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道歉無用
邋遢老頭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對丹鼎主人能否返回不以為意，嘖嘖拍著驢頭承諾它：
“放心吧，一根橫骨而已，包在我老人家身上。”
又是巴掌又是甜棗，讓驢子乖順了下來，乖乖戴上一根用蛟須煉製的口嚼和套繩，平時可以憑心意收起，但若不聽話，邋遢老頭這個主人可以強行顯現禁錮它。
此刻當然用不著，驢子自去旁邊的山泉邊飲水撒歡，杜小草幾人也從魔怔中回過神來，唏噓之情難以言表。
洛風在幾個小輩之中見識最多，翻遍記憶中的所有角落，也沒找到與丹鼎主人相關的，按照那頭驢子所說，丹鼎主人的形貌，跟青黛符紙中封禁的“藥童”一模一樣。
世外高人，大多是仙風道骨，須發雪白，但也有那麽一小撮，是童子模樣，且極厲害的。
“這一款的高人，心性往往是兩個極端，要麽純摯天真，要麽陰鷙邪佞，後者的數量更多。”
僅從驢子的描述中，無法斷言丹鼎主人是什麽脾性，單從他的職業“煉丹”來說，癡迷藥草之道的高人，心性大多還不錯。
驢子之前的話有些小人之心，總忘壞處想丹鼎主人，但他對隨手牽走的一頭草驢，都能大方的投喂丹藥，還細心地封禁了大部分藥力，免得驢子承受不起爆體，心思謹密且心善。
難以解釋的是，封禁在青黛符紙中的“藥童”，心性有些邪了，這麽多年冷豔利用奚夫人，奚夫人死了之後有又侵入洛風，被發現後更加豪橫，直接盯上了邋遢老頭，這做派，怎麽看怎麽邪乎。
杜小草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事情已經惹上了，此刻退縮也沒什麽用處，邋遢老頭又是個圖熱鬧不怕事大的，美滋滋地騎著驢，進了城，一身邋遢衣衫，一臉胡子拉碴，一根竹杖外加一頭不起眼的毛驢，在城中頗為惹眼，幾個無賴盯上了驢，嘿笑著湊上來要搶奪，為首的身形魁梧，撮口吹了聲口哨，彎腰瞪眼圍了上來。
若是尋常驢子，受驚之後多半會拋下主人尥蹶子逃走，主人被摔得七葷八素，驢子也會被圍堵住牽走，但眼前這頭驢道行精深，一聲灌注了靈力的口哨聲豈能嚇唬住它？
出乎杜小草意料的是，這驢子尥蹶子比誰都誇張，當即把邋遢老頭摔了個四腳朝天，沿著斜刺裏的小巷衝出人潮，不見了蹤影。
那幾個惡漢哈哈大笑地追上去，以為驢子唾手可得，杜小草卻曉得他們完蛋了。
等了一柱香時間，前方路口拐彎處，驢子施施然出現，脖子上多了個粗布褡褳，沉甸甸嘩啦啦，裝滿了青錢和碎銀子。
慕三笑得捧腹，捏著驢耳朵誇讚：“好家夥！剛進城就學會設局了？你自己的主意還是竹上前輩教你的？”
驢子嫌他煩，耳朵一抖甩開他，人模驢樣的跟在幾人身後，碩大驢頭左盼右顧，打量街道左右兩側的攤販，遇到自己喜歡的美食，就踢踏過去購買，攤主隻管有錢掙，才不管買主是人是驢，一個個伸手從褡褳裏抓錢，但凡敢多抓一個，驢子就“啊呃”。
杜小草笑得不行了，這頭驢子跟邋遢老頭是絕配啊，從此不會寂寞了。
前方慢行，驢子饞上了糖葫蘆，讓杜小草捏著葫蘆串喂它，行人都以為是杜小草任性嬌慣坐騎，不以為意。
路邊一個算卦的野道士見了，目光微微眯起，手邊的桃木劍剛一飛起，想要使喚的時候，木劍霍然粉碎，反震得他本人也吐血不止。
回到之前住宿過的客棧，驢子滿臉不情願地被夥計牽走，去了馬廄吃草。
杜小草有些頭疼，勸邋遢老頭放了這頭驢：“這不是個省心省事的，帶在身邊——”
隻是碰上無賴盜匪、無良道士就罷了，若是碰上不可理喻的硬茬，就攤上事了。
邋遢老頭笑容依舊，卻沒有搭理杜小草的勸阻，衝著虛空點了點指頭：“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出來陪我老人家喝一壺酒？”
“老叫花子，本事再大，也要有敬畏之心，須知道行再高，高不過天。”
“你是天嘛，若是，我就讓身邊那頭驢子跪下磕頭。”
“……”
聊天無法進行，虛空裏冷笑一聲：“你這是不想講道理了？”
“講啊，隻是聽不慣你的狗屁道理，你藏頭露尾的，以什麽時候跟我講道理，你配得上‘道理’？”
“……”
邋遢老頭邊說邊拍手，看似毫無章法，實則每一掌都拍在空間脆弱處，逼迫虛空中的人現身，那人的身法卻詭譎得很，始終能躲開。
杜小草、慕三等小輩趕緊躲遠了，這樣的紛爭，他們沒辦法插手，連圍觀幾眼都可能被殃及，他們幫不上邋遢老頭，也不想給他拖後腿，臉麵什麽的，他們目前人太小，沒有這種東西，隨便扔在地上，過後撿起來就好。
杜小草懷疑，這憑空出現的神秘人，可能就是驢子之前的主人，但聽口吻又不太像，隨著邋遢老頭的不斷拍打，虛空都漸漸坍塌，驀然浮現出一位中年道人的臉。
不是一般的臉，猶如神祗雕塑一般巨大誇張，像是法相，又不完全是，杜小草頭一回見到這麽古怪的存在。
洛風低頭提醒她，這應該是某個道行高深到無與倫比的大佬的一縷分魂。
黑岬反對：“不是一縷，是一尊，像這樣的分魂，對方最多擁有兩三個。”
便隻是兩三個，也十分驚駭了，因為這麽一個腦袋分魂，就敢跟邋遢老頭對陣，若是本尊來了，邋遢老頭豈不是要吃虧？！
杜小草眼巴巴盼著邋遢老頭也露出法相真身這種東西，把對方懟回去，然而沒有，邋遢老頭始終是一副邋遢模樣，手中的竹杖卻雄起了一回，衝著那顆大腦袋上下左右一頓暴擊，打得對方麵容破碎，五官之間的裂隙越來越大。
虛空之中傳來勸和聲，嗡嗡的回音太大，聽不懂在說什麽，隻能從語氣揣摩，邋遢老頭聽懂了，但不買賬：
“道歉有用，要道行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