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訪
“宗主,萬萬不可將沈崖留在莊內。”一個粗獷的漢子抱拳向雲楓提議。
“是呀,江湖上可有傳言說玄劍門裏出了叛徒,如今看來這沈崖還活著,多半就是說他。這樣的人怎麽能留在宗內。”說話的是雲鬆,半天過去,他已經徹底恢複如初了。
此時是沈崖進入浮雲山莊的第一個晚上。雲煥宗議事堂內,圍坐著十幾個人,這些都是雲煥宗堂主級別以上的人物。眾人就白天聚散堂內鬧出的風波已經爭論了一個時辰。
談到最後,問題落到了沈崖的身上。
“三年前沈兄就在我們山莊裏住過一段時間,他的為人你們都應該清楚。如今玄劍門被滅,沈兄獨自一人行走江湖來到我雲煥宗,我們雲煥宗怎好苛待故人。”端坐在中間的雲楓麵色有些不悅地回答著二人的問題。
“宗主,今時不同往日。當年玄劍門的確暗地裏與我們交好,可如今玄劍門已經不在了。那個沈崖就是個拖累。江湖上的那些傳言您應該也有所耳聞,萬一沈崖真如傳聞中那樣,我們雲煥宗豈不是引狼入室。”漢子繼續抱拳說道。
“是呀,知人知麵不知心,那小子能活下來就是疑點重重,萬不能輕易相信。
再者說了,如今的局勢,他是否有所圖謀還是其次,其他宗門虎視眈眈,萬一他們拿雲煥宗收留沈崖的事情作為借口對付我們,我們該如何是好。
要知道,無論真相是什麽,那小子的壞名聲可是注定要傳開了。”雲鬆侃侃而談,堅決反對沈崖留在山莊之內。
“郝堂主、兄長,你們都不必說了。我相信沈兄的為人。外麵怎麽說那是外麵的事情,我們可不是鉤戈紹之流。
沈兄遭遇宗門被滅的橫禍,雲煥宗怎麽能和江湖上那些蠅營狗苟之輩一樣,去惡意揣度玄劍門的唯一幸存者。
話又說回來,其他宗門就算沒有沈兄也會找別的理由對付我們,事到如今一再畏縮已經沒有必要了。”雲楓的回答很堅決。
此言一出,議事堂內頓時沉默了下來。從提起沈崖的事情開始,大部分人都是沉默不語。
如今眾人看雲楓與雲鬆就此事僵持,更是不願蹚渾水。奇怪的是,一向謙和的雲楓對於此事竟然反應如此激烈。
其實在很多人的心裏,都是不願意此時接納沈崖的。雲鬆和郝堂主說的沒錯,無論沈崖本身如何,對於如今虎狼環伺的雲煥宗來說他都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過了許久,雲鬆終於憋不住打算繼續開口了。
“可是這.……”
他才吐出三個字就被人打斷,打斷他的是雲滄海。
“既然宗主已經決定了,那就不用再糾結此事了。
我們雲煥宗現在也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個小小的沈崖無關大局,何必為了他鬧得大家不快。”說到這裏,雲滄海又轉向宗主雲楓說道:
“留下沈崖沒有問題,但還請宗主多留個心眼,不要過於相信外人。這沈崖當年是與宗主交好,我也不相信他會是那種出賣宗門的小人。但三年時間足以改變一個人。”。
雲滄海一說話,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事情就這樣被他一句話直接敲定了。
雖然大多數人還是持有不同的意見,但雲煥宗裏地位最高的兩人都發話讓沈崖留下了,他們這些堂主自然也不好再多言什麽。
“好了,既然雲長老和宗主都這樣說了,我們就不要再去糾結那小子的事情了。繼續商議鉤戈家族的事情吧。”一名長須老者接話道。他身上的藍袍繡有八朵雲紋,是同雲滄海一樣,地位超然的長老之一。
隻是這位名叫齊墨人的長老語氣裏隱約透露著對雲滄海和雲楓決定的不滿。
順著齊墨人的提議,眾人避開了沈崖話題,說起了別的……
遠在雲來別院的廂房內,沈崖正盤坐在床上。他一手掐訣一手朝天,絲絲靈光在他身邊若隱若現。
沈崖雙眼緊閉,口吐真氣循環三短一長,一股如清風般的純淨氣息在他體內勻速流轉,此時已經轉過了十二個大周天。
