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款待
莫邪聽得門外有個漢子大笑，轉頭望去，見從院外柴扉處轉進一個人來，轉眼到了門前。那人見了莫邪，目光微微上下一掃，麵上卻是一驚，但旋即神色如常，向屋內漢子和婦人笑道：“張大哥，張大嫂，怎地來了貴客也不說一聲？”那婦人和漢子卻不怎麽熱情，片刻方才起身，也不迎出去，婦人麵上勉強笑道：“吳大哥，是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莫邪看得好生奇怪，來人一副熱絡的模樣，似乎和婦人漢子關係親密，可從這家人神色看來，分明又與他較為生分。莫邪凝神側目旁觀。那人不等婦人漢子招呼，已然抬腿進了屋。
吳大哥的目光似乎不經意間在莫邪身上轉了一轉，便對漢子笑道：“張大哥，我找你有事，可否借一步說話？”莫邪忙起身道：“我先出去等候。”婦人幾步轉過桌來，一把將他按坐在凳上，笑道：“不要見外，他們二人總有話說不完。”說著仰起頭，對漢子道：“孩兒他爹，有什麽言語你們在後屋說去。”又對吳大哥嗔道：“吳大哥你也是的，有甚麽不能在這裏說，倒弄得我們在逐客一般，豈是待客之道。”
吳大哥咧嘴一笑，道：“男人間談話，你一個婦人家在場，多有不便。”婦人伸手啪的一把往吳大哥打去，笑道：“又她娘的胡扯，你快些講完，將我男人還我！時時霸著我的男人，讓旁人看了，成個甚麽樣子？”她抬手一拍，看似輕飄飄的，但莫邪卻似乎見她掌風狹著勁風，吳大哥忙笑著躲開，拉著漢子便轉進了後屋。
婦人轉頭又對莫邪笑道：“別理他們！他們兩人便是平日無人，還得嘰嘰咕咕的半日呢。”說著轉入內屋，轉身出來拿著一個粗製酒壺和兩個杯子，笑道：“且喝幾杯水酒等他們吧，招待不周。“
莫邪吃了個半飽，站起身來，笑著接過杯子，道：”承蒙款待，感激不盡。“婦人舉起酒壺，笑道：“這水酒雖然不是什麽名品，但卻是用山間果物釀得，雖不同酒中名品，且喝一盅解解乏。“
莫邪聽了這話，忙有起身道謝。婦人往杯子中斟了一杯，霎時酒香滿屋。莫邪往杯中瞧去，隻見酒水呈半透明琥珀色，聞之果然果香撲鼻，笑道：“張大嫂，在下唐突，卻又一問。”婦人笑道：“但說無妨。”莫邪道：“我見你言談不俗，且待客之物，譬如這酒水，也非一般村野之物，想必張大嫂並非村婦，不知為何隱居在此？”
婦人笑道：“你可知這村子叫什麽名字？”莫邪搖了搖頭。小四在一旁扯了扯莫邪衣袖。莫邪見他似有話要說，便微微俯下身子。小四仰起頭，將嘴湊在他耳旁，輕輕道：“大哥哥，我們這裏是隱逸村。”莫邪笑道：“這名字倒是雅致。“
婦人笑道：”什麽雅致呀？小哥謬讚了。我們這村子不過是天涯流浪人棲息之所罷了。“
莫邪喃喃道：“天涯流落之人。”心中卻想，我不也是那天涯流落之人嚒？無家可回，無處可歸，倒是跟這些村民一般無二，神色不由得黯然。
婦人見他若有所思，也不言語了，對小三小四，道：“你們在這裏陪著大哥哥，我去看看你們爹爹。”小四答應道：“娘且放心去吧。”似乎他慣常如此。
婦人轉入裏屋，見二人不在房中，便緊走幾步，推開裏屋深處一道小門，一個四四方方的後院便出現在眼前，院中正站著他丈夫和吳大哥二人。
