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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場作戲

  房中又復陷入沉默,薔薇覺得自己可以想象出流光現在的表情,他一定是微微的眯起眼睛,面上寒霜一片,有如現在的天氣。


  良久,才聽到流光聲音淡淡的開口,語氣低沉中夾著一絲看不見的威脅:「陸將軍,這是本王的家事,恐怕還輪不到你來插手。」


  「靖王!」陸霖修絲毫不為流光語氣的威脅所動,仍舊大聲說道:「你就當是我陸霖修不懂事好了,可是有些話,我卻不得不說!」


  房間中不聞流光的聲息,只聽到陸霖修語氣激憤的說道:「我人笨心拙,原也認不得什麼真公主假公主,我只知道,從我遇到薔薇到如今,薔薇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靖王的事情!在旭日城,薔薇廢墟之中擊驚天鼓樂,幫靖王安定人心;在櫟陽,薔薇出謀劃策,以奇計獻靖王,這才使得靖王能夠一舉收復十胡;在通天河邊,若不是薔薇以大義放過兩千兵士性命並助靖王收為己用,十胡如今又怎會如此平靜?回到嵐歌之後,薔薇巧駁太后,維護靖王,這樁樁件件,薔薇有哪一件事情對不起靖王?我就不信,靖王就真的沒有看在眼裡!」


  「那又怎樣?」流光的聲音冷冷的:「她冒充公主,欺騙皇家,使本王成為天下笑柄,只這一條,就足以治她死罪,本王一力保下她的性命,己經是天大的恩情!」


  「放……」陸霖修在軍營里廝混慣了,此時聽流光強詞奪理,張口就想罵人,可總算心裡還記得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堂堂靖王,硬生生的收住了口,只接著說道:「靖王說這句話,就不覺得心裡有愧么?你娶的,究竟是薔薇這個人,還是公主這個身份?遠的不說,就只說如今在京的琳琅王,天下之人誰不知道他喜歡公主蓮華,他為蓮華默默的做了多少事情,可卻絲毫不求回報。就算如今赤焰大敗,蓮華也淪為俘虜,可他卻寧可傾家傾國,也要追隨。這樣的感情,才是真正愛一個人,相比而下,不是我陸霖修看輕靖王,靖王在這一點上,連琳琅王的一根小指也比不上!」


  流光冷冷的聽著陸霖修的話,越聽心下越是惱怒,張口薔薇,閉口薔薇,薔薇是你陸霖修的什麼人,輪得到你來為她打抱不平?


  心下惱怒非常,臉上卻是浮出一絲笑意來,他看著陸霖修輕飄飄的問道:「誰說我愛她?」


  陸霖修猛的一怔,張大著嘴巴看著流光,彷彿被人灌了一大口辣椒水,一肚子慷慨激昂的話忽然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半晌,陸霖修才怔怔的問道:「靖王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流光冷笑:「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御流光!」陸霖修氣極大吼:「什麼叫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若是你根本不喜歡薔薇,那又為何對她那麼好?從十胡一路迴轉,你對薔薇百般呵護,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就個個都看得到,你當我們都是瞎子么?還是說,你根本就只是逢場作戲?!」


  流光面上笑容更冷,語氣卻反而溫和的令人絕望,平淡中帶著几絲輕佻,流光望著陸霖修面現譏諷:「連你都知道我是逢場作戲。」


  「你……」陸霖修雙拳緊握,虎目圓瞪,卻是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房中陡然陷入令人窒息般的死寂,陸霖修氣憤至極的望著流光,流光不閃不避,只是嘲諷的回望,嘴角的笑容譏刺。


  這場沉默突如其來,卻彷彿會無邊無際的蔓延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彷彿很短,又彷彿很長,門外突然傳來輕輕的敲擊聲,有女子聲音輕柔說道:「王爺,奴婢送點心來了。」


  陸霖修看著流光,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打破這難堪的沉默:「靖王爺,算末將看錯你了!」


  說完話,轉身大踏步的往門口走去。


  走到門邊,忽然又轉回身說道:「王爺,末將最後勸告王爺一句,薔薇這樣的女子,可遇不可求。你不要,不代表別人也不要,你可不要等求不得的那一天,再來後悔!」


  話音方落,猛的拉開大門,直衝沖的撥開門外站著的小侍女闖了出去,小侍女身形一個踉蹌,差點連手中的點心盤子都灑了。


  她剛剛在路上碰到前王妃,前王妃請她幫忙將手中的點心送到這裡來,她恰好沒事,就應了下來,怎麼想得到會遇到這種事情?