時間對於這樣的沈崖來說就如同靜止一般。包括整座浮雲山莊內的一切動靜都悄然收入了沈崖龐大的神念內。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了議事堂裏雲煥宗諸人的談話。
忽然,沈崖睜開了眼睛,他的嘴角浮現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如今他雖然失了原先的大部分法力,肉身的淬煉又遇到了瓶頸,但是龐大的神念依舊維持在了來到這個世界前的水平。
此時的他雖然才堪堪以沈崖的肉身恢複到了即將結成金丹的境界,卻擁有遠超高階修仙者的感知能力。
在山腰間,他能一眼看破那對爺孫的真身也是因為他無比強大的神念感知。
他一直認為能保留這項能力是不幸中的萬幸。在殘酷的修仙世界中,力量當然是最為重要的,但是當自己不具備力量的時候,獲取情報料敵於先的能力就是保命符。
來到這個世界後,他失去了大部分的修為不說,辛苦積攢的家底也盡數不見。法寶、仙寶、符籙、丹藥……全部留在了原先的世界。除了那件他至今都不知道如何使用的“東西”。
沒有這些也就算了,以他修仙多年的煉丹煉器手段,隻要有足夠的材料,一切都將再度擁有。
然而,這個世界卻似乎完全沒有修仙者,更缺少修行所需的環境和材料。這也是他靠著經驗迅速恢複修為,卻在結丹一事上遇到瓶頸的主要原因。
在原來的那個世界,他就是靠著丹藥的輔助才順利結丹,要是強行結丹必然會走火入魔。連這具沈崖的肉身都會受到反噬。
這讓他一度陷入焦慮。
但此時的他,已經重新燃起了修行的希望。
因為他強大的神念感知出了那山腰間的爺孫二人和那個布衣男子的真實身份。他們絕對是不折不扣的修仙者。
他相信既然還有別的修仙者存在,那麽這個世界就必然存在修仙的條件。
為什麽所有人都不知道修仙者的存在?這個看似凡人紮堆的世界究竟隱藏著什麽樣的秘密?解開這一切,便是他如今的首要任務。
自己苦苦尋找了這麽久都沒發現一絲線索,一來到這滄州九環山就遇見了三個修仙者。這也證明了另一件事———此間一定有所蹊蹺。才會引得平時蟄伏不出的修仙者一齊趕來。
看來這雲煥宗尋仙大會可能是真的有些門道,不隻是一場尋常的武林大會。這次來雲煥宗算是來對了。
此時,他便將神念展開,探查著山莊的每一個角落。
所有人的密謀全部落入他的耳中。這也讓他從一些人的嘴裏,了解到了三年前沈崖的一些事情。對於完成和沈崖的約定起到了很大的幫助。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沈崖停止了吐納收起了奇怪的姿勢,身上若隱若現的靈光瞬間消失不見。
“進來。”
門外走進來一個年輕人,他腰佩一把劍,麵容普通毫無特色,正是徐遠俠。
“沈大哥,你晚飯吃了嗎?”徐遠俠大大咧咧地問著。
同時,它的目光投射到了屋內的紫檀木桌上,隻見桌子上擺放著四盤子精致的菜肴和一碗白米飯。
此時,這些菜肴已經完全沒有了熱氣,筷子安靜地擺放在一邊,就連傻子都能看得出沈崖沒有吃飯。
“沈大哥,你怎麽還沒吃啊?人是鐵飯是鋼,這飯得吃飽了才能練好武功。”徐遠俠看著一桌子沒動的菜肴咽了口口水,又抬起手秀了一下沒什麽肌肉的手臂。
沈崖看了一眼徐遠俠會心一笑。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咕———
如果沒有聽錯,這個聲音是來自徐遠俠的肚子。
“怎麽?你也還沒吃飯?”沈崖好奇地問著肚子咕咕直叫的徐遠俠。
徐遠俠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他摸了摸肚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這雲煥宗準備的飯菜好吃是好吃,就是量少了些。吃完飯後我去走了一圈,一下子就又餓了。”
徐遠俠坦誠地說著。隻是眼神一直忍不住偷瞄向沈崖桌上的飯菜。
