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共禦強敵
老者和少女見莫邪吞了內丹,不覺俱是一怔,少女輕聲道:“爺爺,那內丹讓他得去了,怎麽好?”老者盯著莫邪,見今日打算落空,白費了一番力氣,如今內丹已在莫邪體內,他大師兄在側,也不能剖腹取丹,就算能取,見他貌似教主,總是莫名不忍,沉吟片刻,道:“且讓他保留幾日,我們走。”說著少女扶起老者,也不未和他們告別,轉入樹林當中,便不見了。
慕白已搶到莫邪身旁,見莫邪正在地上打滾,他一時抱住身體,口中道:“冷,冷。”一時扯住衣襟,便要將衣服扯掉,口中又叫:“熱,好熱。”
慕白縱然在羽山多年,卻從不見人吞下妖邪內丹,不知如何處置,見他如此,內心焦急,有些手忙腳亂,情急中伸手搭住莫邪的脈搏,隱約感覺莫邪體內似有一道真氣亂竄,略一沉吟,將莫邪扶至一旁盤坐,自己坐在他身後,伸出右掌抵住他大椎穴,將自己真氣緩緩往莫邪體內送,助他調理那道亂竄的真氣。
莫邪隻覺一會冷得牙關打顫,如入冰窟,一會熱得額頭出汗,似被火烤,身體裏麵便似又一股力道在左突右衝,想要出來又出不來,他正覺得渾身難受,忽覺有一道綿柔之力,緩緩灌入四經八脈之中,那股亂竄的力道漸漸平息下來,身子也不若方才那麽難受了。
慕白見他麵色平靜下來,伸出袖子擦幹他額上的汗,扶住他道:“好些了嚒?”莫邪微微點了點頭,無力的笑道:“這蛇妖內丹,真不是個好東西。”慕白心下微微放鬆,這才將眉頭一皺,道:“你第一次下山就這樣胡鬧,非得將我氣死不可。”莫邪知他擔心,笑了笑道:“我已沒事了。”
兩人抬頭四望,才發現那一老一少已然走得無影無蹤,莫邪道:“他們怎地就走了?也該跟我們說一聲,於情於理,我該謝過他們救命之恩。”慕白隻是淡淡道:“想必是世外高人,不在意這些虛禮。”莫邪道:“那老者修為果然厲害,不過。”他一笑便不說了,慕白問道:“不過怎樣?”莫邪笑道:“不過我覺著師兄要是到老前輩的年紀,修為恐怕還要高出十倍,不,一百倍呢。”慕白笑道:“油嘴滑舌。”
莫邪指著大蛇道:“要斬殺他嚒?”慕白道:“他內丹已失,做不了害了,我們回山稟明師叔,讓他派徒兒下來處理吧。”莫邪心中不樂意,皺眉道:“我們好容易拿下的妖蛇,怎樣讓他的弟子來搶這風頭。”慕白笑道:“我們體力已然不支,我真氣也幾乎耗盡,實在沒力了,你別看這妖蛇現在這樣半死不活,真要斬殺的時候,麵臨生死,它少不得還有拚死一搏,我與你都沒法再戰了。”
莫邪見師兄說的認真,隻得點頭道:“好罷,且讓淩雲他們得意這一次。”慕白搖頭道:“你一直以來都不喜歡二師弟。”莫邪道:“誰讓他打過你來著,來日我一定要打回來的。”慕白見他始終未忘當日之事,故意將臉一沉,道:“不可無事生非,不然我那戒鞭不就白挨了。”莫邪笑道:“師兄,我就這樣一說,我也打不過淩雲呀。”
慕白無奈搖頭,道:“我們先回小鎮吧。”在莫邪前麵背向著他半蹲下,道:“上來。”莫邪見慕白已然微微喘氣,知道他真氣已竭,目前已是勉力支撐,現下還要背負自己行走,體力更為不支,便道:“師兄,我自己能走。”慕白看了他腿一眼,又道:“上來。”莫邪見慕白語氣堅持,也隻得攀上了慕白的背。
慕白背了莫邪往山下走,他已然耗盡真力,隻得勉為支撐,伸手扶了身旁的樹身慢慢行走,莫邪見他額上冒汗,心中頗覺讓師兄背著過意不去,又道:”師兄將我放下罷,我自己能走。”說著一撐身子便要從背上躍下。
慕白本就體力不支,莫邪這樣一動,他身子不穩,便晃了一晃,緊走兩步才立住身子。他緊了緊托住莫邪的手,道:“你腿有傷,別動。”莫邪見狀,知以師兄性子,必不會將他放下,隻得乖乖伏在慕白肩上,伸出衣袖輕輕幫他拭去汗珠。
他今日實在是欣喜無比,從小到大他一直仰望著慕白,總是生活在他的保護之下,今日終於能與他並肩作戰,不再是他的累贅了,想著不覺便笑出聲來。
