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鋌而走險
慕白不及答言，將他往身後一護，喝道：“退後!”見大蛇又至麵前，暗念口訣，身上佩劍嗆哴一聲，脫鞘往大蛇眼部疾疾飛去，那大蛇見劍勢迅疾，不敢硬碰，忙收回頭，盤起身子，提起尾巴擋在眼睛之前，長劍擊中尾部鱗片，大蛇將尾巴一拔，長劍便被撥了開去，慕白手一揮，劍回到他的手中，他催動長劍，又往大蛇飛去，隻見夜空中劍光點點，圍住大蛇上下翻飛，但大蛇鱗甲護身，長劍數次擊中背部鱗甲，依然奈何它不得。
他凝神看了片刻，忽一招手，長劍聽他召喚，飛回到他手中。
老者已然幾步躍在他們身旁，少女撲入老者懷中，老者輕聲問道：“可有受傷？”少女搖了搖頭，道：“爺爺，這畜生厲害得緊，怎辦？”
老者看向慕白，慕白目光緊盯著大蛇，口中卻向老者道：“方才多謝老前輩出手救我師弟。”老者不答此話，隻是問道：“可有破綻？”慕白道：“我方才用劍試探，隻有當長劍觸及它脖頸和腹部，它才會揮尾擋開，若是在背後，它便放任不理，我推測它的弱點便是這兩處。”老者點了點頭，道：“好。”飛身而上。
慕白見老者飛身上前，自己念個劍訣，兩腳踩於劍身，那劍便托著慕白飛起，慕白將手一招，倒在亂竹堆之中的莫邪的長劍便也飛到了他手上，隨即跟上老者，往大蛇蛇頭飛去。
老者腳下踩著一隻竹竿，手往腰間一拉，青光一閃，手中已多了一柄軟劍，他將劍身一抖，那劍便變得筆直，兩人一人往大蛇脖頸處刺去，一人往腹部刺去，初時莫邪還能看清人影，到後來越攻越急，隻見兩團白影圍著大蛇翻飛，兩道寒光穿梭來去，那大蛇擺動上身，尾巴拍出，擋住襲擊。
大蛇忽望天嘶嘶一聲，聲入巨雷，慕白隻覺一股大力湧來，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去，躍回地上，那老者也跟著躍回，忽當啷一聲，從他懷中跌出一物，慕白一見，不由大驚。
那老者望向慕白，慕白即刻將視線移開，緊盯不遠處嘶嘶有聲的大蛇，隻作未見，那老者忙俯身拾起那物，重放入懷中。
慕白雖然盯著大蛇，心內一時亂麻一片，暗自尋思：“他們怎麽會在這裏？莫不是知道莫邪身世，來尋回少主的？現在妖蛇已經難以對付，若是再多兩個敵人，我如何能保得莫邪不被擄走？或者隻是巧遇？若是巧遇他們怎麽會出手相救玄門中人？若非巧遇，見他們對莫邪態度也並不恭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側眼看去，見老者正盯著他，神色戒備，慕白暗自思量，現下強敵當前，若是與這兩人此時反目，恐怕大家今日都得葬生於此，方才觀他二人，似乎並無惡意，不若暫時拋開嫌隙，聯手製服這妖蛇再說，想及此，對老者道：“老前輩，我攻上麵，你攻下麵。”說完便飛身躍起，縱身上劍，往大蛇蛇頭出疾飛而去。
那老者方才掉出一物，被慕白瞧見，本以為身份已被識破，頃刻便要動手，故而盯著慕白，不料慕白似乎渾未注意。
老者心中正在思量：“莫非他真未瞧見？”慕白卻已然跟他招呼一聲，縱身而去。
高手對敵，後背向是軟肋，絕不會亮給敵手，那慕白今將後背亮給自己，是真沒識破還是故意試探，引我出手？他正在沉吟，慕白已然和蛇鬥與一處，少女忽在老者後麵叫道：“爺爺，不去幫手麽？”老者“嗯”了一聲，心道先共禦強敵，餘事容後再思，也便飛身而上。
莫邪在一旁看得焦急，少女白他一眼道：“你急甚麽？有我爺爺在，多少能保你和那羽山小子周全。”
莫邪瞧向少女，見她麵有憂色，這話也不過逞口舌之快，但聽得言語之中頗有輕蔑羽山之意，且將比自己大許多的師兄稱作“小子”，縱然方才這少女出手救了他，但聽的她言語無狀，莫邪心中仍是不快，辨道：“我師兄才厲害呢！若無他相助，你爺爺一個人也打不過這妖蛇。”
