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瘋(一)
司馬翎此言一出,山上眾人齊齊變了色,他若是說想讓雲皇和流光的人死在這裡也就罷了,可是聽他言下之意,竟似乎是把自己人也包括在內。
方才進來報信那人忍不住又是一聲大叫:「叔父,你,你到底在說什麼?」
司馬翎連看也不看那人,只是站在殿中,唇邊帶著一絲誰也看不懂的笑意,彷彿多年籌劃,如今終於到了要收網的時候。
流光目光如箭,緊緊的逼視著司馬翎,冷聲說道:「司馬丞相,你如今自身尚且難保,如此護衛重重之下,又能殺得了誰?」
司馬翎一直下垂在身側的手突然手腕一翻,露出托在掌中一顆龍眼大小的黑色彈丸,含笑說道:「我殺不了,這樣東西,總該殺的了吧。」
流光望見那樣東西呼吸驀的一滯,那樣東西雖小,可是他卻認得,正是赤焰之地所特有霹靂彈,別看這顆彈丸小,可爆炸的威力,卻足以將這座大殿炸翻。
「司馬翎,你到底想做什麼?」陸霖雲看到那樣東西也是心中一驚,卻強作鎮定說道:「就算你不顧及你自己的性命,難道連族人的性命也不顧及么?」
「顧及?我什麼要顧及?」司馬翎轉頭望向陸霖雲,面上滑過一抹迷惑之色:「他們都不顧及我,我又為何要顧及他們?」
「叔父,你到底在說什麼?我們有哪一點不顧及你了?」那禁衛聽到司馬翎的話驚聲大喊。司馬翎一直都在他們耳邊跟他們許諾一旦司馬家坐上皇位,會給他們這些功臣們怎樣的高官厚祿名譽地位,可是如今所說的話,卻和當初承諾的完全相反!
司馬翎忽然冷笑起來,一種憤慨悲苦之色迅速竄上臉龐,他盯著那禁衛說道:「算起來,你應該是司馬宏的孫子,這司馬家的家主之位,本來是該輪到你坐的吧?」
那禁衛面色一滯,忽然閉口不言。
司馬翎又指向周圍的叛軍,再次淡聲說道:「這些人大都是你的親信,你也早就算好了,一旦舉事成功,就立刻殺了我,好獨享大位,你心裡恐怕還得意的很,想著司馬翎啊司馬翎,枉你聰明一世,機關算盡,又怎麼想得到,最後全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衫?」
「叔父……說笑了……」那禁衛臉色驟變,褪的沒有一絲血色,勉強憋出一句:「我們如今大敵當前,理應一致對外……」
「無可救藥……」司馬翎不等他說完,己是微微搖頭,輕聲長嘆:「司馬家出了你們這些蠢人,就算我不動手,敗亡也不過是儘早的事情。你們真的以為,憑你們這些人,就可以推翻雲皇,登臨大位?」
「什……」那禁衛眸子猛的睜大,聲音中己有了惶急:「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不是你說我們多方聯絡,必然會成功的么?」
「成功?」司馬翎眸子下垂,落寞說道:「我會成功,但你們,卻不會。」
「司馬翎,你到底什麼意思,如果再拐彎抹角,我現在就殺了你!」那禁衛猛的拔出腰刀,架在司馬翎的脖子上。
場景突然變的有意思至極,原本是同是一夥的叛軍叛將,竟然當著流光與雲皇的面鬧起了內鬨。
司馬翎微微低頭,看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劍,不僅沒有分毫害怕之色,甚至還伸出手去在劍鋒上摸了一摸,彷彿是在試劍的鋒銳程度。
那禁衛本想威脅司馬翎,看到司馬翎如此動作,反而情不自禁的將劍向後收了半寸,彷彿怕司馬翎還有什麼殺招似的。
司馬翎抬眸看向那禁衛,面露嘲笑:「怎麼,我不怕,你倒反而怕了么?」
「司馬翎,你到底什麼意思,不要再在這裡胡弄玄虛!」司馬翎這一番舉動彷彿故意做作,卻又好似出自真心,饒是陸霖雲沉穩非常,可此時事關雲皇性命,卻也忍不住出聲喝問。
司馬翎終於抬頭看向殿中之人,絲毫不在意脖頸間的利刃,司馬翎抬起手一個一個的數過去:「雲皇,太后,靖王……好尊貴的天家血脈;三公六部只知推波助瀾落井下石的大人們來了一半,好英明的庸臣;還有各位明知主將無辜受戳卻依然無動於衷的將軍們,好忠誠的叛將!」
他的手指每指向一個人,那人的面色就情不自禁的一變。
能跟隨雲皇前來祭天冬獵之人,大都身份尊貴資歷甚老,司馬翎雖然用詞隱晦,語焉不詳,可幾乎每個人都是一聽就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司馬翎所說的,正是三十年前那場悄無聲息的驚天大案。
說他驚天大案,是因為慕容垂投靠敵國,坑殺四十萬朝雲大軍,致使朝雲從此一蹶不振,整個風雲大陸,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說他悄無聲息,則是因為這樣一場大案,居然不經三司,不過六部,沒有審判,沒有行刑,甚至連檔案都沒有,就莫名其妙的淹沒在歷史的塵埃中。
這麼多年來,所有人都極有默契的對那件事情絕口不提,偶爾提起,也是慕容垂何等可惡可恨,有負皇上天恩。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那件事情,是扎在親歷此事的每一個人心中的一根刺,不動的時候,彷彿若無其事,可只要輕輕撥動一下,就得疼的全身都抽搐起來,更何況如今被司馬翎如此突然的,連根拔出!
指點完畢,司馬翎收回手,又一根一根彎曲著自己的手指數著:「出謀劃策的司馬家,親自動手的韓家,一千羽林,三千禁衛,五千薔薇軍,兩萬臨湘軍,三萬陸明持所部,再加上整個帝都,果兒,我拿所有這些給你陪葬,你看夠不夠?」
聽到司馬翎喃喃自語的這些話,流光的面色陡變,他猛的上前一步,厲聲喝道:「司馬翎,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
「胡說?」司馬翎抬頭看向流光,面色仍是常見的一派淡然疏離之色,眸中卻隱隱的透現一絲瘋狂:「靖王以為我是胡說?我苦心孤詣三十年,等的就是這一天,怎麼可能會是胡說?靖王如果不信,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