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魔(二)
「胡說?」司馬翎抬頭看向流光,面色仍是常見的一派淡然疏離之色,眸中卻隱隱的透現一絲瘋狂:「靖王以為我是胡說?我苦心孤詣三十年,等的就是這一天,怎麼可能會是胡說?靖王如果不信,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可好?」
流光拳頭猛的握緊,司馬翎執掌朝雲大小政務近二十年,一向周密仔細,少有錯處,雖然他說的危言聳聽,可是流光卻不敢輕舉妄動。
那一直持劍架在司馬翎頸間的禁衛看到司馬翎如此神色,眸中流露出一絲懼意,竟情不自禁的後退兩步,遠離了司馬翎身邊。
深吸一口氣,流光強自平定下情緒,凝聲說道:「司馬翎,你以為你在這裡危言聳聽,本王就會信你?如今山上山下己被我們團團包圍,本王更是舉手便可取你性命,你有什麼資本說要這許多人給你陪葬?」
「靖王想要我的性命,儘管取去就是。」司馬翎對流光的話無動於衷,只淡漠說道:「早在三十年前,果兒在我懷中死去那一刻,我就己經不想活了,之所以苟延殘喘到今日,無非是想要你們這些所有害果兒死去的人,都去給她陪葬!」
「司馬翎,你就是想做,也要有這個能耐!」陸霖雲忍不住出言相譏。
司馬翎目光一轉,看向陸霖雲,突然問道:「陸丞相,你中途迴轉,想是己經知道以書信嫁禍陸家的人是誰了?」
「司馬丞相提起此事,可是想引以為豪?」陸霖雲語聲冰冷,還是不客氣的譏刺。
司馬翎也不在意,只淡聲說道:「陸丞相當初只以為是韓充想要剪除皇上羽翼,所以才派人做下此等事情,大概萬萬也想不到是我做的吧?」
陸霖雲冷冷的盯著司馬翎,卻不說話,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司馬翎笑笑,如老師教導學生一般輕聲問道:「既然己經知道那件事情是我做的,那陸丞相可有想過,我為什麼要做這件事情?」
自昨天半夜至今,陸霖雲馬不停蹄,一直都在高度的緊張之中,就算猜到了那件事情的主使之人是司馬翎,卻也沒有機會去想一想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此時被司馬翎提醒,陸霖雲先是一怔,既而面色猛的大變,驚聲喝道:「你……」
「想到了?」司馬翎淡笑著接下他的話,輕聲說道:「陸相一向致力於輔佐雲皇,凡與雲皇相關之事,一定親力親為,帝都之中,也滿是陸相的耳目。如果陸相不暫時消失一段日子,雲皇怎麼會不惜冒險拉我入伙?我怎麼好萬般無奈之下投靠雲皇?這上苑之行,怎麼會由我來布置?這帝都之中,又怎能任我恣意安排?」
「司馬翎,你到底都布置了些什麼?」陸霖雲此時己經驚的心膽俱裂,一招疏忽,滿盤皆輸,他只以為自己雖然在獄中,但各方消息還是能及時傳遞,自己也依然掌握著嵐歌的動靜,可是他怎麼想得到,司馬翎居然瞞天過海,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覆雨翻雲?
司馬翎唇角開始綻出微笑,那是一種極愉悅的笑意:「其實也沒有做什麼,我只是在這整個行宮和山體支撐處,都埋下了足夠分量的炸藥,只要我手中的這顆霹靂彈一落地炸開,就會立刻引爆行宮地下的炸藥,然後一個接著一個,引爆這山底所有的炸藥!這座山上的所有人,一個,也休想活著下山!」
「司馬翎,你瘋了!」陸霖雲驚聲大叫。
「瘋了?」司馬翎淡聲重複:「我早就瘋了,不瘋魔,不成活,如果不瘋,沒有果兒,這麼漫長的三十年,我怎麼可能熬的下來?」
轉頭看向陸霖雲,淡笑著說道:「你們以為殺了韓充,平了叛軍,嵐歌城中就太平了么?還早的很呢,不僅是上觀峰,嵐歌城中所有重要的地方,我也都命人埋設了炸藥,只要這裡的爆炸一響,嵐歌必會受到震動,感到震動的同時,那邊的人亦會同時點燃手邊的炸藥……到時候……呯……」
司馬翎口中驟然發出一個象聲詞,驚的滿殿人俱是一震,然而他自己卻像個小孩一般笑了起來。
「司馬翎,你不必危言聳聽,炸藥何等珍貴之物,就算是製造之地赤焰一時之間也拿不出這麼多,你怎麼可能有?」流光手心中己經開始潮濕一片,還在薔薇軍駐營的時候,他就己經覺得有些不對勁,這次的平叛實在是太順利,順利到讓人覺得不可思議,此時聽到司馬翎所說,流光才驟然發現,原來真正的危機,還遠未到來。
「很多麼?」司馬翎又是用了這種無所謂的反問:「好像是挺多的,可我若是告訴靖王,從三十年前開始,我就一直在秘密聯絡赤焰,購買屯積炸藥,如此,靖王還會覺得不可能么?」
流光脊背的肌肉攸然收緊,眼角也猛的抽搐一下,他知道,司馬翎所言非虛。
「叔父!」之前那禁衛猛的跪在地上抱住司馬翎的腿:「叔父,你想要給嬸娘報仇,應該找雲皇啊,是他們御家殺了慕容家的,與我們司馬家有什麼關係我?我們司馬嫡系家裡就留下了我一條根,叔父,您一定可以逃生的對不對,您帶上我一起好不好?您說什麼我都聽,真的,我以後全都聽您的……」
司馬翎看著跪在腳下的侄子,目光攸的轉冷,忽然一腳將他踹開,面現陰狠,沉沉說道:「你知道么,當年我知道他們要剿殺慕容家的前一天夜裡,我也是這麼跪在你爺爺跟前,我拚命的磕頭,血把他書房的磚地都染的通紅一片,我哭著求他,求他們不要這麼做,或者至少晚一點,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能帶著果兒逃走,可是你知道你爺爺是怎麼做的嗎?」
那禁衛猛的向後坐倒退了兩步,甚至不敢看司馬翎泛著血紅的眼睛。
司馬翎嘶聲說道:「他叫人拿手銬腳鐐鎖著我,把我關在司馬家的地牢里,吩咐親衛不到慕容家死盡死絕,絕不許放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