少女“哼”了一聲，向他瞪了一眼，不再說話，目光卻在慕白身上轉了幾轉，柔和下來。
莫邪道：“我們不能幹站著，得像個法子助他們才行。”少女將他上下看了幾眼，道：“就憑你？我勸你還是別是添亂了。”言語之間頗有輕蔑之色，莫邪也不理她這冷言冷語，隻是跛腳四處尋找可用之物，在竹林間將自己的長弓翻了出來。
他提弓在手，轉回少女身旁，道：“我還有兩隻羽箭，若能射中這畜生的雙目，便能製住他了。”少女道：“你會禦劍嚒？”莫邪低了頭道：“不會。”少女皺眉道：“那怎生射法？你瞧這蛇現在昂頭挺胸的打鬥，你便躍起還沒蛇高呢。”莫邪拖著腳，四處遊走著，忽見身後不遠處有兩棵竹子，竹身相隔不遠，他拉了拉竹身，對少女道：“你的鞭子借來一用？”少女奇道：“要鞭子何用？”莫邪一笑道：“先借我，你還得幫我個忙。”
那少女不明所以，撇了撇嘴，還是將鞭子遞了給他，隻見他躍起身，將兩棵竹身拉住，落回地上，將鞭子綁在兩棵竹子靠上的位置，便似一個彈弓。
少女瞧得分明，道：“你要將自己彈上去射大蛇？”莫邪道：“嗯，你別瞧我方才一直射不中他，其實我箭法並不差，若不是他能擋開，我早射中了。”少女道：“我方才瞧見了，箭法倒行，修為不行。”這句話刺中莫邪痛楚，他勉強一笑，道：“現在你爺爺和我師兄正和他纏鬥，他騰不出身來對付我的，我這一下出其不意，一定能射中。”
少女也不置可否，隻是轉到那鞭子處，道：“來吧。”說著將竹身拉到幾乎貼地，讓莫邪腰部靠住了鞭子，口中道：“你說好時，我便放手。”莫邪“嗯”了一聲，便緊盯著那大蛇，見慕白方往大蛇腹部刺出一劍，大蛇低頭去頂，叫道：“放！”少女一放手，莫邪隻覺自己身子便飛到了半空，耳中風聲呼呼，他穩住心神，見與大蛇相隔不過數尺，那蛇眼便似在眼中，忙在半空中彎弓搭箭，嗖的一箭射去，正中蛇眼。
大蛇負痛，將頭猛擺起來，往莫邪撞去，莫邪身在半空，無處借力躲避，隻覺一股大力襲來，已硬生生的撞在蛇頭上，身子猛往後飛出，向地麵撞去。
慕白和老者本在全力禦敵，慕白一劍刺出，見蛇頭來擋，正要再刺，忽聽身後有破風之聲傳來，忙扭頭瞧去，見是莫邪躍在半空射出一箭，眼看這跌下去又得重摔，口中急道：“胡鬧！”便轉頭要去拉莫邪。
隻聽得大蛇已然昂頭嘶嘶，一頭撞向莫邪，他還不及抓住莫邪，莫邪身子便已飛出。慕白大驚，忙舍了大蛇，掉轉頭去，禦劍疾飛，要去接住他，不料大蛇這一幢之力極巨，慕白如何趕都與莫邪差著一臂距離，眼見莫邪腦袋便要撞到山石，慕白一急，從劍身躍起，飛身一把抱住莫邪，自己翻轉了身體，腰部一下撞在了山石凸出的尖角上，疼得悶哼一聲，抱住莫邪滑落地麵。
莫邪眼見自己身子不受控製，撞向山石，隻道自己此番非要摔成重傷不可，不料卻撞上一個軟綿綿的物事，有人將他一摟，輕輕滑落地麵，他抬頭一瞧，喜道：“大師兄!”慕白瞪他一眼，道：“你簡直胡鬧！還要命不要了！”莫邪笑著跟慕白道：“雖然冒險，可是射中了，不是麽？”
兩人扭頭向大蛇看去，見大蛇抖動身子，在地上打滾，顯是極為痛苦，尾巴在身後狂掃，掃的竹林樹木紛紛倒地，老者也已躍回地麵，少女跑至老者身旁，兩人立在那處遠遠觀看。
那大蛇扭動身子，強抬起頭，忽口中隱隱發光，吐出一物，那物亮光閃閃，在大蛇嘴邊來回打轉，少女喜道：“內丹！”老者向少女道：“你在此處等我，我去取丹。”
慕白扶住自己的腰，半坐在地上，莫邪腿疼，也不起身，兩人靠坐一起，月光下也瞧得分明。
莫邪問道：“師兄，這大蛇怎會吐丹？”慕白道：“這是妖蛇的內丹，他被你射中一目，正要吐內丹療傷。”莫邪“哦”了一聲，見老者一縱身去取那內丹，又問道：“他們要這內丹何用？”莫邪沉吟半晌，道：“於我們，妖邪內丹是必然要毀掉的，於他們，或者另有用處。”莫邪問道：“師兄弟們常說妖邪內丹是邪祟之物，這蛇妖的內丹想必更是邪祟無比，有何用處?”
