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蟪蛄不知春秋(一)
“哼,老夫雖然不知你是如何控製這些屍體的。但你以為靠這樣粗淺的手段,能夠支撐多久?”雲仲山冷笑一聲,隨即又打出了一道黑芒。
這一次,黑芒粗了不少,一擊之下,把擋在沈崖麵前的另外三四個卓家護從的身軀打到潰散。
沈崖卻是麵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情緒。
“哈哈哈,沒想到閣下也是心狠之人啊,卓家的這幾人一個月來與你關係也不錯,你竟是說放棄就放棄了。既然你早已知曉老夫謀劃,怎麽沒想過救下他們啊?卓丫頭聰明伶俐,到頭來也是跟錯了人啊。哈哈哈!”
見沈崖冷靜異常,雲仲山心裏也是咯噔一下。他此時早已確定了沈崖修仙者的身份,但他如今通過大陣吸收了千餘江湖武夫的精元,正是實力暴漲之時,哪有退縮的道理。原想一擊得手滅殺沈崖,卻不成想沈崖也是絲毫沒有畏懼。這讓雲仲山心裏的防備更加重了許多。
此時,雲仲山出口提及卓青霜等人,也是想分散沈崖的注意力,並借機看看這對手的底線。
“雲仲山,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出乎眾人意料,沈崖沒有出手回擊,卻反問起了雲仲山。
“奇怪什麽?”雲仲山眉頭一皺問道。
“哈哈哈,果然隻是個門外漢。你這幾日的一係列布置,都是為了最後能在陣中一下子吸收這些江湖武夫的精元。
讓人接觸石碑,其實是為了讓這些人的內力與法陣產生連接,所謂祭拜則是明目張膽地給眾人下咒。這些都是你能夠瞬間吸取如此多精元的必要條件,若是缺少了其中任意一個步驟,陣法最終都不可能成功完成。
雲煥宗諸人沒有參與比試所以安然無恙,就是證明。至於齊長老那些人,應該是被你誆騙了,也用內力觸碰過石碑,才慘遭不測的吧,真是讓人防不勝防啊。”
“沒想到你連這個都知道。可是這又有什麽奇怪的?”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你知不知道,卓小姐在第一日的比試中耍了花招,她根本沒有內力與石碑接觸。她的六名家丁就更是沒有參加第一日的比試。如此一來,他們又怎麽會中你的陣法而亡啊?”沈崖神情玩味地說道。
“你不會是要說,剛才那七人是活著的,他們是自願為你擋下攻擊的吧?你以為老夫看不出他們的異常嗎?我輩冷血些又不是什麽丟人之事,閣下又何必如此扯謊,惺惺作態死不承認呢?”雲仲山滿臉不屑地看著沈崖,如此說道。
“雲仲山,別把在下與你相提並論,你還不配。我看你也是老眼昏花了,你再仔細瞧瞧,地上的這些殘屍究竟是誰?”沈崖毫不客氣地回應。
順著沈崖的話,雲仲山才將目光看向了被他打散後就再也沒有注意的幾具屍體。
雲煥宗眾人也一同看了過去。
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在眼前出現。原本逐漸開始腐爛,動彈不得的幾具殘屍的身形,竟然在自行蠕動。伴隨著詭異的蠕動,幾具屍體的容貌與體型都發生了可怕的變化。
最讓人目瞪口呆的,就是那躺在地上徹底死透的卓青霜屍體,此時,竟然變成了一具男性的屍體。而這具屍體眾人都再熟悉不過,正是消失不見的鉤戈震。
“什麽?他們是鉤戈震和他門下的幾個弟子?你究竟做了是什麽?”雲仲山麵色一變,對著發生的事情也是感到驚訝。更讓他忌憚的,則是沈崖這玄妙的法術。
