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預兆
青芙思索片刻，似乎不知怎麽開口，半晌方道：“我方才和你接觸，在你身上看到一些畫麵，我也不知該不該跟你說。”
莫邪道：“但說無妨，你看見了什麽？”
青芙忽皺了眉，眼中閃出一絲恐懼之色，身子微微發抖。她想起畫麵，她便會想起方才的感覺，那夾雜著恐懼和絕望的感覺，她穩住心神，似乎在考慮措辭，片刻方緩緩道：“我見到一片焦土，那焦土還四處在冒著煙，地上全是屍骨，似乎剛打完一場大仗。你便站在那屍山之上，血海之中，渾身是血，睥睨眾生。”
莫邪越聽神色越是凝重，青芙越說臉色越是煞白，說完望著莫邪，莫邪拉住青芙手臂，急問道：“你還看見了什麽，是在什麽地方，什麽時間你可知？還有，那些屍首穿得什麽服色看清了麽？有什麽看清楚的人，長什麽樣子看清了麽？”他一口氣問了許多。
縱然內心告訴自己，這不過是一個巧合的幻覺，但莫邪仍想確定，這幻覺和現實有多少重合之處，畢竟，青芙不曾見過自己，更不認識自己所認識的人，若是她眼中竟能看到隻有自己認識的人，那這個幻覺就不那麽簡單了。
青芙歪了頭片刻，似在回憶，緩緩道：“時間我是不知的，但是地方，我似乎認得。”她說著眉頭擰得更緊，末了緩緩吐出幾個字：“是蠻荒山！”莫邪身子猛然一震，脫口道：“什麽？蠻荒山？”青芙點了點頭，篤定道：“我知道那裏，不會看錯。蠻荒山是萬妖山的門戶，和萬妖山兩兩相望，從你站的地方，背後能看見萬妖山，那地方我是不會記錯的。”
莫邪眉頭越皺越緊，忽想起丁靈說的話，“你遲早會回到蠻荒山。”心中不由大亂，暗想道：“我跟蠻荒山究竟有什麽關係？莫非師兄弟所說魔教餘孽竟是真的。我便是魔教餘孽又如何，我修為低淺，怎會有青芙所說的一天？青芙看見屍山血海，難道那許多人都是我殺的？不會的。但丁靈為什麽雖然平日待我言語如常，神色中卻多有忌憚，不，不是忌憚，是一種敬畏。我的父母究竟是誰？”他腦中便如一團亂麻，如何也理不清，忽聽青芙繼續說道：“說到服色，我見不真切，似乎有著白衣的，有黑衣的，還有紅衣紫衣的。人麽？除了你，一個活人我都沒見著，好像所有人都死了。“
青芙話剛說完，便見莫邪臉色大變，她自己似也覺得最後幾句說得不妥，忙笑道：“哎呀，我自己也糊塗了，這都是幻象，我怎麽把這事也當個正經事來說呢。我可沒有預言的能耐，我也從未在別人身上見到幻象，隻有遇見你這次，當不得準，你也別多想。“
莫邪全然未將青芙這番解釋聽進去，他緩緩在桌旁坐下，沉默良久，斟酌再三，方道：“我還不曾告訴你我的過往，你跟著我，日後許是我連累你。”青芙道：“何出此言？”莫邪深吸口氣，望著青芙，緩緩道：“我自小被羽山收養，但山中均傳聞我是魔教餘孽。”青芙插言道：“你不是玄門弟子，甚好，便是魔教弟子，我也不在意。”
莫邪擺擺手，道：“你且聽我說完。”青芙拉過一張繡凳，在他身旁坐下，靜靜望著他。莫邪又道：“後來我失手殺死我的師父，被羽山追殺，隻怕我要一露麵，玄門中人不會放過我。你跟著我，怕不怕？”青芙定定瞧著他，心道：“這人前番本可以自己離開，可是拚了性命救下自己，如此情深義重之人，我又上哪裏尋去？便是跟他亡命天涯，又有何妨？“
莫邪見她沉默不語，輕歎一聲，正要說話，忽聽青芙道：“如今你我都被追殺，我看也是天意注定，咱們便且做一對亡命鴛鴦也好。”她一語出口，立覺失言，頓時雙頰飛紅，忙掩飾著站起身來，低頭收拾包裹。
莫邪心中暗讚這女子倒比自己豁達多了。這許久，他無日無夜不被仇恨所擾，內心鬱結出一段無法可散的怨憤之情，如今自己不再是孤單一人，一時心中反倒平靜許多，便似浮萍暫得歇腳。莫邪道：“你放心，我是男子，一定會盡我所能保護你的。”
青芙見他作出如此承諾，心中一甜。她低了頭收拾包裹，口中問道：“我們要去哪裏呢？”莫邪皺了眉，道：“我要尋求修行之法，日後為我師兄報仇。”他提及慕白，心中一痛。青芙見他咬牙切齒之態，小心問道：“你的師兄他出了何事？”莫邪道：“為了救我，他賠上了自己的命。”青芙不知如何安慰，隻得一聲不響，又覺得此時若是不說點什麽，沉默又令人難熬，便問道：“你要學什麽修行之法？”
莫邪神色沮喪，雙拳緊握，皺眉道：“我學過羽山心法，魔教心法，可是始終無法聚斂真氣。”青芙道：“卻是何故？”莫邪緩緩搖頭，道：“我也不知。”青芙望著放在茶幾上的黑劍，驚異道：“你既沒有真氣，卻拔出了這把劍？”莫邪也瞧了那劍一眼，站起身來，走過去重又拿起，將劍柄握在手中，微微用力，嗆啷一聲拔出數寸，仔細端詳劍身，道：“我當時慌亂中，暗運魔教心法，似乎隱約有真氣貫體，但是之後便消失了。”
青芙伸出手來，道：“把劍給我試試。”莫邪將劍身歸鞘，依言遞給青芙，青芙把住劍柄，試了數次都無法拔出，終又將長劍遞回莫邪道：“看來爺爺說得沒錯，非有緣人不可用，你或者便是他口中的有緣人了。”莫邪苦笑道：“在下無意冒犯，可是這劍身極鈍，根本無法傷人，此劍毫無用處。”青芙道：“爺爺從未拔出此劍，我們都不知劍身若此。不過我想爺爺當年鄭重如此，此劍必有蹊蹺，你留著它，日後或者有一日能破此迷局，也未可知。”莫邪想了一想，終於點了點頭。
青芙又道：“你想要去哪裏尋修行之法？”莫邪道：“我也毫無頭緒。”青芙又問道：“那我們去哪裏？”莫邪搖搖頭，道：“我想隨處而行，這一路之上，順路查訪我的身世。”
青芙歪頭想了一陣，道：“羽山傳你是魔教餘孽，我又在幻象中見到你出現在蠻荒山，這一切的源頭都指向那裏，既然你不知何處可去，不若我們往那裏去查訪一番，或者有所發現。”
莫邪卻突然立起身來，道：“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