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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人頭似雨落

  近一年來,江湖盛傳有人在枯榮峰上發現了仙人修行的洞天。後又有人稱,雲煥宗將幾批與開啟洞天有關的東西秘密調往了滄州。由於宗門不便親自出麵,就委托了幾家鏢局運送那些神秘的貨物。問題出在了半年前,連續不斷發生的幾起劫鏢事件,讓眾多江湖人聞之色變。數樁劫鏢案都有一些共同的特點——都在滄州境內發生、所有鏢師無一生還、運送何物無人知曉。


  雲煥宗對於幾起劫鏢案都表示毫不知情。可歎悠悠江湖必然多的是那堵不住的悠悠之口。


  很快便有人言——劫鏢殺人的就是雲煥宗。他們怕暴露了運送貨物的秘密,於是自導自演殺人劫貨,為了滅口無所不用其極。


  其實,真正做鏢局生意的人對此種言論是嗤之以鼻的。他們深知雲煥宗如果真的害怕泄密,那麽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委托外人辦事的道理。江湖上那些不好聽的傳言不乏有些心懷鬼胎之輩的刻意誣陷。


  喬萱兒此時臉色很難看,昨日一眾人趁著昏黑的夜色離開了有方客棧,等到天色將亮的時候,卻有人發現隊伍裏少了一個人,探花手韓嘯,喬萱兒想破了腦袋也不明白為什麽韓師兄會不告而別。她在一發現韓嘯失蹤的時候就想調轉馬頭回去尋人,卻被帶頭的秦勇喝止住了:“在這緊要關頭,你要棄鏢逃跑嗎!你要棄飛龍鏢局這塊招牌與不顧嗎?你爹二十幾年的教誨都白教了?”。


  喬萱兒這才強行壓住了想要回頭的衝動,茲事體大,萬不能因為一時的兒女情長害飛龍鏢局陷入萬劫不複之地。與此同時,喬萱兒也下定決心,這趟鏢跑完,就算是要踏遍整個江湖,也要找到韓師兄問個清楚。


  寬闊的大道上,鏢局的車隊平穩地向前。秦勇蹙著眉頭板著麵孔帶領大家翻過了第二座山頭。眾人各懷心事,表麵卻沒有一絲波瀾。越過那山,又到了比較平穩的地帶。此時的天空漸漸暗沉了下來。細雨已經開始飄落。也許不過一會兒就會變成一場暴雨。那條看上去始終在筆直延伸的道路與昏暗的天空似是連接到了一起。


  “壞了,要下大了。這附近有地方躲一躲嗎?”翟方的聲音驟然響起。


  “兩旁有些林子,我們稍微進去躲一下吧。不過大家都要戒備好。賊人也有可能躲在林子裏。”秦勇思量一下後說道。


  就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猛然間似乎是看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是誰?誰在那裏躺著。”秦勇驚呼出聲。


  眾人聽秦勇喊出聲來,便是一驚。朝著他死死盯著的方向看去。那位置是在大道的正中間。距離鏢局眾人前方不到三丈遠的地方。


  隻看見一個披著土黃色袈裟的人正鼾聲大作地躺在已然有些泥濘的地上呼呼大睡。因為天氣昏暗加之這個人身上土黃色的袈裟與道路的顏色差不多,眾人竟然才發現此人。


  此人四十來歲,雖然身披袈裟,卻豎有發髻,顯然不是一個僧人。此時的他麵色安祥雙眼緊閉,嘴唇微微顫動似是真的睡著了一般。


  鏢局眾人見那人不回話,開始麵麵相覷了起來。大部分人還以為他是真的睡倒在了這大道的中央。就在這個時候,隻聽見那身披袈裟梳有發髻的中年人緩緩地開口了。


  “有人說你們是躲起來的賊人呢。還不速速出來。”那人的話語雖然輕,卻能讓遠在兩三丈外的鏢局眾人聽個分明。可見其內力深厚。


  話音剛落,兩側的林子裏毫無征兆地竄出了十餘名手提月牙彎刀,臉戴青色鬼麵具的紫衣人。那些個紫衣人動作配合嫻熟,竟然在一眨眼的功夫裏就搭出了個奇怪的陣型。每個人都弓著身體張牙舞爪,一隻手把那彎刀倒提過頭頂。那動作看上去竟像一隻隻伺機而動的蠍子。這時再定睛細看那些人身上的紫衣,衣服上似乎也紋有蠍子的圖案。


  “東西留下,你們自裁。別想著逃,你們全都得死。這樣死至少痛快點。也省的老子,哦不,是老衲費一番功夫。善哉善哉。”那身披袈裟的中年人閉著眼怡然自得地說著可怕至極的話。


