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咎由自取(三)

  可是她怎麼也想不到,在她被押往刑場的路上,她竟然還能夠見到流光,見到那個唯一可以救她,救她的家族的人!


  所以她拚命的掙紮起來,她要求救,她要大聲的喊,這一次,她一定要讓流光聽到她的聲音,她深信,只要流光聽到了,就一定會幫她,一定會將她和她的家族從滅亡的命運中,拯救出來!

  傅雪嬌的聲音凄厲而又刺耳,就連前後死囚車上一臉死灰的人都忍不住抬起頭來轉動獃滯的眼珠,向四周望了一眼。


  街道邊上,一座勉強看得過去的酒樓之下,靖王流光長身玉立,一襲上好的水錦黑袍剪裁合體,袍角一朵鮮紅的薔薇,嬌艷欲滴,而在他的手中,緊緊的牽著一個女子,那女子容顏絕色,卻是一臉淡漠。


  他們都認得那個女子,更知道那個女子的名字,因為驚才絕艷如神之子般的靖王流光,在每一件衣服上,都綉著那個女子的名字,更因這個女子的名字,而在偌大的靖王府中,種了滿滿一院的薔薇!


  流光冷冷的看著囚車之上的傅雪嬌,如果不是那個女子的愚蠢,薔薇的身份不會這麼快被韓充發現,薔薇不必去大理寺,他也不會不得不在薔薇的背上刺上那朵花。


  之所以有今天這一步,都是她咎由自取!

  傅雪嬌仍在拚命的喊,然而她也終於發現,從始自終,流光望著自己的眼睛里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那是一種冰冷到極致的漠然,他是在告訴自己,自己的死,和他靖王流光,半點關係都沒有,甚至,他根本就是樂於見到這種成果的發生!

  傅雪嬌終於停止了自己的嘶喊,她的目光也終於從流光的身上離開,望見了流光身邊的那個女子。


  死到臨頭的一瞬間。傅雪嬌忽然福至心靈,她彷彿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到今天這步田地,而所有這一切,又是誰的手在後面推動。


  不可置信的看向流光,傅雪嬌用嘶啞的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聲喃喃:「是……你……」


  流光冷漠的望著她,毫無表情。


  囚車緩緩走近,終於快要走到流光與薔薇的身前。


  驀的,傅雪嬌忽然仰天大笑起來,笑的有如厲鬼般瘋狂,她惡狠狠的盯著流光,凄厲的吼道:「御流光,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做的,是你嫁禍給我家,是你冤枉我家造反,是你要我們全家的命,對不對,對不對?」


  周圍驟然起了一陣喧嘩,然而這喧嘩很快平靜下去,周圍都是百姓小聲的議論:「這女人瘋了吧?竟然這麼說靖王……」


  「就是,靖王英明神武,戰功赫赫,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情……」


  「聽說她一直喜歡靖王,可是靖王卻不喜歡她,所以才想誣陷靖王吧,這樣的女人,實在是太惡毒了……」


  流光對一切充耳不聞,只是淡漠的看著而已。


  囚車己然走過了薔薇和流光站著的地方,傅雪嬌唇邊泛起一絲獰笑,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擰過頭,陰森的叫道:「御流光,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好過。你喜歡那個賤人是不是?好啊,我要詛咒你,詛咒你們生不相見,死不相逢,世世相錯,詛咒你和我一樣,一輩子都得不到她的心,哈,哈哈哈……」


  流光握著薔薇的手驀的一緊,傅雪嬌說什麼他都可以不在乎,可是那樣惡毒的詛咒,卻讓他的心底忍不住泛起一股寒意。


  傅雪嬌的車架越走越遠,只有凄厲的笑聲詭異的盤旋在街道上空。


  緩緩放鬆了身上繃緊的肌肉,流光望著薔薇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輕聲說道:「你餓不餓?我們上去吃飯吧。」


