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
韓太后張口欲要解釋,可話卻噎在嗓子里怎麼也說不出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與雲皇之間這些年日漸生疏,早己連一點基本的信任也無,這種狀況,又豈是她幾句話就可以改善的?
當下也不再解釋,用一慣發號施令的語氣說道:「依衰家的意思,既然真正的赤焰公主己經找到,乾脆就以大婚為由,再放靖王三個月的婚假,同時嚴加監視,若他當真沒有反心,到時再行敘用,也是不遲。」
「兒皇緊遵母后懿旨,不知母后可還有別的吩咐?」雲皇站起身對著韓太后施了一禮,面無表情的說道:「如果母后沒有別的事情,兒皇公務繁忙,就先行告退了。」
「你……」韓太后柳眉緊蹙,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只淡淡道:「你去吧。」
「兒皇告退!」雲皇又是深施一禮,轉身頭也不回的去了。
韓太后一直望著雲皇的背影消失,好一會兒才輕聲叫道:「秀雲!」
「奴婢在。」側廂門緩緩打開,一個年紀約在四十多歲的老嬤嬤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韓太後身前。
韓太后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有些茫然的問道:「你說,我們真的要做那件事情么?」
秀雲皺了皺眉頭,卻仍是輕聲說道:「這件事情太后己經準備了許久,老爺和依附於我們韓家的人也早都蓄勢待發,等到時機一到,只要太后一聲令下,定然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沒有問題?」韓太后隨意的重複秀雲嬤嬤說過的話:「那個小皇子死了,我該扶誰上位?這難道不是最大的問題?」
「那太后的意思是……」
「這麼多年來,我雖然大權在握,可天天要操心的事情也多,說實話,這麼鬥來鬥去的,我也累了,更何況對手還是自己的兒子。」韓太后微微閉了閉眼睛,又突的睜開,話語也一下子變的堅定起來:「我決定等新年一過,就正式還政給皇上,以後再也不插手朝政,安安穩穩的呆在後宮,頤養天年!」
「太后,您經營了這麼多年,眼看成功就在眼前,如果就這麼放棄,那不是……」秀雲嬤嬤上前一步,急聲阻止。
「不用說了!」韓太后單手一豎擋住秀雲要說的話:「你去把我的話傳給老爺,就說我意己決,韓家以後也要收斂一點,從幾個關鍵位置上退下來。只要我們韓家讓步,皇上必不會為難他們的,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的親生兒子!」
「太后真的己經決定了?」秀雲嬤嬤不再勸阻,只是出言詢問,但言語間卻突然冷了許多。
韓太后詫異的抬頭看了一眼秀雲,她雖然是十幾歲時才到韓家來跟著自己,但自己嫁進宮中這麼多年,卻只有她是最貼心的,往往她才想到什麼事情,秀雲就己經為她做好了,這些年來知冷知熱,辦事得力,向來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她用這種冰冷的語氣和自己說話,這還是頭一次。
雖然心中疑惑,但卻還是點頭說道:「決定了。」
秀雲的唇角忽然掀起一抹冷笑,不屑的說道:「太後娘娘,你以為聖女宮的人情是這麼好還的么?」
「聖女……」韓太后猛的瞪向秀雲,顫聲問道:「你,你怎麼知道聖女宮?」她為了增加勝算,請求聖女施以援手的事情極為機密,除了韓充之外,從來都沒有經過別人的手,秀雲怎麼會知道?
「我怎麼知道?」秀雲面上的不屑之色更濃:「若不是我一直陪在太後身邊,知道太后想舉大事又缺乏人手,好心向總殿求援,聖女宮又怎麼會找得上你?難道太后以為以太后的身價,入得了聖女宮的眼么?」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韓太后猛的站起身,因為太過慌亂,衣袖拂過茶几,上面的細瓷茶盞啪的一聲掉在地上,跌的粉碎。
「聖女宮外宮弟子,魯秀雲!」秀雲一字字吐出,字字鏗鏘有力,驕傲無比。
「你,你……來人啊,有人要謀刺衰家……」韓太后猛的繞過椅子轉身狼狽的向外奔逃,同時大聲的呼救,然而剛跑出兩步,就被魯秀雲趕上一腳踢翻在地。
魯秀雲上前一步踏在太后的身上,面上的嘲笑之意更濃:「為了防止有人竊聽皇上和太后的談話,奴婢己經將所有人都譴出殿外,太后就不必費心費力了。」
「你……你想做什麼?」這個世間朝夕相伴,最親密最熟悉的人,突然變成了要她性命的魔鬼,韓太后怎麼也想不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故,瞪大了眼睛望著魯秀雲,驚恐的發問。
「我要做的事情,只要請太后見一個人,太后就會知道。」
「見什麼人?」韓太后雖然害怕,卻仍是強撐著問道。
魯秀雲微微一笑,忽然輕輕的拍了拍手。
方才魯秀雲出來的那道側門裡忽然又走出一個人來,那人穿著百鳥朝鳳禮服,頭戴鳳冠,面容保養得宜,帶著種久居上位的養尊處優。
韓太后一望見那個人,整個身體就猛的變的僵硬無比,因為那個人,居然長的和她一模一樣!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韓太后嘶聲吼道,然而身體卻己經因為恐懼而狠狠的顫抖起來。
這麼多年來一直在陰謀詭計中打滾,韓太后其實非常清楚,魯秀雲既然找到了這個代替品,那麼她這個真品,就是必死無疑。
然而她始終不願意相信,這個陪伴了她近三十年,就如她的姐妹一般的魯秀雲,居然會親手殺了她!
