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公主的報複
清風徐來,鳥兒在官道兩側的密林間嬉戲。一輛馬車的經過,驚走了枝頭的雀鳥。偏西的日頭,灑下金色的餘暉,給馬車描上了一層若有若無的金邊。
今日,距離梁州安陽城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兩月。早在數日前,就進入燕州地界的沈崖一行四人,見識到了此地,與戰亂尚未完全平息的其餘幾州截然不同的情形。
官道上,車馬常有出現,行路的商人更是來來往往。燕州作為最早被朝廷收歸控製權的一州,已經恢複了將近兩年的太平。臨近京畿之地,更是處處顯現著繁華。
此時,宋靈抬起頭,她能夠看見,遠處有一座宏偉異常的巨大城牆。城牆之上,依稀可見一塊巨匾,上麵用方正的古體字寫著“上京”二字。女子知道,目的地要到了。
“師父,姐姐,京城就在前麵了。”宋靈平複了一下心緒,回頭對著馬車中的人說道。
說來也是奇怪,此時的宋靈,竟然開口就叫沈崖師父。
原來,在過去的兩個月裏,宋靈此女和男童江紅鯉算是各種花招都使出來了,死纏爛打軟磨硬泡之下,才最終讓沈崖答應,收他們做記名弟子。
其實,照沈崖的本心,是不願收弟子的。
一來,他自覺以自己目前的實力,還沒到能夠收徒的程度。自己做完某件事後,需要找一個地方刻苦修煉,盡早突破金丹中期和後期的瓶頸,去衝擊那元嬰的境界。隻有到了元嬰境,方能算是在修仙者中立穩腳跟。
二來,沈崖自知不可能長期將弟子帶在身邊予以指導。他身上實在有太多秘密了,萬一不小心泄露,招來的可不是區區幾家修仙大宗門的追殺那麽簡單。他身上的秘密,甚至關係到了對於修仙者來說都遙不可及的天外天,更與九大天域中至高的幾個存在有密切的關聯。將弟子帶在身邊,說不定哪一天就會害了他們。
最後,沈崖也不是好為人師之輩,在他看來,修行靠的永遠是自己。所謂的師父,能給的,不過是一些建議,最多是賜下一些能夠助人突破瓶頸的丹藥。但也僅此而已了。如果隻是這樣,完全不必去認師收徒。一旦有了複雜的師徒關係,又會牽扯出許多自己控製不了的事情。
然而,即使千般不願,沈崖最後還是收了二人做弟子。他之所以會鬆口,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李菀卿的懇求。沈崖占了李菀卿的氣運之眼,算是占了天大的一份好處,雖說他幾次出手救了此女,又給了頂級功法引導其走上仙路,也算是扯平。但沈崖心裏總是承了這樣一份人情的。
加之,他似乎真的與這三人有緣。在反複考慮後,沈崖才答應收宋靈和江紅鯉為記名弟子。同時,沈崖又賜下了數件法寶,特意煉製了幾瓶對他們初期修士來說,增益巨大的靈丹。
當然,沈崖也有自己的條件。隻要他沒能突破元嬰境,就絕對不會讓二人轉為正式弟子,若是自己隕落了,此二人也必須擺脫他弟子的身份。這樣的條件,自然都是為了此二人著想。
最後一條,則是和先前說過的一樣,到了京城後,他會獨自離開修行,其間,不能指導兩名記名弟子。隻有遇到極其危險無法解決的問題,他們才能動用傳念符召喚於他。
在答應了所有條件後,宋靈和江紅鯉勉強成為了沈崖最初的弟子。他們不知道,就算是前一世修行到了飛升境的沈崖,都沒有收過一個徒弟。這次收徒,真算是破天荒了。
唯一奇怪的是,一直在拜托沈崖收二人為徒的李菀卿,卻沒有逼著沈崖收自己為徒。也不知這女子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麽。
現如今,京城就在眼前了,幾人都心知肚明,離別的時刻,快要到了。
隻是,眾人沒有想到,離別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來的快上一些。就在馬車緩緩靠近京城的巨大城牆,尚未進城前,讓人有些愕然的一幕出現了。
隻見,約莫有上百個金甲騎兵,騎著駿馬,整齊有序地迎著宋靈駕駛的小馬車而來。這些騎兵比起尋常的官兵可是大不一樣。裝備精良不說,每個人眼中都含有金光,論實力個個都算得上是不凡的高手。
宋靈見此一幕,眉頭微微一皺。
但接下來的一幕,卻又讓她有些傻眼了。那百餘名金甲騎兵的目標顯然就是他們這輛馬車,但這些身手不凡的金甲騎兵非但沒有惡意,反而是在距離馬車兩丈遠時,紛紛下馬,直接跪地而拜。此時,宋靈才發現,就在騎兵的隊列當中,還停著一駕完全可以稱得上奢華的馬車。
跪地的騎兵群中,走出了一名身穿大紅蟒袍,麵容極為慈祥的老太監。太監一見到宋靈他們的馬車,也是朝地上一跪,口中說出了讓人震驚的話:“老奴恭迎公主殿下回朝!”。
宋靈見此情形心中一驚,但她很快就意識到了,老太監口中的公主殿下究竟是誰。
一行四人當中,除了李菀卿外,還有哪個人能夠是這“公主殿下”。如此看來,江湖上傳言李菀卿有皇室血脈是一點不假。但宋靈心中卻很疑惑,因為她從來沒有聽李菀卿承認過這個身份,她也相信李姐姐絕對不會刻意隱瞞自己的。
