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能隨地扔垃圾
浮雲山莊前,雲煥宗這兩年新招的的應門小廝茅三正無精打采地依靠在柱子上。他不知道,身後的山莊裏已經是刀兵相見大打出手了。
日頭偏西,豔陽透過山莊前那顆大柏樹,在地上投射出斑駁的影子。影子下方,就是那不知何時建起的千丈階。
忽然,小廝茅三見有兩人穿過柏樹的陰影,從那石階下方走來。
隻見前麵一人樣子有些興奮又有些滑稽的走了過來,那人提著把看似昂貴的劍,長相卻全然沒有高手的樣子。
此人身後還有一俊逸公子,他神態自若緩步而行。
細觀二人,先進的那人麵容普通,扔在人堆裏一會兒就找不到了。後來的那個卻是俊的出奇,俊逸男子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又不像是在高興,一席青衫披在身上,遠觀隱有縹緲之感。
走近後,俊逸男子抱拳對著應門的小廝打了個招呼。
“你是什麽人,哪門哪派的。”茅三沒有好氣地對著沈崖說道。
“玄劍門沈崖,前來拜山。”
“有拜帖嗎?”茅三見沈崖英俊非凡與自己賊眉鼠眼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由地想刁難一下這個帥氣的公子哥兒。
可下一刻他眼睛都直了,原先的氣焰也不見了,臉上露出了恭維的表情。
“得得,小的馬上給您二位去通報。”說著,茅三招呼了一個看上去比他還要地位低些的門房,讓他去裏麵通報。
此時,茅三的手上已經緊緊攥著五六片金葉子了。得意忘形的茅三兒沒有注意到沈崖手上的一個小動作。
茅三兒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沈崖,又看了那個佩劍的二愣子一眼,覺得還不夠周全,就大喊了一聲:“玄劍門沈崖,前來拜山。”。
然而話語一出,這小廝臉上的表情就變得古怪了起來,他詫異地又看了一眼沈崖,嘴裏低聲詢問著:“哪個玄劍門啊?”。
隨著一聲玄劍門沈崖前來拜山。偌大的聚散堂裏將近百來號人都鴉雀無聲。
漸漸地,有人開始交頭接耳了起來。
“玄劍門不是被滅了嗎?怎麽還有活口?”
“難道是冒充的?”
“你傻呀,誰會冒充一個被滅宗門的弟子。”
“那可說不定,萬一是另有所圖的呢?”
……
人群逐漸從一開始的震驚無語變得嘈雜了起來。堂內的三派中人明顯有著不同的表現。至陽觀的那些道士們可能是平時清規戒律比較嚴,臉上的的表情還算是平靜,偶有幾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鉤戈家族的人就亂了不少,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沒了。
但要數反應最奇怪的,還當是雲煥宗的幾位。雲煥宗內不管是地位高的還是地位低的,臉上都露出了驚訝的神情,那種表情就好像是知道什麽內幕一樣。
他們的隊列裏時不時還傳出“他原來沒死啊”之類的私語。
就在此時,一個年輕的門房,從大堂外走了進來。他匆匆穿過眾人,走到了坐在中間的雲楓身邊。
雲楓波瀾不驚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抹笑意,他又對著那小廝悄悄說了幾句。那小廝就又急匆匆趕著出門了。
這一切都落在了大堂裏眾人的眼中。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打破了眾人的絮絮叨叨和疑惑。
“破劍門的漏網之魚,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你們可能都不知道,我可是聽說了,這破劍門三年前被滅時,其實還留有一個活口。
還聽說就是那個活口背叛了宗門導致宗門被滅。另一個說法是那漏網之魚拋棄了宗門一個人躲了起來。
就這種人,今天竟然還敢拿著玄劍門的破招牌來這裏。真是貽笑大方。”
說話的人是鉤戈紹。先前他被突如其來的一股力量彈飛。剛剛爬起來的他,銀色的衣服上沾滿了灰塵,此時正有些狼狽地站在一旁。
他也是滿腦子疑問,究竟是什麽把自己打飛的?但他也明白,現在不是糾結為什麽的時候。眾人被他的話吸引都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眾人沒有注意到,口燦蓮花的鉤戈紹正一邊說一邊慢慢地挪向了倒地不起的兩個人。
鉤戈紹已經到了倒在地上的雲鬆一丈不到的位置。忽然,他一抬手,話也不說了,整個人就向著雲鬆襲去。黑色的鉤子又亮了出來。
雲滄海和玉清子都沒料到這鉤戈紹會來這樣一出,猝不及防已是為時已晚。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影擋住了鉤戈紹的攻勢,那人單手捏住鉤戈紹的右手,一發力就把人直接甩了出去。鉤戈紹也不是省油的燈,在被甩出去的過程中。袖袍一抖,兩道黑影飛出,射向那甩飛自己的人。
那人身體一轉,飛射向自己的兩道黑影就消失不見了。待到立定,眾人也看清楚了那人的麵孔。原來是一身玄色衣衫的大客卿元坤。
元坤手指修長,此時正夾著兩顆小黑珠。
多數人沒有注意到,此時的元坤手上夾著的小黑珠是什麽,隻有離他最近的一個人看清楚了,那哪是什麽黑珠,明明是兩隻像西瓜蟲一樣的甲蟲。
