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萬年一出的絕頂神童
有了董長老大舅子的支持,驗屍勢在必行。
杜小草五感六識敏銳,察覺到董長老有一瞬間的驚惶,若人真是“上吊”死了的,死人又不能開口,很難攀扯到董長老身上,他會驚惶,說明屍體上可能留下了他殺人的痕跡。
因為小董夫人是女子,驗屍之時黑岬和慕三都不便圍觀,隻能靠她仔細驗看。
以小董夫人的精明,在丈夫變了臉之後,豈會猜不到對方動了殺心?私底下獨處,必定萬分防備,卻還是死了,也是離奇。
杜小草五感六識敏銳,又先入為主,很快發現了可疑之處,小董夫人身上,不止一處淤青傷痕,生前遭受過毆打。
她再地位不穩,也是明媒正娶的董夫人,整個董家敢打她的人,董長老算一個,董大公子和他舅舅算兩個,其它的奴婢,就算真動手也是主人授意。
杜小草當即把這些傷痕指出來,質問之前的仵作為什麽沒有驗出來,還是驗出來了,卻不敢登記在案。
仵作滿臉驚惶,抵賴說這些傷痕是搬運過程中不小心導致的,他驗屍的時候還沒有。
甩鍋的話,被負責搬運屍首的兩位修士否決,說屍首是直接放在芥袋中運來的,中途不會多出任何損傷,發現屍首時是什麽模樣,現在就是什麽模樣。
仵作被拖下去重則四十大板,慘叫聲刺得董長老臉色難看,恨恨承認當晚他與夫人發生了口角,打了她幾下,她就羞臊自盡了。
黑岬嗬嗬:“原來是董長老逼死了剛娶進門的嬌妻,花言巧語把美人誆進門,才幾天啊就玩膩了?董長老還真是薄情。”
董長老拍案大怒:“豎子!放肆!你那家主老子來了,也不敢這麽跟我說話!”
“抱歉了,我的膽子一向比我那家主老子大,他不敢說的話,我敢說。”
正氣氛尷尬,杜小草又上前一步,要解開小董夫人的發髻。
很隨意的一個動作,卻讓董長老方寸大亂,厲聲怒喝:“你幹什麽?!”
杜小草莞爾:“我就是覺得這發髻太齊整了,不像是一個吊死的人該有的,大家都知道,吊死鬼的死相非常難看,舌頭伸出,兩眼蓇葖,甚至屎尿都禁不住,發髻就算生前梳得齊整,多半也會掙紮中蓬亂,她這模樣,像是死了之後重新梳妝過。”
“我愛憐夫人,幫她重挽了發髻,不行麽?!”
“當然行,但我就是要看看,這發髻裏有沒有藏著致命的傷勢。”
此言一出,滿堂驚訝,旋即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董長老的大舅子,一個身形魁梧的中年壯漢,嗓門如洪鍾一般,大聲催促杜小草:“煩勞小帝姬好好查一查,別怕那些橫眉豎眼的東西,出了任何事,都有我給你兜著!”
杜小草輕笑,手指靈活地解開小董夫人的發髻,手指四下滑動,很快鎖定後腦勺位置一塊頗大的凸起,撥開黑亮的發絲仔細地看,傷口觸目驚心。
眾人上前看過一眼,心中便都有數了,這樣的傷口,在後腦勺的位置,就算沒當場死了,也得暈了,是沒辦法懸梁自盡的。
是董長老一不做二不休,趁著人還沒咽氣,把她掛在了房梁上,事後還不忘替她重新梳妝,遮掩致命傷。
外麵被打得半死的仵作,早就被他買通了。
可惜紙包不住火,打死新夫人這種罪過,不死也得脫層皮。
杜小草不甘心城主府怎麽處置董長老,單把慕三摘出來:“大家都看到了,小董夫人是挨了打,奄奄一息被吊死的,跟慕三沒關係,他瘦胳膊瘦腿,沒本事爬過董家府邸的牆頭打人殺人。”
董長老麵色幾變,施展遁術要離開,被他大舅子攔住了,厲聲大吼:“霍城主!再不出來主持公道,我就砸了你的狗窩!”
杜小草聞言,好整以暇地睜大眼,原來城主大人一直都在啊,藏著不出來,是不想直麵這麽棘手的官司?
