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攻心牆
一天,兩天,十天——
戰事停歇的時間之長,超過了杜小草的預料,城頭俊彥們閑來無事,自發開辟了一樁樂事,爭先在城頭內外銘刻字跡,有誓與城池共存亡的豪言,有繾綣纏綿的肉麻情話,有各大妖部的徽印,有諸多俊彥的名號……包括黑岬都跑去湊熱鬧。
慕三的那把魔劍,不等慕三開口,自己衝上去烙印下一個巨大的形狀,鋒芒畢露,周圍十丈之內,再沒有誰能成功刻下新的字跡。
慕三得意洋洋,魔劍洋洋得意,一人一劍滿滿的小人得誌。
杜小草在一旁圍觀,訝異魔劍的浩蕩魔氣,頗有千萬人中吾往矣戰而勝之的氣勢,她慫恿邋遢老頭:“前輩也上前刻點什麽?”
邋遢老頭瞥了一眼城牆上巨大恢弘的劍印,不以為然地扔出手中的酒葫蘆,葫蘆滴溜溜飛旋,旋入城牆最高處五尺遠的位置,無聲鑲嵌進去,足足鑲嵌進去半邊葫身,留下了個不大不小的印記,又飛了回來。
宋稚也匆匆趕來,厲聲製止眾人“損毀城牆”的行為,你一下我一下看著傷害不大,架不住數量多水滴石穿,日子久了對城牆百害無一益。
邋遢老頭噴他迂腐:“往城牆上刻點東西未必就得損毀城牆,也能眾誌成城聚沙成塔的積攢靈韻和靈氣,穩固城池上方的防護陣。”
他說罷扔給宋稚一枚玉簡,上麵記載了好幾種此類的加持術法,讓宋稚帶人揣摩,用在城牆上。
宋稚喜出望外,樂顛顛的去辦了。
這邊的動靜越來越大,邪妖那邊也有樣學樣,爭相在軍營外鏤刻印記,大多數都是妖部徽印,然後就是各自本命仙器的烙印,如魔劍和邋遢老頭的酒葫蘆那般,看似炫耀,頗多妙用。
杜小草仗著五感六識敏銳,遠遠地盯著那些徽印看,憑此判斷參戰的妖部都是什麽跟腳,戰鬥力如何。
邋遢老頭讓她別白費功夫,說同一枚妖部徽印,如果是那妖部中不同等級的弟子烙下,實力就千變萬化。
“你和你祖父都來自雲瀾妖部,你們在牆上上鏤刻一枚火翎,沒有露麵交手的時候,誰曉得是你這小丫頭來了,還是雲瀾妖祖來了?一百個你加起來,也比不上你祖父啊。”
“借前輩吉言,若我祖父真的來了就好了。”杜小草語氣頹唐,她是真的想念祖父了,六爻城兵凶戰危,隨時可能失守,如潮邪妖衝進來,讓城池淪為戰墟還罷了,還會一馬平川地直撲東疆腹地,雲瀾祖地就在這條進攻線路上,必須早早做好迎戰和避其鋒芒搬遷的準備。
此刻,城牆內外冒著勁顯擺,兩麵城牆上如江河豎起,靈韻震顫漣漪波瀾,各種濛光玄奧綻放。
六爻城的縛地靈,久不露麵的雲端老叟也出手,在城牆魔劍左右兩邊,各留下一朵巨大的青色荷花,花苞緊緊裹著,隨著三尺高的靈韻蕩漾懸浮,美不勝收。
杜小草微微挑眉,她已經知道這頭縛地靈的本體是一朵荷花,本體就躲在城中紛繁密布的河道裏。
她低聲問邋遢老頭:“前輩,萬葉城和這六爻城,縛地靈都是草木精魅——”
“萬葉城的縛地靈不是草木精魅,那個若耶的本體跟草木無關,掌控培育她的老藤倒是草木精魅,但這是兩回事。”
“老藤和若耶一起都被葛天道祖帶走了,現在不知道怎樣了……”
“關心你自己吧,葛天老家夥可不隻是喜歡搜集靈草,還喜歡豢養靈鳥,尤其是你這種羽毛鮮亮嗓子嬌媚的,忘了那仙姝園的事了,牢記或記仇的很,惦記上的東西,千方百計要弄到手裏,師徒倆都是一個德行。”