  弄不明白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一向交好的陸小將軍和王爺居然彷彿很不愉快的樣子。


  好不容易站穩了身子,小心翼翼的探進頭去,膽顫心驚的說道:「王爺,點心……」


  「滾……」


  「什麼?」流光的聲音說的太過低沉,小侍女沒有聽清,眨了眨眼睛詢問。


  「我叫你滾!」流光猛的暴吼出聲,衣袖一拂,暖閣的門以巨大的力道轟然合攏,生生將小侍女推擠出去。


  小侍女連連向後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一愣之後,眼前猛的回想起方才無意間看到王爺如同修羅一般的面孔,頓時忍不住渾身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掉轉頭拔腿就跑。


  太可怕了,她在靖王府中己經有好幾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王爺這般可怕的模樣。那種樣子,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

  手中的斧頭高高揚起又用力劈下,木屑碎渣四處飛濺,偶爾有些砸在身上,生生的疼。


  可是薔薇卻彷彿渾然未覺一般,只是機械的重複著擺木柴,揚起斧子,然後再劈下的舉動。


  今天的份量其實早己經準備足夠,可是除了做這件事情之外,她竟然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來減輕自己心底尖銳的刺痛。


  說是痛,其實也不是很準確,因為,己經沒有感覺了,就連痛的感覺,都彷彿隔著厚厚的牛皮紙,悶悶的從遠處傳來,痛的分外的不真切。


  「薔薇!」耳邊響起一個年輕男子活力充沛又充滿力道的聲音。


  薔薇抬起頭,努力的集中起焦距。


  面上扯出淡淡的笑容,輕聲叫道:「陸將軍。」


  「薔薇!」陸霖修幾步走到薔薇的身邊,皺了皺眉,不滿的說道:「靖王真是的,居然讓你做這種事情。」


  「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薔薇淺笑:「我冒充公主,欺騙皇家,使靖王成為天下笑柄,死千百次都不足惜,靖王仁慈,保下我的性命,己經是天大的恩情,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陸霖修眉頭一皺,只覺得這些話分外耳熟,然而卻也沒有在意,只坦率的望著薔薇說道:「薔薇姑娘,雖然你如今己經不是靖王妃,可是我陸霖修永遠記得,你曾經救過我一條命,這份恩情,與你是誰,你是什麼身份沒有任何關係。無論何時,我陸修,永遠都願意做你的朋友!」


  陸霖修的態度與他的個性一般坦誠,薔薇不由覺得從心底泛出一絲暖暖的溪流,緩緩的滋潤著心中的某個角落。


  輕輕笑一下,薔薇柔聲說道:「承蒙陸將軍不棄,薔薇感激不盡。」


  陸修皺皺眉頭,顯是對薔薇這般過分客氣的態度很是不滿,又看到薔薇手中依然握著一柄和她纖弱的身體極不相襯的長柄斧頭,不由劈手奪過她的斧頭扔到一邊,又拉住她的手說道:「走,去我家,這靖王府容不下你,我陸家的大門,可永遠都對你敞開著!」


  「陸將軍!」陸霖修向來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薔薇一跳,她慌忙掙開陸霖修的手,尷尬的說道:「那個,陸將軍的好意,薔薇心領了,不過,還是不必了吧。」


  陸霖修被薔薇動作激烈的甩開,才意識到自己的莽撞,不由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囁嚅著說道:「那個,我,我不是有意要冒……」


