惕的目光看向沈崖,好不容易才擠出了幾個字:“你這是什麽意思?”。
原來,此人是誤解了沈崖的意思,以為沈崖是在瞧不起他,準備與他動手。雖然沈崖確實對其感知危險的能力有些失望,但對於凡人的局限,他也不過是感慨一下罷了。說白了,以如今沈崖元嬰修士的實力身份,這黑衣刀客連被其看不起的資格都沒有。而沈崖後一句話,則是故意放大了聲音,除去車廂內的幾人聽到外,更是傳到了車廂外。
緊接著,沈崖沒有再去理會黑衣刀客的質問,而是自語了起來,話音雖然不響,卻詭異的傳地極遠。方圓數十丈內都可聽聞沈崖淡淡的言語。
“幾位既然一路跟到了這裏,想必也不願意空手而回。如今這荒郊野嶺的,正是幾位出手的好地方,此時再不動手,我等可就真的離去了。”
沈崖的言語剛一傳出,車廂中的黑衣刀客便意識到他話裏的意思了。刀客眼神一凜,一手掀開布簾,身體向車廂外探出,張望了出去。
就在此人剛一掀開車廂布簾的瞬間,他便感覺到了數股先前明明還不存在的殺氣,突然在馬車附近出現。與此同時,一道寒光閃過,鋒利的刀刃就裹挾著一股勁風,以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直直向著黑衣刀客探出的勃頸處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