慕白不解,問道:“怎地受了傷還如此開心?”莫邪笑道:“師兄,你不懂,待以後我說與你知。”莫邪想,待到以後能與師兄並肩除魔,那時再將今日心思告知,慕白笑笑,不再說什麽。
雖然腿上還是疼痛,但莫邪心中萬分喜悅,那痛也就似乎不那麽厲害了,隱隱覺得傷處還有些微微發熱,似有一股暖流環繞。
慕白又走了幾步,道:“以後不可如此魯莽,置自身危險於不顧。”莫邪知道他說的是自己飛身射箭、情急吞丹之事,但是當時情急,自己見著慕白出戰,大蛇難以製服,總覺無法袖手旁觀,雖然自己不能修真氣不能飛身前去助戰,但也不能老是躲在師兄身後,自己心下想著這些,又覺難以啟齒,於是便沉默不語。
他的心思慕白那裏明白,見他沉默,隻道是自己語氣重了,莫邪誤會在責怪他,便又柔聲道:“師兄是擔心你的安危,不是要斥責你。”
莫邪“嗯”了一聲,望著慕白的側臉,心中卻想:“你從小到大保護我,我有一天也要保護你,就算是那時為你舍了命,也絕不後悔的。”口中卻應道:“知道了,師兄,我以後不魯莽了。”
兩人正在林中慢走,隻聽夜風拂動,樹葉沙沙作響,靜夜之中再無別的動靜,隻有他們步子踩在葉子上的聲音傳來。
慕白耳中忽聽見一陣隱約的笛聲,他便停了步子,側耳細聽,莫邪輕聲道:“師兄,你也聽見了?”慕白不言語,隻是點了點頭,抬頭四望,見林木森森,將月光也隔了出去,偶爾投下的月光也隻能勉強看清腳下的山路,眼前之事更是看不甚遠。
笛聲起初隻是隱隱約約,不多時便漸漸清晰,似乎在慢慢靠近,突然笛聲調子一轉,聲音尖利刺耳,劃破夜空,慕白心知有異,暗覺不妙,便加緊步子在林中穿行。隻覺片刻之後,身後便傳來巨聲,扭頭往後一瞧,隔著一片林子,那條大蛇竟然重新起身,追了過來,蛇頭上赫然站著一個人,月光下隻見輪廓,看不清模樣。
慕白和莫邪見大蛇追來,頭上還有一人,心中一驚,忙加快腳步疾行,山中林密樹茂,大蛇左右擺動身體,將擋路的樹木撞向一旁,行動略略受阻,慕白一見,更是隻揀林深葉茂處疾行,望能阻得這蛇一時片刻。
莫邪在慕白背上焦急四望,要找一處庇護之所,扭頭見右首山石上有個黑黝黝的地方,似乎是個窯洞,往那方一指,叫道,“師兄,那邊!”
慕白忙背了莫邪往右首跑去,身後勁風已然撲到,他側眼看去,咬牙往左邊一躲,那蛇便一口咬空,昂起頭發出嘶嘶聲,人影一拍蛇頭,那蛇又往兩人咬來,莫邪情急之下,忙從身上掏出一物,將蛇口中扔去。
那蛇見咬著物事,便一閉嘴,忽從蛇口中冒出一陣煙,大蛇便似被燙著般,張開嘴左右擺動腦袋,似要將口中之物甩出。原來莫邪將本門的信號煙火扔進了大蛇的口中,煙花溫高,蛇口內又是大蛇柔軟之處,隻燙得大蛇晃動不已,蛇頭人影忙吹動魔笛,安撫大蛇。
莫邪忽聽得有破空之聲,便見慕白忽然晃動身子,似乎在躲避甚麽,接著慕白緊跑數步,借大蛇暫未攻擊的時機,鑽進了窯洞之中。
那人影在蛇頭上冷哼一聲,輕吹笛聲,大蛇便在洞口盤坐下來,看樣子要將兩人困死洞中。
慕白捂住左臂,眉頭緊皺,沉吟不語。妖蛇力大,又有可縱蛇傷人的神秘人,自己真氣已竭,莫邪腿傷未複,顯然不是那一蛇一人的對手。本派煙火已失,無法求援,即便羽山派出其他弟子,也是螳臂當車,除非掌門和師叔親自出馬,或者壓服也未可知。然師父閉關未出,師叔不明妖邪來曆,聽信曲恩之言,認為隻是小妖,必然不會親自下山。
慕白正在思索對策,莫邪見他左臂上滲出鮮血,將月白衣衫染成殷紅一片,拉開他的手一瞧,見紮了一隻黑色的長針,深入數寸,忙提住針頭,對慕白道:“忍著。”奮力往外一拔,慕白悶哼一聲,莫邪將長針湊在鼻上嗅了嗅,又瞧了瞧慕白傷口,見血色殷紅,針尖並未淬毒,忙將長針拋在地上,一手按住傷處,一手拿住自己衣角放入口中咬住,就勢呲溜撕下布條,給慕白包紮。
莫邪道:“這長針誰發的?”慕白道:“蛇頭上那人。”莫邪道:“方才我沒見著那人出手。”慕白道:“那人出手極快!我在趕來這裏之前,已和她交過手了。”莫邪想起師兄方出現時,身上也是帶著血跡,原來便是被此針所傷。