“我原以為鉤戈震是這些所謂高手中最蠢的一個,沒想到他臨死前聰明了一把。可比雲老宗主明智了許多啊。”沈崖說出了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原來,昨夜鉤戈震清醒後,自知不能活命,加上對於沈崖實力的畏懼,竟想通了一件事情。他孤身前往雲來別院與沈崖做了個交易。隻要沈崖願意放鉤戈家族全族一條生路,他願意自裁,並把三年前的真相和盤托出。
最終,沈崖答應了鉤戈震,隻殺當年參與過那事的鉤戈家族弟子。
在交代完一切後,鉤戈震自斷經脈而死。
鉤戈震縱橫江湖十數載最後竟以如此方式落幕,隻能感歎世事無常。但他也是明智的,他做過很多錯誤的決斷,死前卻做出了人生中最正確的決定。由於他的自願赴死,鉤戈家族才以犧牲小部分人的代價,躲過了一場滅門之災。
此時,鉤戈震和幾名鉤戈家族子弟的屍體躺在冰冷的墓室地板上逐漸腐爛。七隻小蟲從他們的耳朵裏飛出,悄然回到了沈崖袖中。
雲仲山麵色變得難看了起來。他自負算計他人的本事高明,卻沒想到意料之外的事情頻頻發生。
“怎麽,就這些你都沒想明白?你想不到的事情還有很多呢。”沈崖譏笑道。
“哦?願聞其詳。”雲仲山陰沉著臉,用惡毒的眼神看著對麵的沈崖。
“你為了將眾人騙入此陵墓大陣,暗地裏勾結當地的府衙官兵冒充攻山。但想必,你現在也是一頭霧水吧。為什麽原本隻是做做樣子的官府,竟成了真正的朝廷圍剿之局?這朝廷兵馬的背後究竟有誰在推波助瀾?”沈崖負手而立笑嘻嘻地詢問。
這回是換成雲仲山無言回答了。
沈崖哈哈一笑,隨即話鋒一轉說了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真正的卓小姐和那六個家丁,昨夜已經在我和徐兄弟的護送下離開九環山了。鉤戈震死後沒多久,她就收到了一封從家裏送來的秘信,讓她趕緊離開浮雲山莊。
怎麽?我這樣說,雲老宗主還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嗎?”。
“卓君樓!那個老狐狸。怪不得要延緩婚約之事了,原來他早就……”雲仲山經沈崖如此一說,似乎想明白了什麽事情。他的目光一下子又寒冷了幾分,口中念出了卓青霜父親,滄州首富卓君樓的名字。
但沒過多久,雲仲山的麵容又從容鎮定了起來。
“哈哈哈,閣下再三拖延時間,說這些有什麽意義?莫不是要以官兵的威勢壓我?以老夫如今的本事,區區官兵圍山又能怎樣?倒是要謝謝閣下,讓老夫看清了卓家的兩麵三刀。待老夫出去殺光那些朝廷的螻蟻,自會讓卓家付出代價。”
雲仲山此時突然安心了起來。他原本敢於貿然出手攻擊疑似修仙者的沈崖,就是因為他在沈崖身上看不到太多靈氣。尋仙大會上的表現,瞬殺凡人罷了,即便他自己也能做到。方才三番兩次出手,沈崖又都是用些控製屍體的把戲。
如今沈崖繞彎子說了這麽許多,在雲仲山的眼裏自是心虛的表現。
即便確定沈崖是修仙者,也不會是太強大的修仙者。自己通過剛才的陣法已經實力倍增,更不需要忌憚眼前這個年輕人。
雲仲山心裏如此盤算。單手已經在身後掐出一個法訣,正在醞釀第二波偷襲。
就在此時,雲仲山隻覺得眼前的空間有一絲扭曲。他瞳孔一縮,急忙一個閃身,一股血光瞬間籠罩周身。就在他做出如此舉動的瞬間,原本在其身後方向的一口玉質棺槨毫無征兆地斷成了兩截。
“這是還你剛才那兩下的。”沈崖的聲音傳來。
雲仲山狼狽躲過後,心中暴怒,可還沒等他還擊,又是幾道空間扭曲出現在了眼前。
隻聽得一聲暴喝,血色光芒中的雲仲山瞬間就化作了一條紅色虛影,移動到了數丈開外。就在他剛挪開的下一瞬,雲仲山原本站立的位置地麵上,赫然出現了三道觸目驚心的切痕。
雲仲山冷笑一聲,血芒中的身形滴溜溜一轉,十幾道黑芒向著沈崖所站的方向激射而去。
沈崖見此也不慌,袖袍一抖,做出了回擊。
