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城破
邋遢老頭一再出手襄助六爻城,杜小草開心過後,明白這是“回光返照”,隻有城池即將失守,或者血妖那邊也邀請了重磅大妖的時候,邋遢老頭才會沒了顧忌出手。
這天一覺睡醒,城頭嘩然一片,驚醒了靠在篝火旁假寐的杜小草,抬眼看去,城池外的寬闊空地上多出一條金光粼粼的河流,尋常的河水都是碧色,這條河流是淡金色,且粘稠,沒有流水潺潺的動靜,幾乎凝滯不動。
仔細看去,凝滯的“河水”之中,站滿了彪悍外露的血妖,他們靠著金色河流的掩護,緩慢而堅定的衝向六爻城。
杜小草驚呆:“那是……什麽?”
“小把戲罷了。”邋遢老頭冷哼一聲,袍袖一揮,不知道使了個什麽術法,下方的“金色河流”驀然震蕩,像是被點著的蜂窩一樣轟然潰散,一片金色光點蒸騰而上。
重新恢複平靜時,原地隻剩下密密麻麻的血妖大軍,無措地左右環顧,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
城頭之上,因為金色河流憑空出現靠近而觳觫戒備的羽界俊彥趁機發動,各式飛劍、符咒衝向忽然沒了依仗的血妖,血妖就像是一路衝鋒高歌猛進到最後一刻,短兵相接的一瞬間全身盔甲兵器卻忽然消失不見一臉懵的挨打,傷亡慘重,滿地橫屍。
等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起碼少了三成的袍澤。
他們後方的血妖大帳內,白袍妖王和他的弟子四生臉色鐵青,雖然沒看懂自家怎麽遭了暗算,暗算必然存在的。
在師徒倆旁邊,站著一位樵夫打扮的老者,身上的衣衫是上下兩截,簡素得很,腰間還插著兩把鋒銳的開山斧,對身邊的白袍妖王師徒視若不見,目光專注盯著金色河流消失的位置。
那些金光驟起驟落,漫天金粉重新聚合之後,沒有去庇護下方的血妖大軍,而是飛回樵夫老者身上,麻白中透著金光,明顯淺淡了許多。
四生貪羨地盯著這件仙衣,燦若雲霞,金光閃爍,一粒粒金芒疏忽不定,不知道是什麽材料淬煉而成。
白袍妖王歎息:“竹上老東西太過分了,一出手就重創前輩您的仙衣——”
看似寬慰的言語,實則是補刀,樵夫老者平白損毀了寶貝已經夠鬱結,還要聽一堆陰陽怪氣,在他手中壓箱底的寶貝,用出去之後卻秒敗,對比之前高深莫測的勢在必得,簡直是笑話。
樵夫老者心中憋悶,沒有搭理白袍妖王,冷哼一聲跺腳離去。
四生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滿臉嘲諷:“本事不大,脾氣挺大,之前把他那件破袍子吹得天上有地上物,我還以為多麽了不得,原來就是這麽個玩意兒,平白害得咱們折損了好些人手,他吹牛無度,師尊你怎麽不宰了他?”
白袍妖王搖頭苦笑:“他那件仙衣來頭不小,是他偶然發現一座空間廢墟,內裏全都是金沙,用一整座金沙空間淬煉而成,妙用無窮,便是竹上老頭見了也棘手,要費一番功夫才能窺破奧妙,誰知道一照麵就被破解了。”
不怪自家的外援不盡心,是對手太淵博。
四生依舊不滿,這腰插雙斧的老樵夫來到此地,是為了償還曾經欠下的人情,要幫血妖大軍破開六爻城難搞的城牆,現在一走了之,算怎麽回事?