宋靈猜的沒錯,就在老太監話音剛落地沒多久後,馬車中的李菀卿也意識到了“公主殿下”是在說自己,滿臉疑惑地掀開了車簾望了出去。
見到這一幕,跪在地上的老太監,竟是突然紅了眼眶。老太監的作態,更是讓宋靈和李菀卿疑惑不解。而此時,老太監也似乎察覺到了李菀卿的困惑,連忙開口解釋了起來。
“您可是當今聖上的親妹,老奴受聖上禦旨前來接公主回宮。
公主不明白也無可厚非。
出於一些現在不便詳說的原由,公主尚在繈褓之時,就被送出了皇宮,流落到了民間。後來,宮中又巧妙安排,讓公主成了孤鴻院的弟子。當時,先帝滿以為孤鴻院算是名門正派,院主程雁北更是江湖上的泰山北鬥,可保公主太平無憂。
誰能想到,那程雁北竟是一個大逆不道的反賊,竟還對公主心懷不軌。險些釀成大禍!好在,公主吉人自有天相,身具大氣運,遇貴人相助。”老太監說到這裏,就停了下來,似乎更多的詳情就不便多說了。
如此突如其來的變化,實在是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論誰,都不可能比李菀卿心中的震撼大。絕美的女子不知所措地看著跪地不起的老太監,又看了看宋靈,最後,再看向了一直閉目養神,不發一言的沈崖。似乎在尋求沈崖的意見。
“內情我也不知道,我隻是幫人護送你到京城。但我剛剛用神念掃過這些人一遍,沒發現什麽問題。他們說的話,也該是真的。如果他們真的意圖不軌,你一有發現,記得手上的傳念符。”沈崖淡淡的話語聲傳來。
此言一出,李菀卿哪裏能夠不知道,分別的時刻到了。女子的眼中除了突然迎接新身份的不安與躁動外,又平添了一抹黯淡。
而這時,沈崖卻刻意避開李菀卿,摸著小鯉的腦袋說道:“跟著你李姐姐,去住大房子,天天有好吃的,以後再也不要去擔心所謂的因果了。別哭,你練了我給的功法,又有法寶在手,沒人敢欺負你的。如果有危險,你也知道怎麽找到我。
修行上,不用刻意強求境界,不是所有修仙者都一定要走上大道的。沒能成仙之前,沒什麽比幸福過完一生更重要。你爹娘和爺爺也一定希望你過的幸福。”。
沈崖話裏的意思,也很清楚了。早在來此的路上,沈崖就和二女說過。自己離開後,讓他們帶著小鯉一起,三人沒能突破築基之前,需要相互扶持,切不可分開。
小鯉其實也早有心理準備,但孩子終究還是孩子,臨了還是沒忍住,又哭了起來。
“他們兩個交給你了。記住,懷疑你能夠懷疑的一切,但不要在沒準備的時候伸張。解決不了,就找我。”宋靈的耳中,響起了沈崖的傳音。女子麵色也不由地正經了起來,微微點頭示意。
這一切的囑咐,沈崖說的都很平淡。對於他而言,這場離別也不過是他人生中無數離別中的其中一場。作為修仙者的他,不可能因為這樣的事情傷春悲秋。唯一有所不同的是,他對此三人,也算是抱有最大的善意了。於沈崖來說,一路同行數月時光,互有恩情,兩不相欠,這就是最完美的旅行。
一段時間過後,除了沈崖外的其餘三人,都下了原先所在的小馬車。兩名絕美女子牽著一個孩子,緩緩走向了那駕事先為“公主殿下”準備的豪華馬車。
接駕的太監自然不會在意多出了兩個人,他早就接到了命令,公主無論要帶什麽人一起,都無條件答應,更不能怠慢。
夕陽下,勾著金邊的人影,緩緩前行,走向了未知的下一站。
可就在一行三人即將走上那駕巨大馬車之時,李菀卿卻是做出來一個意想不到的舉動。
絕美的女子竟是毫無征兆地轉身,回頭跑向了沈崖所在的那輛馬車。她沒有顧及老太監的阻攔,一頭就紮進了馬車中。片刻過後,女子才又從沈崖的馬車上下來,沉默不語地走回了那駕為她準備的皇家馬車。
細細瞧去,才會發現,此時的李菀卿,臉上已經是一片飛紅。
宋靈目睹了這樣一幕,眼中很快就閃現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對著歸來的李菀卿隨口就說了一句意沒頭沒尾的話:“怪不得李姐姐不願做師父的弟子了。哼,小妹想讓姐姐當自己的師姐,姐姐居然想做我師娘。姐姐你太狡猾了。”。說罷,宋靈掩嘴嬌笑了起來。
此言,惹得李菀卿原本就發紅的臉上一陣滾燙,急忙低下頭,一下子鑽入了馬車之中。
一旁的一眾騎兵和蟒袍老宦官,則是對此事故作不見。唯有小鯉,滿臉呆滯,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
此時,坐在馬車中的沈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滿臉僵硬的表情。他的腦海中,還在回憶著剛才李菀卿的話-——“登徒子,這是報複你之前在雲來別院對我動的手腳……他日再見,你定要安好。”。
沈崖心中震顫,直覺得這女人啊,實在是太“記仇”了!
一段旅程由一個吻來畫上句點,這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然而,沈崖尚不知,對他來說,這次離別過後,真正的大戲才剛剛開始。不僅是南趙國,整座鈞天域靈氣恢複以來最大的事件,此刻已悄然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