  薔薇沉默了一瞬,忽然抬頭問道:「你能不能救她?」


  流光目光暗沉了一下,淡聲說道:「不能,皇兄的聖旨己經下了,再有三刻鐘就要處斬,就算我現在立刻進宮去請皇兄下旨留人,也根本不可能來得及。」


  薔薇盯著流光的眼睛,再次問道:「真的不能?」


  流光抿緊嘴唇,一語不發。


  薔薇唇角挑起譏刺的笑:「是不能,還是你不願?」


  「薔薇,如果不是她,你不會受這麼多苦!」流光壓低聲音吼道。


  「所以,不是你不能,而是你不願意,對不對?」薔薇彷彿自言自語,轉過身輕聲說道:「我明白了。今天逛了這麼久,也累了,還是回府里吧,我想睡一會兒。」


  厲玄和侍衛在流光和薔薇身邊圍出了個圈子,兩人說話聲音又極低,周圍縱然有不少百姓,卻都只看到靖王與身邊女子喁喁低語,但他們說的什麼,卻是完全聽不見。


  眾人心目之中,只是覺得男子俊美,女子絕色,端的是天生一對,又怎麼會知道這兩人之間的關係,早己如走鋼絲般岌岌可危。


  看到薔薇並不上樓,而是轉頭向著集市外面的方向走去,厲玄徵詢的望向流光。


  流光疲憊的擺了擺手,示意厲玄保護薔薇回府,至於他,等到這些人犯被處決之後,還有一絲後續工作要做,恐怕又要晚上才能夠回王府。


  吩咐人先去牽了馬車過來,薔薇帶著春枝爬上去,卻是靠著車壁一語不發,早上出來時的幾分盎然之意通通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知道跑到了哪去。


  春枝小心翼翼的看著閉目養神的薔薇,憋了好久,終於輕聲說道:「今天的靖王好可怕。」


  薔薇身體微動,睜開眼睛看著春枝,淡聲問道:「那裡可怕?」


  春枝囁嚅著,猶猶豫豫的說道:「那個……你和靖王的談話……我都……我都聽到了。」


  厲玄雖然帶著侍衛們圍了圈子出來,可是春枝是薔薇的貼身侍女,自然是在圈子裡的。為了避嫌,春枝站的離薔薇和流光有七八步之遠,可是這個距離,還是足夠她聽到流光和薔薇的對話。


  薔薇的睫毛快速的顫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春枝卻是極小聲的說道:「雖然安平郡主總是纏著靖王,有幾次,對薔薇姑娘也不太禮貌,可是總的來說,她的人並沒有壞到不可救藥啊,而且,無論什麼時候,她的心總是向著靖王的,從來也沒有對靖王起過壞心。靖王,靖王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取了她的性命就算了,竟然連她的家裡……太……太可怕了……」


  春枝陡然打住了話頭,身體情不自禁一激靈,沒有再說下去,彷彿只是想一想靖王的作為,都會讓她覺得恐怖似的。


  「他是為了我。」薔薇靜靜的開口。


  「什麼?」春枝詫異的抬頭。


  「我說靖王之所以會這麼做,都是為了我。」薔薇很平靜的述說:「因為傅雪嬌曾經傷過我,還差點陷我於死地,所以靖王才會這麼對付她。」


  「不……不是的!」春枝連忙擺手,慌亂的說道:「這是靖王的事情,和你有什麼關係?薔薇姑娘,我知道你性子好,可是也不能把什麼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啊,這件事情,真不關你的事……」


  「不是我往不往自己身上攬,而是事情本就如此。」薔薇轉頭看向春枝,目光中是種瞭然:「凡是與我有關的事情,流光的處理方式,總會特別……激烈一些!」


  看著薔薇的篤定,春枝知道就算再否定也沒有用,她瑟縮了一下肩膀,有些膽顫心驚的說道:「天啊,安平郡主只是差點傷害到你,靖王就己經採取了這麼激烈的手段,那要是你萬一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又或者是死了,那靖王該怎麼辦?難道還把所有有關的人都殺了不成?」


  話一說完,猛的發覺自己說的不妥,連忙擺手說道:「不……不是……那個……我不是有意咒你的……」


  反手用力在自己嘴上打了兩下,懊惱的叫道:「叫你烏鴉嘴,叫你胡說……壞的不靈好的靈!」


  春枝說出那番話的時候,薔薇彷彿忽然發現了一個被徹底忽略掉的問題,忍不住怔在那裡,直到春枝開始打自己,她才猛的回過神來,伸手拉住春枝的手,皺眉說道:「你這是做什麼?幾句話而已,哪裡就真的咒得死人?」


  拉下了春枝的手,又若有所思的說道:「人的命,天註定,到了要死的時候,就算是不用咒,也一樣是要死的。」


  春枝看著薔薇的樣子,心下一時有些惙惙,也不敢再亂說話。


  薔薇再次靠在車廂壁上,然而剛才春枝說的話卻不停的在腦海里盤繞:要是你萬一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又或者是死了,那靖王該怎麼辦?難道還把所有有關的人都殺了不成?


  突然想起上苑之時司馬翎的所作所為,為了給慕容果兒報仇,他把所有的人都算計進去,雲皇,韓家,慕容家,推波助瀾的大臣們,執行的武將和士兵,朝雲的百姓,甚至連自己的本家司馬家都不放過!

  他認為這些所有的人,都和果兒的死有關係,所以,他要把他們通通殺光。


  如果沒有這些瘋狂的念頭支撐著,恐怕他早就結束了自己的那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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