  「我知道。」薔薇快速的截斷陸霖修的話:「薔薇心裡明白,陸將軍是真的為我好,只是我身為赤焰之人,又剛剛做了那等欺君之事,去陸將軍家裡,只怕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而且公主自幼待我極好,如今公主前途未卜,我也不忍離她遠去。所以陸將軍的心意薔薇銘記在心,但還是請讓我留在這裡吧。」


  「可是你現在的處境……」


  「我現在的處境很好啊。」薔薇淡笑:「我本來就是做人婢女的,以前在赤焰的時候,這些事情也沒有少做,如今不過是回歸本行而已,靖王並沒有為難我,陸將軍不必擔心。」


  「你……真的想留在這裡?」陸霖修猶豫了一下,還是再次開口確認。


  「是!」薔薇點頭:「我真的想留在這裡。」


  看到陸霖修因為自己的拒絕而有些失望的樣子,知道他是覺得自己沒幫上忙,心下愧疚,於是話風一轉又說道:「若是有一天我真的不想呆在這裡了,一定會去找陸將軍的,還望那個時候,陸將軍不要嫌我麻煩才好!」


  「不會,當然不會,我歡迎都還來不及,怎麼會嫌你麻煩?」陸霖修聞言大喜:「那好吧,既然你現在不想走,我也不好強人所難,等你想走的時候再來找我就好了。我陸府的門,無論什麼時候,都絕不會對你關上!」


  陸霖修孩子般的直爽引的薔薇一笑,柔聲說道:「那我就先謝謝陸將軍了。」


  「不客氣!」陸霖修擺擺手,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用手一拍腦門,大聲說道:「真是的,都被王爺氣暈了,差點忘了我是來幹什麼的。」


  一邊伸手向懷中摸索,一邊對著薔薇說道:「我來這裡,是有樣東西要送給你。」


  「送我東西?」薔薇睜大眼睛,眨了眨,陸霖修卻己經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來,拇指和食指捏著那樣東西上的紅繩,手猛的一松,一塊半個巴掌大小,晶瑩剔透,似玉非玉的東西猛的掉落在薔薇眼前。


  薔薇眼睛一亮,詫異的抬頭看向陸霖修。


  陸霖修得意的笑著說道:「怎麼樣?漂亮吧?這塊玉的名字好聽的緊,叫玉生香,不過它最神奇的地方,卻既不是漂亮,也不是好聽的名字,而是能養心安神哦!你經歷了這麼大的變故,一定最需要這種東西幫你好好養養了,我幫你戴上好不好?」


  說著話,伸手分開紅繩,就想要幫薔薇戴到頸子上。


  薔薇身體微微向後一退,對陸霖修這種說風就是雨的做風實在是有點無奈,卻也只能苦笑著說道:「陸將軍且慢,這塊玉一看就貴重非常,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


  「為什麼不能收?」薔薇一躲,就讓陸霖修幫她戴玉的動作撲了個空,又聽到薔薇的話,不由瞪起了眼睛:「我都說了,我陸霖修永遠認你這個朋友,朋友之間連這點子東西都不能收,那還叫什麼朋友?」


  說到這裡話音一停,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一樣,懊惱的說道:「原來一直都是我在說我拿你當朋友啊?難道是我自作多情,你心裡看不上我,也根本不拿我當朋友?」


  「這……」薔薇面上苦笑更甚:「陸將軍這說的哪兒是哪兒啊?陸將軍拿我當朋友,我高興都還來不及,又怎麼可能看不上你?」


  「真的?」陸霖修臉上立刻轉晴,緊追問道:「你真的也拿我當朋友?」


  「當然。」薔薇含笑點頭。


  「那最好!」陸霖修一下笑開:「這樣的話,那你就能收下這樣東西了吧?來來來,我幫你戴上。我拿到這塊玉的時候有親自試過的,真的可以養心安神。」


  說著話,己經又將那塊玉向著薔薇的頸項處遞過來。


  薔薇只覺得和陸霖修這種直率到家的人談話有時候還真是很無奈,只要是他認準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才肯罷休。