“我有前輩在身邊,諸邪不侵。”
“拿我老人家當辟邪吉祥物是吧?放心,隻要你攤上事,我一準不出手。”
“……”
一老一小正鬥嘴樂,城頭和血妖兩邊因為“銘刻”的事鬧了衝突,各自湧出來一幫小妖廝殺怒罵,來犯的小妖本事不濟,被對陣的六爻城俊彥在全身刻滿了各種羞辱言辭,當眾丟盡了顏麵。
城頭上方哈哈大笑,血妖怒不可遏,加大了進攻的陣勢,一把把飛劍對撞,時不時就有仙劍崩毀,殃及各自的主人噴血倒下。
宋稚一時興起,也催動本命仙劍誅殺來犯的血妖,劍鋒遊走在一頭頭大妖的脖頸之間,輕輕一抹就帶走一條性命,暢心快意至極。
一時放鬆懈怠的代價,就是飛劍被人圍住,對方是個極不起眼的血妖年輕小輩,帶著七八個差不多形貌年紀的同伴,用一種玄奧難解的符陣,困住了飛劍,任它如何左右衝撞都逃不出去。
為首的血妖男子輕笑,在飛劍與主人心神聯係被消磨得幾乎殆盡,越飛越緩慢的時候伸出兩指捏住劍刃。
一旦被他得逞,宋稚非死即傷。
宋氏一眾族老驚惶,當即飛出四人想要搶回飛劍,反被打得倒飛回來,傷勢最終的那個當場殞命。
剩下三個能活下來,靠得不是自己本事,靠得是邋遢老頭的酒葫蘆,滴溜溜如同開了靈智的小獸,快準狠地敲在捏住宋稚飛劍的血妖手腕、手背上,趁他骨軟筋酥的空隙,帶著飛劍逃回六爻城頭,飛回宋稚手中。
驚險消弭,因此殞命受傷的宋氏族老不能挽回,宋稚痛心自責,這件事純怪他孟浪了,貴為城主,肩負重任,不該輕易陷入險境,忘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
這件事對城頭俊彥們的士氣打擊不小,熱鬧持續了好幾日的“銘刻”行為暫歇,話題轉向師徒拘押宋稚本命仙劍的那幾個年輕血妖身上,猜測他們用來禁錮飛劍的符陣是從哪兒學到的,從未見過,威力奇大,輕易就製伏了一城之主壓箱底的仙器。
滅旭窺準時機,在眾目睽睽之下操控十幾把造型古怪的法器,圍住了那幾個年輕血妖中的一個,操控法器輪番敲打他的腦袋,生生敲成了肉餅。
杜小草也趁機出手,火翎劍快如流星,直接戳穿了為首年輕血妖的頭顱,從後腦勺穿入,左眼睛刺出,解氣得很。
城頭轟然歡呼,包括宋稚都激動了,那年輕血妖卻氣人似的趔趄不倒,兩隻手臂微微抬起,輕輕摘下頭顱,迅雷不及掩耳的再度長出一顆頭顱,半點傷損都沒有。
詭譎的場麵看得杜小草震撼,懷疑對方是淬煉過的屍傀,不是血肉之軀,邋遢老頭瞥了一眼,篤定是活物。
“見過壁虎短尾求生沒有?這頭血妖就是那種怪物,你看到的頭顱不是真正的頭顱,像壁虎尾巴一樣能舍棄,很快又長出新的,這種東西邪門又難纏,居然在六爻城出現了。”
打不死的東西都棘手,大家都隻有一條命,對手卻能“死而複生”,見多了肯定發怵。
邋遢老頭告訴她破解的法子,是想辦法把他一部分肢體打碎成齏粉,刀砍劍劈都不穩妥,很容易被他避開。
“這種東西修煉到高深處,可以臨時挪移要害部位,頭顱變成尾巴,五髒變成四肢,那才叫難對付。”
陰險至極的玩意兒,命運也不佳,經常被人捉回去養蠱,養出最千變萬化了無痕跡的一頭,淬煉成分身,關鍵時刻保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