正要怒罵一頓泄憤,老樵夫忽然出現在被困邪妖大軍前方,身形暴漲了數十倍,猶如山巒一般高大的巨人,獰笑著掄起腰間的兩把開山斧,對著巍峨城牆轟轟砍砸。
力道凶猛無匹,城池上的防護符陣接連破碎,照這個力度再來幾下,城池必然會坍塌。
城頭俊彥們驚惶惱怒,大部分進攻都轉了方向,不再理會滯留的血妖大軍,專心攻擊老樵夫。
血妖大軍得了喘息之機,陸續後撤,填補他們空隙的是一位年輕血妖,容貌俊逸得讓人窒息,杜小草活了十幾萬年,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男子,無一處不完美,唯一不確定的是左眼周圍覆蓋了一片精致的金色麵具,一般而言,這意味著局部毀容。
除了這片麵具,他身上穿著的仙袍,連同背後懸著的本命飛劍,都是差不多的材質,華麗又雍容。
城頭仙子們有一瞬間的失神,嘀嘀咕咕這年輕人從哪兒冒出來的,今日怎麽忽然冒出來這麽多奇奇怪怪的家夥。
仿佛是為了挑戰他們的好奇心,開山斧的轟鳴聲中,又添了一個盤坐在水牛背上的牧童,古靈精怪的小男孩,手中一枚竹笛,橫在唇邊吹奏,笛聲悅耳至極。
宋稚本就被兩把開山斧攪得不得安生,聽到笛聲更加無措,厲聲呼喝身邊的俊彥們:“關閉耳識!不要聽笛聲!”
他喊得很大聲,卻還是遲了,已經有人陷入幻境,迷迷瞪瞪的墜落城頭,摔成了一堆堆肉餅。
杜小草一直在崖壁下站著,沒有參與戰事,不是她畏縮避戰,而是出不去,她和黑岬、洛風、慕三都被困在一個邋遢老頭凝聚的結界裏,看得到外麵的一切,但也隻能看著。
洛風是“中立”派,就算能出去也不會參戰偏幫一方,杜小草和黑岬不一樣,他們的明麵上的跟腳多事羽界大妖部,接受征召前來捍衛東疆,從羅浮、萬葉一直到六爻城,從未當做逃兵。
慕三雖然對戰事無感,手中的魔劍卻很渴望吞噬滿地的屍骸,他自己出不去,試探著想把魔劍扔出去,魔劍巋然不動。
邋遢老頭冷哼:“瞧見了吧,劍比你聰明,知道什麽時候該冒頭,什麽時候該縮頭,你們現在跑出去,就是個死,死無全屍的死。”
杜小草急道:“前輩,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們不出去六爻城就要被攻破了——”
“你出去了,六爻城一樣會被攻破,白搭上性命做什麽?”
“義之所在,不敢退卻!”
“隻要你們能撞開這座困陣,想幹嘛幹嘛,撞不開就是本事不濟,老老實實呆著。”
邋遢老頭滿臉不屑,翹著腳哼著曲喝著酒,愜意逍遙。
洛風一直盯著交戰雙方,重點盯那個後來的英俊男子,覺得他十分眼熟,像是他跟隨祖父遊曆時見過的某個俊彥,但此刻的容顏跟當日有了頗大的懸殊,當日雖然已經算絕美,沒有美到眼前這般妖孽。
“我祖父說他的本體很奇特,可以一次次蛻殼——”
慕三反詰:“蛻殼算什麽奇特,蟒蛇、金蟬都能蛻殼。”
“蟒蛇蛻殼後還是同一條蟒蛇,花紋不會變一分一毫,他蛻殼一次容貌就變化一次,原本隻是個容貌平平的少年,現在俊美得讓人窒息,”洛風指了指那人麵上的那片遮擋物,“那使用他本體的鱗甲淬煉的,他這次的蛻殼不太成功,被遮住的這部分沒有完成蛻變……”
慕三待要說些幸災樂禍的話,邋遢老頭先開口:“他這種東西蛻殼不是瞬間完成的,需要持續很長時間,他蛻殼一次道行就暴漲一截,蛻殼對他來說是生死劫,隻剩下左眼那一小片地上沒蛻變,已經很成功了,他跑到城頭下方,就是想用破城戰砥礪自己,徹底完成蛻變。”
“卑鄙!他以為六爻城是什麽地方?前輩你趕緊出手,把他捉住給我們看看到底是個東西東西!”慕三大聲叫嚷,十分豔羨對方蛻殼一次變美一次的本事,若是能挪移到他身上,讓他也變成個絕世美男,以後出門也好看。
杜小草在一旁聽得無力,這都什麽時候了,這對老小還叨叨個沒完?
邋遢老頭對她的長籲短歎很不滿,再次抖了抖衣袖,結界內頓時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也聽不見,腳下還開始天旋地轉,她昏頭漲腦了許久,懸空感才減緩,身體重新站穩,低聲喊著黑岬的名字。
黑岬回應:“我在你身邊,咱們應該已經離開六爻城了——”
“六爻城——”
“應該已經被攻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