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漢莫動手
滄州州城,街道上人潮川流,小販吆喝著口號,店家敞開著大門,真是好不熱鬧。
距離雲煥宗的尋仙大會還有一月之久,此處已是齊聚了各色各樣的江湖人。正因如此,滄州客棧和酒樓的生意這些時日來比起往常要好上了數倍。
當然,人多的地方除了繁華還有紛爭。此時一家名喚“觀峰樓”的酒樓門前就有兩隊人馬正僵持不下。
“你們海鯨門算哪根蔥?也配來滄州參加‘尋仙大會’?”一個身著土黃色短衫的胖子麵目不善地朝對麵喊道。
“黃沙幫又是個什麽東西,此次‘尋仙大會’大趙六州的所有幫派都可前來。你們黃沙幫這種末流幫派能來,我們海鯨門為何來不得?”海鯨門為首的身穿淡藍褂子的壯漢反唇相譏。
原來就在不久前,兩夥人於酒樓之上起了口舌,此刻正相約大街之上,欲大打出手。
一眼看去,隻覺得街道上氣氛凝重,兩方人馬之間的一場群架正一觸即發。
原本這種在大街之上明目張膽的幫派鬥爭並不多見。可是近些時日來已經發生了好幾起。沿街的攤販早就有了經驗,一看情況不妙立馬收攤逃離了可能波及的範圍。
有人逃遁也有人好奇圍觀,除開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平頭百姓,自持武藝傍身的“武林高手”們已經把海鯨門和黃沙幫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
圍觀的那些人多是同兩派差不多的末流小幫成員。他們愛看熱鬧又不怕跌了身價對於此種當街鬥毆的鬧劇更是喜聞樂見。
人群之中不時傳來起哄的聲音。
兩派之人麵紅耳赤,都蓄勢待發。他們原本隻想爭個口舌之快,最多也就是以勢壓人,卻不想彼此實力半斤八兩誰都不服氣誰。
一旦動手就必有死傷,他們其實都不想在“尋仙大會”開始前就傷了元氣。再者想來,事情萬一鬧大了,定很難收拾。
滄州官府的追查倒是不怕,最怕的還是得罪了滄州當地割據一方的幾個大幫派。前些日子生事的幾夥人已經收到了來自雲煥宗的警告,若有再犯就不準參加“尋仙大會”。
雲煥宗雖然已經接近敗落,但也不是自己這種小派可以忤逆的。
但在這光天化日眾人目光的聚集之下,如果不真的打上一架,自己門派的麵子也算是丟光了。
被人群圍住的兩批人都站在原地叫罵不停,氣氛已經到了白熱化,隻要再澆上一把油,一場混戰在所難免。
豆大的汗珠從為首的胖子和壯漢腦門上滑下,二人心裏卻是在盤算著如何出其不意。
“諸位好漢莫要動手。”不知從哪裏傳來了個年輕的聲音。
眾人皆是滿臉好奇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隻見擁擠的人堆之中擠出一名中等身材麵容敦厚的佩劍青年。方才那聲勸誡就是出自他口。
圍觀眾人見出來那人衣著長相皆是普普通通,心裏不由生出了一絲輕蔑。漩渦中心的海鯨門和黃沙幫首領卻暫時停住了叫罵。兩人竟無比默契的異口同聲道:
“你是何人,是哪個門派的年輕弟子敢來多管閑事?”。
兩位首領原本就已經火冒萬丈,在發作之前又突然來了這樣一個多管閑事的年輕人。怎能不怒從心頭起。
在人群之中叫喊兩句還則罷了,這年輕人竟還敢毫無顧忌地衝上前來,這就正好碰到了兩派首腦的逆鱗。
要是敢囉裏吧嗦就先教訓他這個不長眼的東西。兩人心裏默契的盤算著同樣的事情。
正在二人盤算之際,佩劍青年已開口應答:
“在下徐遠俠,無門無派。如今遊曆在外。今日見光天化日之下,大街鬧市之上,各位好漢竟要當眾大打出手,難道不怕傷了無辜百姓?此等行徑豈是英雄所為?”。
佩劍青年雖然長相普通說出的話卻是鏗鏘有力。
兩位首領聽見了先是一愣,待反應過來之時,心裏的火已是竄到了頭頂,臉上的表情正是典型的怒極反笑。
他們都是行走江湖好些年的老油條,怎能被這無門無派的毛頭小子給當眾教訓。
圍觀諸人,看這小子破壞了好不容易才能看到的好戲也都有些不悅,如今聽他無門無派還敢來多管閑事頓時更加不屑。
哄笑聲、叫罵聲、噓聲一時間此起彼伏。
青年該是涉世未深,見此情景開始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然而,更讓他沒想到的事情還在後頭。
隻聽得黃沙幫的胖子沒有好氣地嗬斥道:“就你一個小小遊俠也敢對我們指手畫腳。欠教訓嗎?”。
海鯨門的藍衣大漢先前被怒火差點衝昏了頭腦,此時聽胖子所言也立馬會過意來成了個玲瓏人。他也不甘示弱地對著佩劍青年怒罵了兩聲。
說來也是好笑,方才還劍拔弩張的兩派如今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共同的敵人,他們怎麽會如此輕易放過那佩劍青年。
順著話語裏的威嚇他們矛頭一轉齊齊對向了冒然出來講理的年輕人。
那青年似乎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轉變搞懵了。他身體不由自主地退後兩步,卻被擋在了人群的包圍圈之中。