婦人收起麵上笑意，將臉沉了下來，緊走幾步到漢子身旁。
二人正在交談，漢子臉漲的通紅，見婦人來了，便向她怨道：“孩兒她娘，你看這青姑娘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外麵那人本是我們先發現的，如今卻讓老吳來傳話，說是來了貴客，我們不可動他分毫，要送到她那處去。”
婦人白了漢子一眼，顯是看不慣他這幅抱怨的德性，目光一轉，望著那吳姓漢子，將眼一瞪，道：“老吳，如此說，你是來壞我好事的？”
吳姓漢子對她這指責言語倒是不以為意，笑著去扯婦人的衣袖，口中道：“燕兒，你也知道，青姑娘法力高強，若是一般人，她又怎會跟我們搶？你們沒留意那人的衣衫嚒？”
婦人見吳姓漢子來扯她衣袖，將袖子甩開，口中笑罵道：“你成日如此，成何體統？”漢子卻在一旁看得大急，一把將婦人拉到身後，擋在了二人中間。
婦人卻咯咯笑了起來，這笑聲說不出的嫵媚嬌柔，卻從一個粗壯婦人嘴中發出，讓人聽了無比別扭。
婦人停住笑，又道：“我怎麽沒瞧見？羽山膚色，玄門中人。”吳姓漢子一拍手，道：“對呀，他是玄門中人，我們可莫要著了他的道才好。”
婦人鼻中哼出一聲，道：“我們村外的結界，隻得凡人方可通過。他雖穿著玄門膚色，卻毫無修為，否則不但走不進我們村，便是連瞧也不該瞧見，說不定那衣服是哪裏盜來的。”
吳姓漢子道：“方才我也有此疑惑。青姑娘隻說有貴客到，讓帶到她那處去，卻沒說是什麽人，我見著他的衣服，也是嚇了一跳，想不通他怎麽進得村來的。燕兒你這一說，想來倒是有理。”
婦人又嬌聲嗔道：“你少拍我馬屁！我說呢，怎麽才來個人，你就巴巴的跑了來。原來是給她丫頭片子跑腿的。那丫頭也是欺人太甚，偏是我找見的便是好的。”吳姓漢子忙豎起一根食指，放在嘴邊，道：“小聲些，讓那人聽了。”婦人瞪眼道：“你是怕那人聽了，還是怕那丫頭片子聽了。”
吳姓漢子笑道：“燕兒，你吃醋了？”那婦人呸了一聲，道：“那她娘的放屁！本姑奶奶若不是不願惹人注意，怕旁人生疑，方才扮成村婦模樣。論模樣，論身段，我哪一樣會輸給那個丫頭片子，我吃什麽醋？”
吳姓漢子勸道：“燕兒，老張，既然青姑娘說了，多一事不若少一事，便帶去給她吧。這闖入山中的凡人本也不少，咱們也不在乎這麽一個兩個的。更何況，這人雖無修為，但是看舉止，也是個身負武藝之人，萬一動起手，未必討得了好去，這燙手山芋，不若便送出去。”
漢子不吭聲，隻是看著婦人，顯然隻等婦人答話。
婦人咬了咬牙，半晌方道：“那小子細皮嫩肉，味道一定不錯。”又沉吟片刻，方道：“罷了，罷了。那丫頭片子要，便帶去吧。”那吳姓漢子笑道：“這才是。”轉身要往外走，似乎忽想起一事，回頭笑道：“燕兒，回頭我送你一樣東西，我昨兒才得的好玩意。”張姓漢子忙搶道：“誰要你的東西？快些帶了人走吧。”
婦人見她二人為她起了爭執，也不勸止，站在一旁咯咯笑，顯是極為欣喜。
三人從院中回到裏屋，轉出房間，卻見堂屋之中，桌旁空無一人，不但莫邪，連小三小四都不見了，三人俱是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