幾道肉眼不可見的風刃向著那些黑芒迎去。這正是沈崖修煉的其中一種法術-——風隱斬。此術威力,比起普通修煉控風功法的低階修仙者,所練的烈風切要強上一些,但真正的玄妙卻在於難以察覺,避無可避。
隻聽滋啦一聲響,那雲仲山射出的數道黑芒在距離沈崖三丈開外的位置紛紛碎裂開來。地麵上數道切痕觸目驚心。
就在這個時候,包裹在血光中的雲仲山,卻以比黑芒更快的速度向著沈崖衝來,虛空中隻留下了一道血色的殘影。
沈崖嘴角翹起,冷笑出聲。
隻見沈崖單手一招,一股氣息激流如屏障般阻隔在血色殘影之前。一聲悶響,雲仲山所幻化的殘影,結結實實地撞在了氣息屏障之上。
就在這時,沈崖催動法訣,那股氣息激流竟順勢一卷,將殺氣騰騰的雲仲山裹挾在了其中。
此法乃是他當年在另一個世界到了元嬰期時,才修煉的一種罕見秘術-——凝靈術。
此秘術就像它的名字一樣,可將天地間的各種靈力暫時收為己用,並將其凝結成各種形態。可攻可守可困敵,用途頗為廣泛。隨著修為的精進,可凝結的靈氣也越多,靈氣凝結的密度和精度也會越高。當年,還在元嬰期的他全力施展此術,可擋下數名同階修士的法寶攻擊。
然而,此地靈氣比起原先的世界稀薄太多,加上此時的沈崖隻有築基頂峰的修為,雖然秘術施展開來,威能卻是遠不如當年。
即便如此,也結結實實地擋下了雲仲山的攻擊並將其困住。
可還沒過多久,氣息凝結而成的激流漩渦中,就有血光閃動幾下。一陣瘋狂的笑聲傳出。
“想困住老夫沒那麽容易。”
話聲剛一停歇,就見激流漩渦中,一隻血色鬼手探了出來。緊接著,一個身長一丈有餘的血人,從激流中艱難擠出。隻聽血人一聲怒吼,整個身體就衝天而起,瞬間衝破了漩渦的禁錮。
這一係列的對攻,僅在轉瞬之間。場中原本心思各異的雲煥宗諸人都看傻眼了。對他們來說,這就是神仙打架呀。直到血人出現,那些觀戰的雲煥宗弟子都是倒抽了一口涼氣。他們知道,眼前這個血人正是自己的宗主雲仲山。
血人掙脫束縛後,並沒有著急衝向沈崖。反倒是倒掠回去,落在了地上。
片刻後,那一丈多高的血人周身開始向內收縮,隻在眨眼間,又變回了雲仲山的身形。
此時眾人再看雲仲山的麵色,顯然有一絲蒼白。
雲仲山變回原形後深吸了一口氣,將翻滾的氣血壓下。
他心中卻是驚訝不已。原本他已經給沈崖的實力做出了判斷。誰曾想,沈崖的法力比他想象的犀利太多。那個古怪的漩渦要不是自己暫時魔化都無法脫身的樣子。
而對麵的那個年輕人,此時依舊站在原地。從打鬥開始,他就沒有挪過一步,實力是深不可測。
一次短暫的較量,就讓雲仲山知道了同為修仙者,他與沈崖之間的差距。
雲仲山開始後悔了,他剛才就不應該貿然出手。
就在雲仲山心裏反複盤算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對麵的沈崖緩緩開口了:“省點力氣吧,我沒殺你的理由,不過是有幾個問題想問你罷了。別逼我強行讀取你的魂魄,那可不好受。”。
沈崖此時竟主動說出了罷手的言語。
雲仲山也是反映迅速,他毫不猶豫,便想開口。
就在這時,異變發生了。雲仲山隻覺得自己的身體開始逐漸無力了起來,看東西也變得模糊。幾乎是毫無征兆,先前還威風八麵的雲仲山就因為身體的無力倒在了地上。
“你……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麽?”雲仲山咬牙質問沈崖。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麽中招的,一下子方寸大亂。
他不知道,沈崖見到這種變化,也是半點喜色沒有。他麵色一凝,心中暗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