“鑽骨蟲,你有這種東西倒是稀奇。切磋較量而已,鉤戈兄為何如此陰毒?”雲楓的聲音從元坤身後傳來。他麵色平靜如水,正死死地盯著行凶的鉤戈紹。
“你認得又如何?要不你也上,替你那手下敗將的哥哥討回顏麵。”鉤戈紹眼神輕蔑,朝著雲楓大放厥詞。
雲楓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哥哥,露出了一個善意的笑容,又示意元坤將雲鬆扶起。至於雲鬆會不會領情就隻有天知道咯。
雲楓沒有直接與鉤戈紹交談。而是臉朝遠在另一處的玉清子抱拳道:
“打傷家兄和淩師兄的是鑽骨蟲。這種毒蟲打在人身體上後,會直接鑽入體內。在身體裏逐漸啃食人的奇經八脈,讓人功力喪失,最後變成一個廢人慢慢死去。是一種極其惡毒罕見的毒蟲。
飼養鑽骨蟲的方法有無數種,所以驅蟲的解藥也隻有養蟲人自己有。今天至陽觀為我雲煥宗出手導致淩師兄受苦,晚輩慚愧。至陽觀不愧是名門正派,雲楓在此謝過。”。
雲楓這話可不算客氣,他無緣無故和這玉清子說這些,隻想告訴玉清子一個道理。鉤戈家族把你徒弟和我哥都打傷了,不救得死。你玉清子救是不救?
末了,雲楓還稱至陽觀是為了雲煥宗才和鉤戈家族開打的,明擺著就是要和至陽觀綁在一起。讓至陽觀替自己出頭。
玉清子也是隻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老狐狸,他哪裏聽不出雲楓的意思。然而事實擺在眼前,自己的徒弟是一定要救的,不為了徒弟的死活也為了名門正派的麵子。
此時雲煥宗和至陽觀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誰需要誰還不一定呢。老狐狸玉清子逐漸開始明白,為什麽雲仲山要把宗主傳給這個武功低微的人。
雲楓誠懇地謝完至陽觀過後,又一轉身,朝著鉤戈震抱了一下拳說道:
“前輩,尋仙大會還有些時日,我雲煥宗好客,也有的是廂房讓貴派弟子住下。何必這麽著急就大打出手呢?
這可有些不合我雲煥宗的規矩啊。望老家主讓鉤戈兄出手救治家兄與淩師兄,待到尋仙大會再光明正大的在擂台上打也不遲。
我雲煥宗這一年來雖然有些小麻煩,在滄州卻也還是能說上話的。
雲煥宗誠意相邀貴派前來參加尋仙大會,如果貴派太過喧賓奪主,晚輩倒是還好商量,就怕別的門派會有意見。
到時候一起請鉤戈家族下山,就不好看了。鉤戈前輩,雲楓話語冒犯,還請見諒。”。
雲楓又是話裏有話,什麽其他門派,說的不就是至陽觀嘛。
什麽有點小麻煩不就是說自己雲煥宗還沒死透,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別在我的地盤上太囂張。他
甚至在說話時刻意加重了“光明正大”四字。暗指鉤戈紹耍陰招為人所不齒。
雲楓意思很明白,交出解藥皆大歡喜,事情鬧僵就逼你下山。無奈這人說話是滴水不漏,威脅人還客客氣氣的。
鉤戈震聽了心裏光火,但他怎麽說也是個老油條,現在就和雲煥宗撕破臉皮,還不是最好的時機。好漢不吃眼前虧,何況今天威風也耍了,此時下雲楓這個台階也未嚐不可。
想明白利弊的鉤戈震,二話不說,就一揮手,對著鉤戈紹命令道:“你把解藥給他們吧。尋仙大會上再好好與人較量。”。
鉤戈震說的輕巧,鉤戈紹卻是氣的咬牙。雲楓的話完全落在了他耳朵裏。全程那個自己瞧不起的雲楓都沒搭理自己。
雲楓對著鉤戈震也是不懼,這樣一來,自己豈不成了他的小輩?還有那句打傷二人的是鑽骨蟲,一語雙關罵自己呢。鉤戈紹氣不打一處來,但家主發話了,自己也隻好照做。
走著瞧,下次一定徹底弄死你們兄弟倆。鉤戈紹冷冷一笑在心裏暗下了毒誓。
一陣忙活過後,雲鬆和那個淩師兄都被救了回來。
“快給兩派的貴客安排廂房,好生招待。”隨著雲楓的一聲令下,幾名小廝走了出來領著鉤戈家族和至陽觀的人準備離去。
就在鉤戈震轉身要走的時候,他聽見雲楓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鉤戈前輩,今日的事情是因血刀門和千仞堂兩派而起。晚輩可以親自去請他們撤走,可晚輩去請,和前輩去請總是不太一樣的。
還望前輩能發一句話,讓他們不要再做多餘的事情,前輩德高望重,想必您的話,他們一定是聽的。”
威脅,又是威脅。雲楓的話不就是說,你鉤戈震關照他們撤走就當沒有發生過,我雲大宗主去請就免不了要殺人嗎。
好一個雲楓。
鉤戈震暗自咬牙。經過這樣一遭,他明白了一件事,這個雲楓可能才是如今雲煥宗裏最麻煩的敵人。
先前隻聽傳聞,都覺得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直到今天,鉤戈震才算是看明白了老對手雲仲山的選擇。
鉤戈震沒有回頭說什麽,他隻是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知道了。既然已經走下了台階,也不妨再賣一個麵子給他。
下馬威已經給了,再讓血刀門千仞堂繼續鬧,也起不了什麽作用。隻會太過冒頭,最終隻會適得其反。
走的時候,鉤戈震和玉清子都是不發一言。兩派弟子分的也很開。可等他們到了地方後,才發現,他們兩派被安排在了離得很近的兩處地方。這其中雲楓的深意不言自明。
此時,看著離去的兩派,雲滄海第一次意識到了雲楓的可怕。
三言兩語就把氣勢洶洶的正邪雙方打發了?
