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由自取(二)
小二正說的興起,猛然被人打斷,轉身看到厲玄眼中明顯的威脅意味,不由下意識的一縮脖子,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裡說錯了,得罪了這位大人。
可是長期在這種地方生存,自然習得一身察言觀色的本領,見到厲玄的臉色,立刻閉上嘴巴,伸手在自己臉上做勢一打,陪著笑說道:「該打,該打,盡在這胡說八道,把正事兒都給忘了!」
邊說著話,邊往樓梯口的方向退,退到樓梯口,一轉向,立刻消失在眾人眼前。
「安平郡候?」薔薇皺著眉頭,喃喃重複著店小二方才說的最後一個人。
這個名頭似乎很熟,可是一時半會兒竟然想不起來。
「薔薇姑娘,別讓這事情平白的攪了心情,我們還是到裡面來吃飯吧,主子傳話過來,再有半個時辰就能忙完公務,到時候,他要來陪著你一起逛逛嵐歌城呢。」
厲玄知道不能讓薔薇再想下去,連忙出言,希望能夠轉移薔薇的注意力。
然而薔薇卻恍若未聞,只是在腦海里不住的搜索著:安平……安平……
一道靈光猛然閃過,安平郡主,不正是傅雪嬌的號么?她對傅雪嬌沒有什麼好感,除了幾次多少有些刻意的與她做對時叫過她郡主的名號之外,一般想起她來的時候,都是直接閃過她的名字。
再加上自己從大理寺回來之後,因為流光的特意為之,己經有很久沒有見過她,以至於都快忘了還有這麼個人的存在,這才會聽到安平兩個字的時候,只覺得耳熟,卻竟然想不起安平兩個字本就是傅雪嬌郡主的封號!
方才店小二說,下面的囚車當中,有一個人是安平郡候,那也就是說,是傅雪嬌的爹爹,如果傅雪嬌的爹爹都在這裡,那傅雪嬌呢?
不遑多想,薔薇猛的站起身,朝著樓下走去。
「薔薇姑娘!」厲玄立時跨前一步,擋在了薔薇身前。
「讓開!」薔薇眸光沉暗,聲音中帶著隱約的怒氣。
「薔薇姑娘,您不是餓了嗎?」厲玄忽略薔薇的怒意,仍是擋在她的身前,顧左右而言他:「菜馬上就要上來了。」
「厲侍衛!」薔薇盯著厲玄的眼睛,沉聲說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我。」
厲玄表情微動,卻只是說道:「還是請薔薇姑娘先吃飯吧,其他的事情,可以慢慢說。」
「你……」對於厲玄的逃避,薔薇一時間竟有些無法可施,窗底下的吵雜聲一浪高過一浪,均是百姓在對著囚車中的人指指點點,望了一眼窗外,薔薇挺直身體,表情倨傲,淡聲說道:「厲侍衛,讓我從這裡下去,或者我自己從窗口跳下去,你可以選擇一種!」
「薔薇姑娘……」厲玄猛的皺起了眉頭,他知道這個女子有時極為倔強,她說的話並不僅僅是威脅,而是很有可能真的這麼做。
正在左右為難之際,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不要為難厲玄了,我陪你下去。」
聽到這個聲音,厲玄立刻轉身,眸中滑過一絲不可置信,卻又有些慶幸。
如果流光不來這裡,他真的不知道這種場面該怎麼處置。
旁開一步讓開過道,恭聲說道:「主子!」
樓上的十餘名守衛亦都齊齊見了禮。
流光隨意的揮手讓他們起來,目光卻只是看著薔薇,他聽厲玄說薔薇要到城中來逛逛的時候,驚愕之餘幾乎有些欣喜若狂,他與厲玄一樣,覺得這是種信號,證明薔薇己經開始試著融入他的生活,他的世界。
這種認知讓他高興的幾乎有些難以自制,他拚命的處理著堆積如山的事務和公文,只想快些將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好能夠早點過來陪陪薔薇。
可是當他終於趕到這裡的時候,卻遇到這樣一個場面。
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流光伸出一隻手去牽起薔薇的手,淡聲說道:「你想看,我就陪你一起去看看吧。」
說著話,拉著薔薇緩緩的下了樓梯。
厲玄和十餘名侍衛立刻跟上,很快在流光和薔薇身邊圍出足夠的空間,讓他們能夠站在街道的最前方,安安穩穩的等著囚車路過。
一輛接一輛的囚車不斷從薔薇眼前閃過,車上的人薔薇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但即使認識的人,也大都是在金殿上曾經見過那麼一兩面,留下一點印象而己。
沉默的站在流光身邊,薔薇忽然開口問道:「這裡面有沒有傅雪嬌?」
「有。」流光回答的很快,而且毫不猶豫。
「她們家裡,是不是真的……」
薔薇的話還沒有問完,耳邊忽然傳來了一個有些歇斯底里的聲音,那個聲音沖著他們的方向嘶聲喊著:「表哥,表哥……我們沒有參與謀反……你救救我們……求求你……我們真的沒有……我們是被冤枉的……表哥……」
自從聖旨下達,說安平候府參與謀反作亂,其心可誅,並拿著從安平候書房中搜出的一沓書信做為證據將他們一家鎖拿抄家之後,安平候當場就被嚇的軟倒在地,站都站不起來,而傅雪嬌則是拚命的乞求可以見流光一面,在她心裡,她曾經救過流光一命,流光是怎麼也不可能看著她被冤枉的。
他們一開始被關在專門收押貴戚的宗人府,那裡的看管並不算太嚴,傅雪嬌還有認識的人,她想了無數種方法去聯絡流光,可是無論哪一種,都是泥牛如海,毫無消息。
她以為她的消息都被截在半路,根本沒有到達流光的手裡,所以流光才會對她不聞不問,可是她又怎麼想得到,她拚命想要求救的人,正是親手將她和她的家族推向毀滅的人?
當今天早上死刑令下達,他們被帶出宗人府,押上囚車的時候,傅雪嬌心如死灰,經歷了十餘天的囚禁,曾經的飛揚跋扈花枝招展,早就變成了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她己經再也不抱希望,事到如今,沒有任何人能夠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