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仙桃
這是屬於邋遢老頭的意氣之爭，杜小草一眾小輩隻有瞻仰的份，心神搖曳地看著邋遢老頭大發神威，把那巨大的腦袋法相砸回虛空，消失的一瞬間，頭顱徹底崩裂，表情也從溫和變得猙獰。
慕三樂得拍手大笑，冷不防被酒葫蘆砸過來，趔趄栽倒，重新爬起來時，發現之前站立的位置，已經變成了一眼深井，磨盤大一團虛空如缸中漩渦滴溜溜遊走，落入其中的碎石頃刻化為齏粉。
慕三嚇得倒抽冷氣：“這是……什麽東西？！”
“強弩之末而已，但殺你也足矣，我老人家又救了你一次。”邋遢老頭語氣戲謔，說這團漩渦是方才那頭顱廝殺時殘餘的靈汐，“那東西雖然走了，它跟我廝殺時的靈力還有殘餘，凝聚在一起對你發動攻擊。”
慕三不敢置信，靈力離體之後，靈力的主人遁入虛空之後，還能隔空操控殺人？
“你辦不到，不代表別人也辦不到，這種神通是挺玄奧，等閑遇不到，遇到了就喪命，誰讓你剛才笑得那麽大聲？”
邋遢老頭幸災樂禍，地上的靈氣漩渦卻漸漸虛幻起來，最終消失不見。
他沒有說出方才來襲的高手是誰，一眾小輩也被嚇唬住，沒有再多問什麽，尤其是慕三，麵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冷汗濕透背，總覺得四周還有什麽東西在盯著自己，隨時可能發動致命攻擊。
他亦步亦趨地緊跟在邋遢老頭身後，把他當成救命的稻草，若他的預感是真的，唯一能幫他的就是邋遢老頭了。
邋遢老頭麵色得意：“行了小子，別一副嚇破膽的沒出息樣，我已經跟那位高人講過道理，講得通透了，沒事了。”
……
虛空之中，一麵巨大的水光鏡聳立，把邋遢老頭一行人的言行全部映照其中。
水光鏡背後，是一處荒郊野嶺，通體黑黢黢的，像是被山火焚燒過無數次，山巔之上光禿禿的，藤蔓沒有，小草也沒有，放眼望去灰蒙蒙，唯有靠近崖壁的位置，長著一棵丈高的野桃樹，花開燦爛，與周圍的精致格格不入。
野桃樹下，黑幽幽的山石上，倚靠著一個披著桃花大氅的青年男子，麵色慘白，像是受了重傷，喘息了許久，才緩緩收起大氅，顯露出身上穿戴的華服，最打眼的是腰間的龍紋白玉腰帶和腰帶上懸掛的各式法寶，都淬煉得拇指大小，精致可愛，包括主人的本命仙劍，也迷你的隻有巴掌長短。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根腰帶就是主人的全部家當，男子能這麽快恢複，全靠著玉帶中儲物空間裏珍藏的各種靈丹，現在隻剩下瓶瓶罐罐，遺棄在地上。
青年男子站起來的一瞬間，桃樹下的泥壤忽然翕動，掩沒了那些瓶罐。
青年男子竭力維持住站姿，催動腰間的仙劍，衝著某處虛空警覺地看過去，直覺告訴他那裏有人，不懷好意的惡人。
他在溪澗旁蟄伏這麽多年，暗中汲取丹鼎中的藥力，獲益頗多，眼看著就能把丹鼎收入囊中了，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一群匪盜，讓他多年籌謀落了空，那感覺，就像是廚子辛辛苦苦好幾天，終於做出一桌美味佳肴，要開吃的時候，人被打翻，桌子被掀翻，一口沒品嚐到不說，腦袋還被桌子砸破了，別提多喪氣。
他到現在也沒弄明白，邋遢老頭究竟是何方神聖，卻壞了他多年籌謀，這個仇恨深刻入骨，唯一的幸運，是沒有把命賠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隻要他還活著，就有機會報仇。
身邊這株桃樹，是他的本體，周邊草木不生也是有原因的，他是雷劈桃，常年招惹雷劫，再風景秀麗的地方，動輒落雷，也支撐不了多久。
這一趟回來，他盤算著給自己另找個落腳地，地方都選好了，就是之前那片溪澗，丹鼎雖然沒了，被丹鼎浸潤過的溪澗還在，足以溫養他的本體許多年，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經過這回的激烈搏殺，那片地方淪為了庸常之地，沒誰會惦記，便宜他去紮根，吞噬完所有藥性，再去其它地方安身。
青年男子的算盤打得很好，要落實的是後就碰壁，身後無聲無息冒出一個虛影，對著他的本體隨意搖晃幾下，就連根拔起，攥在手裏。
青年男子與本體同氣相連，被攥得喘不過氣，手腳踢騰了片刻，支撐不住，厲聲詰問對方是誰？
對方輕笑出聲，說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地名和人名，問他聽說過沒有？
“沒有！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
“你是天生地養的靈木，我見到了，就要拔走，天經地義的理由啊，你怎麽一臉憤懣？”
無賴至極偏偏又很有道理的言語，恨得青年男子咬牙切齒：“你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小人！”
“是啊，我就是小人啊。”
“……”
青年男子噎得翻白眼，雙腳懸空被拎起來，隻看見一個虛幻的人影，抬手對著他砰砰暴打，逼迫他變成巴掌高的小樹苗，栽在一個精致的花盆中，儼然成了盆景。
“不錯不錯，案頭剛好缺一件清供，就你了。”
虛幻影子語氣歡悅，對著手中的“清供”哭窮，“你不知道啊，我真不是什麽世外高人，就是個撿破爛的，雞屎牛糞不嫌棄，黃金美玉不發昏，一點家當全靠攢和撿，你落到我手上是禍事也是福氣。”
他說一句就打一巴掌，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青年男子本來還在桃樹枝上顯露出一張臉，挨打之後道行渙散，徹底變成了一株盆景，懊喪之餘，發現自己體內的靈氣澄澈許多，方才那頓打沒有白挨。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雖然是草木精魅，卻道行高深，放眼星河都不是無名之輩，卻輕易被這影子拿捏住，可見對方的道行深淺，他摸不清對方的跟腳和深淺，猜測是那種修為深不可測，偏又蟄伏不出，名聲不顯，偶爾露麵也是閑雲野鶴形象，跟這樣的高人打交道，最是頭疼。
桃花妖沒敢自作聰明，挨了打就閉口不吱聲。
他以為那頓巴掌是殺威棒，讓他心生忌憚不敢反抗，很快就明白自己想錯了，這巴掌是催命符，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他。
逼迫他變成“盆景”之後，讓他靈氣越來越精純之後，對方依然沒有停手的意思，桃花妖卻驚駭的發現，自己開始抽枝長葉開花，一簇簇花苞怒放。
“你想幹什麽？！”
“吃果子啊，你是桃樹，結幾個果子來吃。”
跟一株老桃樹要果子，不算過分，過分的是這果子需要消耗大道根基，在巴掌的逼迫下，桃樹枝頭漸漸出現三枚靈果，一開始隻有指甲蓋那麽大，漸漸地越來越大，到雞卵大小時，不再膨脹，開始泛紅。
桃花妖已經無力反抗，眼睜睜看著自己畢生道行凝聚成精華灌入果實，果子越來越鮮美可口，桃樹越來越萎縮委頓，最終在果實成熟的一瞬間，桃枝桃樹化為飛灰。
虛幻影子撿起三顆拳頭大的桃子，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