他第一次覺得這個小兒子是那麽的陌生。可能是他從來都沒有在意過練武稀鬆隻會讀閑書的小兒子。一直以來,他都認為雲楓是個性情平和文質彬彬的年輕人。
直到今天,雲楓的處變不驚和他話裏的殺機四伏才讓雲滄海看見了這小子的另一麵。
作為父親和雲煥宗的長老,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慶幸還是唏噓。
雲滄海若有所思地看向雲楓,隻見雲楓正凝望著一個方向。
雲楓正看著東南角的位置,那個方向什麽都沒有。就算在聚散堂外麵,那個方向有的也隻是幾間廂房。
雲滄海不再多想,收起了目光,掃視回去時卻發現了一樣自己差點忽略了的東西,這讓他眉頭一皺,目光也停留在了地上的那樣東西上麵。
此時,聚散堂裏其餘兩派的弟子都已經不在了。大堂裏麵頓時變得寬敞了不少。就在聚散堂中間位置的青石地板上。一根普通的竹簽死死地插在地上。
無人知曉,這根突兀出現的竹簽究竟是誰的手筆。鉤戈家族和至陽觀自然會以為是雲煥宗大供奉元坤的手筆,雲煥宗內的諸人卻是陷入了迷茫。
浮雲山莊的回廊裏,一名小廝領著兩個年輕人慢步走向廂房。
“兩位公子,宗主說他有些事情要處理,請你們先住下。待到事情解決了,宗主再親自來向兩位表達歉意。”這個小廝客客氣氣,行事作風也算是大方得體。
“不用這麽客氣的。”沈崖微笑著道。
此時的徐遠俠卻是興致高昂。
剛進入浮雲山莊的徐遠俠先是被此地宏偉氣派的建築吸引住了眼球。四處東張西望,暴露了他的“童心”。此刻雖然已經收斂了不少,但總體還是興致勃勃的。
“這山頂上還有這麽大的山莊,真是不得了啊。我想都不敢想的這麽大。以前隻聽過,現在總算見著了。”徐遠俠自言自語地說著。
領路的小廝沒有表現出不耐煩,隻是看著徐遠俠的滑稽樣子不禁笑了一下。
一段時間過後,沈崖二人被帶到了安排給他們的住處。
到了以後,徐遠俠才真的驚呆了。他們的住處,可不是路上看見過的那些其他門派擠在一起的廂房能比的。
那是一處私人別院,擁有獨立的院落,院子裏的假山奇樹都是少見的珍品。一麵大理石圓桌和四把石椅,靜謐地擺放在院子裏。院牆的拱門之上刻著蒼勁有力的四個字“雲來別院”。
徐遠俠到底是京城人,也不是真的沒有見過世麵,隻是初來乍到覺得新奇罷了。
如今他見自己二人被安排在這樣高規格的住處,心裏驚喜無比。
他清楚,這都是靠著沈大哥的麵子。想到這裏,他又記起了沈崖的身份。他不由自主地回頭凝視臉上含笑的沈崖,心裏隱約有些不安。
或許是山腰上的那個“孤獨”的回答讓徐遠俠錯估了沈崖的想法。隻是他一貫強烈的直覺在反複不停地告訴自己,這認識不久的沈大哥波瀾不驚的外表下,一定藏有一些他永遠無法理解的東西。
此時,小廝已經離開打水去了。院落裏隻剩下了他二人。
為了調節氣氛,徐遠俠小心翼翼地問出了一個從拜山時就想問的問題。
“沈大哥,你在山莊前拜山的時候好像朝裏麵扔了個東西。是什麽呀?”
沈崖回頭開懷一笑道:“沒什麽,就是之前吃冰糖葫蘆剩下的竹簽子,順手給扔了。”。
“沈大哥,不是我說你,這麽大個人了還吃冰糖葫蘆。而且剛剛在山路上你不扔,偏偏在別人山莊裏扔。現在到了人家的山莊做客,可不能隨地扔垃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