看著眼前兩夥凶神惡煞的江湖草莽向自己逼來,心裏既困惑又惱怒。
他帶著些微慍色對那兩夥人怒道:
“乾坤朗朗與你們這些人卻也難講道理。本以為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漢,沒成想是一幫潑皮。你們要打便來吧,今日算我倒黴,不該管這閑事。”。
說罷年輕人又向那圍觀的人群望了一眼,眼中滿是失望。
“嘿嘿,講道理?這就是道理。”說著,黃沙幫的胖子揚了揚手裏的宣花板斧。
圍觀諸人見兩夥人要對那小子下手,傳來了一陣久違的叫好聲。
徐遠俠聽了搖了搖頭,無奈歎氣一聲,眼神卻是堅毅了起來。他看著氣勢洶洶而來的十數人昂然不懼,將手輕輕放到了佩劍之上。
黃衣胖子和藍衫大漢率領手下向青年湧了過去,街道上圍觀之人將去路堵了個水泄不通。
就在此之時,一陣怪異的大風平地而起,風卷沙塵將街道上眾人迷得無法睜開眼睛。伴隨這股強烈的妖風圍觀的人群都被衝散了開來,留出一條過道橫穿擁堵的人潮。
隻見過道上一俊逸非凡的男子悠然慢步,他無視東倒西歪的人,直接穿過東側的人群。直到他走入原本發生衝突的範圍內,那陣妖風才逐漸平息了下來。
男子沒有言語,也不看黃沙幫和海鯨門眾人,氣定神閑地向西邊走去。
此時,大風雖息,西麵的人群卻還未恢複過來,他們狼狽地東倒西歪讓原本擁擠的道路露出了間隙。男子正向那間隙走去,卻聽身後一個破鑼嗓子響道:“你是何人,借妖風穿堂而過,不把我們放在眼裏。給我停下!”。
說話的原來就是那海鯨門的藍衫大漢。他手持鋼叉好不威風,已經收斂起了方才被大風吹倒的狼狽模樣。
一旁站著的黃衣胖子見自己的話被搶,本想發作,卻看見那穿堂而過的年輕人背影沒有停下的意思,似是全然不把他們兩派放在眼裏的樣子,登時一種無名的邪火就冒了出來。一時間也顧不得的和海鯨門的大漢爭執了。
那出言喝止他們的佩劍青年和這個穿堂而過的俊美年輕男子實在是太過猖狂。
他們兩派今日連續被兩個嘴上沒毛的後生晚輩瞧不起,如果不給予他們些教訓,以後在江湖上不免被人嘲笑。
事出雖是突然,兩派的帶頭人卻也馬上搞清了狀況,紛紛把矛頭轉向了這落單的兩個年輕人身上。
畢竟在他們看來,聚眾毆打兩個落單的年輕人比起兩派對打要輕鬆上不少。
話音落地,手持鋼叉的大漢就幾步走到了背對他們的年輕男子身後,一隻手毫不客氣的搭在了男子肩上。他怒聲嗬斥:“叫你停下,沒聽見嗎?”。
此時,圍觀的人群也已經恢複了過來,他們又慢慢聚集了起來,有些人雖然還摸不清頭腦倒也是看得熱鬧。
什麽時候又多出了這樣一個年輕男子?
這人誰呀?
圍觀者都紛紛議論了起來。人群裏的女子見了卻是另一番作態。
這突然出現的男子氣質非凡,身材挺拔,麵容英俊讓那些俠女們生出了不少好感。俠女們見男子無意間得罪了兩派人馬正要吃罪,心裏不免都有些焦急。
見此情景,被晾在一旁的佩劍青年搖頭苦歎:“一群瘋狗啊。”。
他見男子要受那無妄之災正欲拔劍,隻聽得一個溫醇的嗓音從對麵傳來。
“你們擋路了。”
說話的是那背對兩派之人的年輕男子。話音落地,還沒等人反應過來,又是一陣大風無端卷起。
首先遭殃的就是黃沙幫和海鯨門眾人,這次大風比上一次還要強烈,一卷之下,兩派人馬皆是栽倒在地,落得個人仰馬翻。
那藍衫大漢更是被風卷起一丈有餘。待到片刻過後風止才狠狠摔到了地上,一口老血從口中噴出,差點當場厥死了過去。
街上眾人已經亂成一團,而那說話的年輕男子已是看不見蹤影。
片刻過後。
在街道盡頭的拐角,英俊男子負手緩行,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他內心毫無波瀾,臉上更是沒有絲毫表情。
突然,他聽見背後傳來一個爽朗的男子聲音。
“在下徐遠俠,方才大哥出手相助,令在下不勝感激,特來拜謝。”
回頭望去,隻見一佩劍青年立在身後不遠處,麵容正經裏又帶著些感激。
男子見徐遠俠似是沒有惡意,微微一笑道:“我沒有出手幫你,隻是路過罷了。幫你的是正巧刮起的大風。”。
說完,男子就要轉身離去。
隻聽見身後的徐遠俠又開口道:“不管大哥出於什麽原因,你的路過正好幫小弟解了圍是事實。
在下初涉江湖不懂江湖險惡,今日要不是又大哥路過可能就要鬧出事端。大哥能昂然不懼那夥潑皮,頭也不回直穿而過,在下實在佩服。可否請教高姓大名,徐遠俠望與兄結交。”。
徐遠俠的聲音誠摯無比,又謙恭有禮,讓人聽了難以生出惡感。
青衣男子再次回頭,看見了徐遠俠真誠的笑臉。他凝視著徐遠俠良久,臉上逐漸浮現出了一股難以言說的怪異笑容。
或許是看出了徐姓青年的尷尬,青衣男子不再盯著他看。此時的他露出了一個好笑的表情全然沒了之前的冷酷模樣。他眉毛微動,朗聲答道:
“哪有你說的這麽誇張,真的隻是路過。我的名字也不是秘密,告訴你無妨。我叫沈崖,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