  不過事己至此,是斷然不能再拒絕的了,也只好任由陸霖修將那塊玉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陸霖修掛好退後一步看了看,皺皺眉:「好像有點大。」


  薔薇低頭望了一眼,可不是有點大,半個巴掌大小的一塊玉,就這麼掛在脖子上,不大才怪。


  「不過沒關係,反正這玉要貼身戴在裡面效果才好,這樣別人就看不見了。」只是一瞬,陸霖修很快就找到不用在意理由。


  薔薇也只好笑笑,輕聲說道:「謝謝陸將軍!」


  陸霖修才想要再說什麼,忽然聽到廚房的方向有人大聲喊:「薔薇,沒水了!」


  「我知道了。」薔薇迴轉身大聲應答,又對著陸霖修歉然一笑:「陸將軍,我有點事情要做,不能陪你了。」


  「無妨,無妨,你先忙,我改天再來找你。」陸霖修連忙回答。


  薔薇再次笑笑,也不再說什麼,轉過身向著廚房走去。


  陸霖修看著薔薇的背影,想不出什麼再呆在這時的理由,不由撓撓頭,也不去向流光告別,徑直轉身向著靖王府大門的方向走去。


  剛剛打了幾桶水回到廚房,才灌滿了半個缸,忽然有小丫頭跑來急喘喘的叫道:「薔薇姑娘,王爺有請。」


  「王爺?」薔薇將手中水桶里的水倒進去,回過身疑惑的看著那小丫頭。她想不出,流光這時候找自己要做什麼,與蓮華各自回歸正位之後,他們之間,應該再沒有交集了才對。


  「哎呀,你別磨蹭了,王爺叫的挺急呢!」小丫頭看到薔薇只是看著她,卻一點要抬腳過去的樣子也沒有,不由心急的一把拿掉她手中的桶,推著她往外走。


  薔薇身不由主的走出門外,這才反應過來流光大概真的是在傳喚她,也就不再發獃,跟著那小丫頭一併向著流光所在的地方走去。


  流光倒並沒有換地方,仍然還在剛才與陸霖修談話的那個小暖閣,薔薇看到那間精巧雅緻的建築之時,心裡不知怎麼,突然的沉了一下,墜的難受。


  小丫頭在門口通稟了一聲就走了,薔薇慢慢的蹭進去,看到流光正站在廳堂中央,長身玉立,風姿卓然,依然是一襲黑色的衣衫,袍角一朵血紅色的薔薇安危垂落,靜靜綻放。


  蹲下身行了禮,輕聲說道:「參見王爺。」


  「起來吧!」流光的聲音淡淡的,說不上親近卻也說不上疏遠。


  薔薇起了身,垂首站立,一語不發。


  她感覺得到流光在望著自己,卻第一次沒有因為流光的目光而心中忐忑又或者手忙腳亂,她靜靜的站在那裡,就像流光袍角上的那朵薔薇。


  半晌,流光終於開了腔,他下巴對著一旁的桌上輕輕一點,淡聲說道:「你要的東西。」


  薔薇聞聲轉頭望去,只見身邊的一張小几上放著一個黃燦燦的東西,金黃色的圈,下面墜著一個薄薄的鎖片,介面的地方還有修復的痕迹。


  這樣東西,正是自己幫小麟子修好了又送還給他的長命鎖項圈。


  看到這樣東西,薔薇心中猛的又是一陣巨怮來襲,她本想護著他,卻終究在將要踏入鬼門關的他身上,輕輕的推了最後一把,如果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還不如當初,就不要生了那份愛護之心。


  上前去將那個項圈緊緊的捏在手心裡,薄薄的鎖片硌的手心生疼。


  明明是長命鎖,為何卻連一個孩子都護不住?這樣的鎖,叫什麼長命鎖?


  暗暗的深吸一口氣,壓住心底翻湧的情緒,又是一福身,輕聲說道:「多謝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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