莫邪道:“可知底細?”慕白搖了搖頭,皺眉道:“我已然一劍刺中了她,她便不死也是重傷,怎地沒事?不想她竟然還能操縱千年妖蛇,這人恐怕有些來曆。”莫邪沉默不語,似乎在想甚麽心事。
慕白望著正低頭給他包紮的莫邪,往洞外望了望,打定主意,道:“一會我去襲擊那妖人,你先走。”莫邪便知師兄又要護著自己去拚命,頭也未抬:“要走一起走。”慕白方道:“莫邪。”莫邪打斷道:“師兄無需多言。”抬起頭望著慕白,神色堅定。
慕白見他在此危急關頭,不願拋下他先行離去,縱然莫邪從小受自己保護,卻不是那貪生怕死之輩,心中一熱,低頭暗想,“此次那蛇妖還有那可縱妖襲人的神秘人,是我平生尚未遇見的,自己又身負有傷,幾無勝算。”他打定主意要讓莫邪先行離開,能走一個是一個,便故意將臉一沉,道:“師兄不是他的對手,沒法分心顧你,若你先走,我還能設法脫身。”
方才對敵,莫邪早已看出,便是他四人合力也未能壓製蛇妖,雖然自己吞了蛇妖內丹,那蛇妖巨力稍減,但那笛聲一起,蛇妖憑著巨力也可傷人,還有那能縱蛇殺人的妖人,今番恐怕難以脫身,瞧了瞧負傷的慕白,無論如何都不能丟下師兄獨自偷生,便將心一橫,心道大不了一起死,能和師兄死在一處,也算幸事。
莫邪便道:“你無需顧我。”慕白急道;“你連師兄的話也不聽麽?”莫邪道:“逃出此地,憑師兄怎麽處罰我都行,但今日我絕不會先行離你而去!”慕白凝望莫邪,半晌方一聲搖頭輕歎:“你怎麽如此固執?”
莫邪忽正色道:“師兄,咱們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我絕不會一人偷生。”
慕白一愣,見莫邪神色鄭重,並非玩笑,凝望他半晌,忽將臉一沉,道:“莫邪,師兄要你起一個誓。”莫邪道:“我所言非虛,師兄若是懷疑,我即刻起誓,有違此誓,天誅地滅。”說著便要立誓,慕白抬手阻住他,道:“師兄並非讓你對此事起誓。”莫邪道:“那起甚麽誓?”
慕白道:“師兄要你起誓,若今日.……今日師兄殞命,你不可戕身而自殘,也不可舍命而相隨。”莫邪一愣,將頭一扭,道:“我不起誓。”慕白道:“莫邪,萬一師兄先你殞命,你若輕生,師兄雖在九泉也不會原諒你。”
莫邪“哼”了一聲,道:“起誓就起誓!”他將右手舉起,三指並攏,撲通一聲跪倒地上,高聲道:“黃天在上,弟子今日起誓,若師兄有一日殞命,弟子絕不戕身而自殘,也不舍命而相隨,弟子即便逆天改命,毀天滅地,也要將師兄救回人世,有違此誓,弟子願入無間地獄,永世受苦,不得翻身!”
慕白初時聽著還好,後來聽到莫邪之言,怒道:“莫邪,你這是胡鬧,起誓也是可以胡亂說的嚒?!”莫邪笑道:“我沒胡亂說,你讓我莫要舍命相隨,我已然起誓了,反正誓言已告上天,總不能出爾反爾吧。”慕白見莫邪振振有詞,氣得隻是無奈搖頭。
兩人靠壁休息片刻,往外望去,見洞大蛇盤地而坐,顯然是守著他們,已待他們出來。忽有個女子高聲道:“勸你們自行出來,將我蛇兒內丹乖乖奉上罷,省得我動手。”
莫邪想了一想,高聲道:“我倒是想要還你蛇兒內丹,隻怕不成。”那女子冷冷道:“怎麽不成?”莫邪道:“我一不小心讓它祭了我的五髒廟了。”那女子聽了,冷笑一陣,道:“那我待會便剖開你的肚子,將我蛇兒內丹取回。”
那女子聲音婉轉動聽,但說著“剖開肚子”,卻似在說著甚麽有趣的事一般,隻聽得莫邪毛骨悚然。
莫邪向慕白瞧了一眼,見他氣息不勻,又身負有傷,有意要讓慕白離此險地,便又高聲道:“姑娘要蛇兒內丹,隻管拿去,但另一人與姑娘無冤無仇,不過萍水相逢,若姑娘放他走,我憑姑娘處置。”慕白知他心中所想,暗道對方絕不會為此話而放他離開,但見莫邪一片赤誠之心,心中仍不由感動。
女子吃吃笑道:“萍水相逢?我好容易將羽上弟子引下山來,怎能放走你們,空手而歸?”慕白和莫邪聞聽此言,俱是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