慕白一笑道：“你幾時話這樣多？不管有何用處，取了也是好的，我們這幾人真氣也耗得所剩無幾，若讓那蛇妖一會將內丹吞入，又衝殺起來，真的便是勝算全無了。”
不料那老者手方觸及那內丹，忽然身子就軟了下去，便如被人抽去力氣一般。少女大驚，忙一個箭步搶到老者一旁，老者臉現焦急之色，無力的擺了擺手，示意她走開莫要觸碰自己，少女抬頭四望，又疾奔去竹身上解下長鞭，將手一揚，鞭稍卷住老者腰部，便往回奪，卻無法將老者拉開。
莫邪見此情形，道：“我去幫幫他們。”慕白點頭道：“去罷，小心。”莫邪一笑，起身緩緩走去。
莫邪腿部方才被蛇尾掃中，仍是疼痛難忍，但也比方才劇痛好得多了，隻是不能用力，他便拉了少女鞭柄一邊，繞過一顆樹身，將鞭身搭在樹枝丫上，自己整個身子之力吊在上麵，那少女也如此效仿，兩人使勁一墜，忽覺鞭身一輕，抬眼一瞧，老者已然被拉離了內丹。
少女忙搶上前去，扶住老者，連聲叫道：“爺爺，爺爺。”那老者似乎精疲力竭，雙手竟有些顫抖，道：“這畜生內丹.……內丹吸人真氣！”眾人聽得都是一驚。
少女皺眉道：“爺爺，我去取丹。”老者伸手攔住，道：“爺爺.……爺爺都取不了，你更不成，你那點真氣被……被她一吸，頃刻便沒了。”少女跺腳道：“他到底是甚麽妖物？怎會如此邪法？”老者又道：“得想個法子，一會他將內丹吞回，便不好對付了。”莫邪想了一想，忽道：“我去試試。”說著站起身來。
那少女見他徑直而去，在背後大叫道：“蠢貨，回來！我爺爺都不成，你能成嚒？”莫邪也不理他，挪至那大蛇內丹前，見大蛇正盯著它，莫邪微微一笑，那蛇似乎知道自己內丹吸人真氣，也不理他。
其時月明如晝，內丹在月光照射下，泛起一陣隱隱的白光，似將月光盡皆吸收，內丹白光周圍竟是比夜色還濃厚的黑暗。莫邪往天上的圓月瞧了瞧，心道這莫非便是在吸收日月精華。他又湊近幾步，見大蛇張開口，內丹上的白光便被吸進了大蛇體內。莫邪從未看過妖精修煉，看得心中詫異不已。
他伸手去碰內丹，隻覺觸手生涼，寒氣逼人，又隔片刻，便覺熾熱難耐，有如火烤，但卻並無全身乏力之感，心道果然如己所料，內丹對身無真氣的他毫無影響，他見大蛇又張口吃那白光，不及細想，一把抓住內丹，轉頭便跑。
大蛇忽瞪起僅剩那隻血紅眼珠，撐起半截身子，往莫邪追來。大蛇失了內丹，又身負有傷，已較方才慢了不少，不過莫邪腿部受傷，不能快走，便隻能拖著步子行進，那大蛇低頭咬向他，他也隻有左右搖晃著堪堪躲開。
慕白已站起身來，一麵大叫道：“小心！”一麵飛身要來救。老者叫道：“不能讓它吞回內丹。”
莫邪已聽到老者之言，心道若是讓他搶回內丹，恐怕今日大夥兒都得喪命於此，眼見蛇口越來越近，隻消一口吞了自己，內丹便也回了他的體內，如論如何也不能讓它得了回去。
念及此，情急之中將內丹放入口中，隻覺腥臭撲鼻，咬咬牙，一仰脖子，竟一口吞了下去。他隻覺一個涼悠悠的東西順著咽喉一路滾入腹中，不過一時，腹內便火燒火燎般灼熱，他忍了痛，又往前行了幾步，那大蛇似乎也沒了力氣，身子搖搖晃晃的地麵上遊走，啪的一聲，倒在莫邪身側，呼哧呼哧的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