  “做夢!弟兄們拚死一搏。”秦勇暴怒的聲音響起。那為首怪人的話已經堵死了談判的餘地。要想活命隻有拚死一搏。難道他還真的去自裁不成?被那怪人言語惹惱的秦勇直接拔下了背後的九環剛刀。


  可就在這個時候,隻見那躺在地上的怪人單手一拍地麵,整個人的身體就猛然飛射了起來。連反應的時間都還沒有,那人便已經越過了兩丈的距離,落在了秦勇騎的那匹駿馬的馬頭之上。那怪人一隻腳點在馬頭上另一隻腳蜷了起來,正是一副金雞獨立的架勢。他眼睛依舊緊閉,寬大的袈裟隨風飄搖,在飄搖的袈裟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寒芒正準確地向秦勇腦袋上劈去。


  秦勇也不是泛泛之輩,他竟在眼花繚亂的袈裟舞動中發現了那迎頭劈來的一擊。二話不說,秦勇一口真氣提了起來,九環刀直接迎在了頭頂,誓要接下致命一擊。


  可就在這時,那寒芒卻畫出了一個詭異的弧度繞開了九環刀的格擋,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向秦勇毫無防備的左手擊去。


  一瞬間,秦勇隻覺得左肩一涼,一整隻左手臂被那人從左肩上砍了下來。


  這個時候,令人敬佩的一幕出現了。秦勇竟乘著對方得手的空檔,在劇烈的疼痛尚未襲來之前,把九環刀刀鋒一轉,向對麵橫劈了過去,竟是要把那怪人攔腰斬斷。


  可惜,袈裟怪人早有防備,點在馬頭上的腳一曲一蹬之間身體便飛速向後方倒掠了過去。


  可憐了那匹高頭大馬,頭部被蘊涵充沛內力的一腳蹬下後,隻來得及發出個聲音便倒了下去,一命嗚呼死在當場。馬上的秦勇也隨著馬的倒下摔得不輕。手臂被砍的劇痛終於傳來,一聲慘叫響的震耳欲聾。


  看見這一幕的鏢局眾人都傻了。秦勇練得的是霸道的橫練功夫,麵門曾被人拿板斧砍過都能扛下。如今竟然被對麵那袈裟怪人一個回合就砍下了手臂。這怎麽能叫人不心驚。幾個武功平常的鏢師,登時心裏一涼,覺得自己是再沒命可活了。


  隻聽得此時,在鏢隊後方,傳來了一陣馬的嘶鳴聲,竟是其中某個鏢師見勢不妙騎馬掉頭就跑。此人是誰?卻道是那天在客棧後院毅然指責唐姓小童的翟方。


  “敵眾我寡,韓嘯又失蹤不見,傻子才在這裏拚命呢。”翟方邊想邊調轉馬頭。


  其餘幾個位置靠在鏢隊後麵的鏢師看見這一幕,眼神流轉,心思也活絡了起來。想著學那翟方騎馬逃遁。


  翟方奪命狂逃,頭都不帶回一下的。放聲對鏢局眾人高聲喊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鏢局眾兄弟,你們好自為之,我翟某人先走一步了。不是我翟某人不講義氣,更不是我膽小如鼠,隻因敵人太強,不想做那無謂地抵抗。兄弟們,從此以後各安天命,相忘於江湖吧。”。


  好一個相忘於江湖。


  逃出生天後,把今天慘死在這裏的兄弟忘個幹淨。把今天的狼狽也忘個幹淨。找個地方重新做人,幾年過後又是條響當當的漢子。人嘛,總得來些自我安慰。在這江湖上混,學會適當忘記一些不堪的往事是必要的生存技能。這便是翟方的相忘於江湖了。隻可惜,他再也沒有機會與眾兄弟相忘江湖了。


  就在他腦子裏飛速閃過諸多借口安慰自己,並駕馬瘋狂逃命的時候。一絲清涼從他脖頸處傳來。這是他活在人世間的最後一絲觸感。


  在眾人錯愕的目光裏,一顆人頭於稍遠處的地方飛的老高。掉在地上後又咕溜溜地滾回了鏢隊所處的位置。翟方的人頭眼睛微眯,嘴角還有一絲得意。似乎是在慶幸自己活了下來。那人頭的滾動在地上畫出了一條長長的血線。此時,雨已經大了起來。人頭畫出的血跡很快就被雨水衝的一幹二淨。


  隻見遠處,一匹棕色駿馬還在飛速逃離此處,載著隻有身體沒有頭顱的翟方,遠遠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裏。


  人頭落,馬未停,大雨紛紛來,道上血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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