“我不吃晚飯的,這些飯菜要不我叫廚房去熱一下,你餓了就吃吧。”沈崖微笑著說。
“啊,沈大哥,你真的不吃嗎?等一下可是要餓的。”徐遠俠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著沈崖。心想這樣好吃的飯菜沈大哥竟然不吃,真的是太可惜了。
他自然不會知道,眼前的沈崖與他不同,甚至與所有其他的普通人都不一樣。別說這一頓飯了,就是讓他十數年水米不進都無關緊要。
他早就已經辟穀,吃飯喝水對於他而言不過是滿足口腹之欲,甚至還會略微影響修煉的速度。自然是能不吃就不吃了。
“沒關係,我習慣不吃晚飯的。這菜我叫人拿去熱一下吧。”
沈崖說完就要起身去拿那幾個盤子。可就在這時候,徐遠俠做出了讓他意想不到的舉動。
“不用這麽麻煩的沈大哥。冷的也可以吃的。”
徐遠俠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餘音還沒完全散去,沈崖就看見他毫無顧忌地開始吃了起來。徐遠俠不顧飯的冷熱,就是大口大口扒這那些菜肴和已經有些坨了的飯。
這徐兄弟竟然是個飯桶,沈崖看著眼前的一幕有些忍俊不禁。
“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終於,沈崖問出了口。
“啊呀,我這腦子,就顧著吃飯了。”徐遠俠猛一拍腦門尷尬一笑。急忙擦了一下嘴角的醬油,臉色也變得鄭重了起來。
沈崖沒有繼續開口,隻是靜靜地看著徐遠俠。
其實徐遠俠想說的事情,沈崖早就在之前用神念探查到了。但他不會暴露這點,現在不言語,也不點破隻是靜靜地等著徐遠俠繼續說下去。
“沈大哥,我剛剛不是說了嘛,吃完飯我一個人去山莊裏走了走。你猜我看見什麽人了?”
沈崖沒有接話,也不需要他說什麽,徐遠俠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雖然嘴裏含著飯的他說的有些口齒不清。
“我看見山下那些人了,成群結隊的就在山莊西麵的廂房附近。沈大哥,我們可要小心了,萬一碰上那些人他們一定會找我們的麻煩的。”
徐遠俠說著,桌上的飯菜已經被他掃的差不多了。
“你自己也小心些,以後別一個人四處逛了。”沈崖微笑說道。
徐遠俠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沉默寡言的沈大哥竟然會關心自己,心裏不由地有有些感動。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才剛認識不久的沈大哥總是給他一種可以信任的感覺。徐遠俠沒去過多思量,重重的點了一下頭,答應了沈崖的建議。
就在此時,房門又響了起來。
咚咚咚-——
“是誰?”沈崖伸出神念探查,感知到門外正站著一個年輕人。
“沈大哥,是我。雲楓。”門外傳來了一個清脆又溫柔的聲音。不待沈崖起身開門,徐遠俠已經走到了門口,打開了房門。
隻見門外站立著一位身穿蒼藍色華服的年輕人,衣服上繡有九朵雲紋,他麵如冠玉氣質高貴,臉上帶著一絲溫柔的笑意。
不需要多想,此人方才已經自報名號了。加上這與眾不同的氣質,徐遠俠再遲鈍也應該明白,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雲煥宗現任宗主雲楓。
一抹月華從對門半開的窗戶外投射進來,照在了門外雲楓的臉上。黑夜裏,雲楓那張英俊的麵孔被襯托的白皙如紙,上麵似乎寫滿了數不清的秘密。
“請進。”
隨著沈崖的一聲請進,雲楓迅速踏入了屋中。
緊接著,徐遠俠就看見了匪夷所思的一幕。堂堂雲煥宗宗主,奔到了沈崖麵前,拉起沈崖的手,緊緊攥住。
雲楓似乎眼中含淚,良久,隻聽他長長歎息一聲,又激動地說道:
“沈大哥,你還活著可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