「幹什麼?」魯秀雲猛的逼進韓太后,臉色因為憤怒而變的猙獰:「我堂堂聖女宮的外堂弟子,這個世間最優秀最精英的女人,在你手下奴顏婢膝了三十年,你說我要做什麼?」
「秀雲,不要再跟她廢話了。」和太后一模一樣的女子冷冷出言。
「是!」魯秀雲轉身恭敬的朝著那個假太后施了一禮,手腕一抖,一柄寒光閃閃的尖刀驟然出現在手上,韓太后只來得及看到刀身之上自己驚恐的眼神越放越大,然後脖子一涼,就再也感覺不到任何事情了。
「弄的這麼臟!」假太后皺了皺眉毛:「不過這些年也確實委屈你了,快點收拾乾淨吧。」
「是!」秀雲又是恭敬應聲,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在韓太後身上傷口有血的地方滴了幾滴,韓太后的屍身立時發出滋滋的聲響,並開始冒出淡淡的黃煙。
秀雲和假太後退後幾步,站的離韓太后遠一些,韓太后的屍體開始不斷腐蝕,不過一柱香左右,就全部化成一灘黃水,流在地上,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
「大師姐,還是大祭司有遠見,說這老毒婦優柔寡斷,一定下不了決心反自己的兒子,讓我們提前準備了這張人皮面具。」看到韓太后的屍身化的差不多,魯秀雲立在假太后的身前,諂媚的說道。
「師尊她老人家的高明,又豈是我們能輕易揣度的?」假太後庄清秋冷冷答言,又轉過身去說道:「把這間屋子收拾一下,多熏些香,明天之前不要讓外人進來,省得被人看出些什麼。」
說完話,緩緩走出門去,步履矜持,意態高貴,倒當真頗有韓太后的儀態,這些日子她住在廣寧宮中,想是早就盡心模仿練習,要不然此時也不會扮的如此相象。
韓太后自十餘歲入宮之日起,就生活在不停的爭鬥之中,與天斗,與地斗,與皇上寵愛的妃斗,與可能威脅自己兒子皇位的其他皇子斗,最後甚至與自己的兒子斗,每一場鬥爭,她都是勝者。
她保住了自己皇后的位置,除流光外,她殺光了幾乎所有其他妃子生下的兒子,她大權在握盡享尊榮,可是她恐怕做夢都沒有想到,當她終於不想再斗,想要好好歇一歇的時候,卻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人手裡。
人在做,天在看,許多事情,許多時候,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而已!
與此同時,皇城之外,厲玄等在第二道宮門口焦急的守候著流光的消息。
冥烈一直到流光和薔薇下車的時候,還跟在車后,和他們一起在第二道宮門外停下,可是只不過是一個轉眼,他就突然無聲無息的沒了蹤跡,就連專門負責看守他的人都不知道他是怎麼沒的,那種情況之下,就算厲玄想要通知流光也己是不可能,只能握緊了拳頭一邊暗惱自己的沒用,一邊希望宮中一切順利,冥烈不會鬧出什麼事情來。
然而上天顯然沒有聽到他的祈禱,剛才宮門處的一陣騷亂,和大批禁衛被向內宮處抽調跑動,就很能說明問題。
看到這陣騷亂,厲玄的心幾乎己經沮喪到了極點,他在流光手下辦事也不是一天兩天,向來都是無往而不利,然而最近卻不知是怎麼了,流光交給他的事情,他似乎一件也沒有辦好,弄的他幾乎己經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還有自己在呆在流光身邊的必要性。
厲玄的邏輯是,如果他不能幫助流光,那就必然是在拖累流光,與其這樣,還不如他自動消失,也省得給流光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