她可是聽說了,這董長老是城主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輕易不想折損,現在一條人命大白於人前,想含糊過關有點難。
慕三的清白已經找回來了,接下來是董長老和現任嶽丈、和大兒子大舅子之間的爭鬥。
看戲總是有趣的。
霍城主是個美男子,身形瘦削,麵容俊逸,一身華服,腰佩金柄仙劍,氣度颯然,無聲浮現在正中的座椅上,滿臉苦笑地看著董長老: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杜小草嗬嗬,董長老這樣的敗類,也配一聲“佳人”?
他就是個厚顏無恥的狗賊!
在場腹誹的頗多,霍城主也沒辦法公然袒護,讓人把董長老下獄議罪。
一套特製的囚具困住了董長老,讓他不能逃遁,不能暴起傷人,一身卓絕道行全部封禁。
杜小草長籲一口氣,以為事情就這麽結束了,殊料變故突起,一直默不作聲苦著臉的“嶽丈”,在董長老經過的一瞬間,暴起殺人!
他手中的仙劍狠狠割在了董長老的脖頸上,血流如注,他還擔心人不死,拔出仙劍一頓亂砍,專砍頭臉,砍得董長老麵目全非,委頓倒地。
所有人都驚呆了,一臉懵的看著董長老的嶽丈,是個五旬模樣的男子,容貌還算不錯,氣度卻讓人不敢恭維,油膩得很,為人據說也很奸猾,唯利是圖,居然會因為女兒的慘事,當眾砍殺女婿?
坦白說,大家都沒想到,都以為他會抓著這個機會,狠狠敲詐“女婿”一筆,然後舉家搬離六爻城。
因為大家都鄙夷他,沒誰想到他敢殺人,就沒有防備,被他輕易得手了。
事後論罪,其情可憫,總歸不會抵命的。
杜小草直覺有貓膩,但接下來的事情她已經沒機會圍觀了,被黑岬拉著走出城主府。
月明星稀,夜空浩瀚,所有人都神清氣爽。
慕三嘖嘖:“我那前老嶽丈,還有點骨氣嘛,從前小覷他了!”
黑岬踢了他一腳:“自信一點,你從前的看法沒錯,他今天暴起殺人,也不是因為心疼女兒,是不得已罷了。”
慕三一怔,旋即明白過來,臉色漆黑。
城主府客廳內的這場亂鬥,他們隻是陪襯,正經過招的是董長老和他的兒子舅子,外加一個心有偏頗的城主。
正常情況下,別看董長老弄死了新婚夫人,絕對不會以命抵命,在六爻城這種邊疆戰城,殺邪妖的軍功可以抵罪,一個“戴罪立功”,就能把殺妻事件消弭於無形。
這小董夫人出身低微,靠著一張好看的臉蛋攀高枝,風頭正旺的時候千好萬好,失寵了就萬事皆休, 死了,更是一錢不值。
董長老殺了她,半分愧疚都沒有,隨便把屍體拖去埋了,回頭就要對付她的娘家,攆出六爻城是輕的,找機會全都宰了更有可能。
他那嶽丈心知肚明,就算不明白,也會有人給他掰扯明白,逼迫他動手殺人。
那座壯麗氣派的大廳裏,最想讓董長老死的人,不是他嶽丈,是他的兒子和舅子。
礙著“血濃於水”,人言可畏,兒子不便弑父,也不方便看著舅舅替他“弑父”,最適宜動手的人,就是小董夫人的父親。
慕三想透這個道理,頹喪得三天沒有出門。
熊孩子來找他,堵門一頓嘲弄,說萬幸小董夫人沒嫁給他,不用攤上那種暴起屠婿的惡嶽丈。
“他殺了董長老,都不用償命,被城主派人轟出城去就算完了。”
杜小草拉著熊孩子去院中蕩秋千,問他:“董長老死了,喪事如何操辦的?”
“還能怎麽辦,他兒子給他弄了口還不錯的棺木,收斂了屍首,拖到城外安葬了,談不上風光,也不怎麽潦草,還行吧。”
“小董夫人呢?跟他合葬在一處?”
“怎麽可能,董公子煩透了這個繼母,把她的屍體丟還給了她娘家人,隨便他們埋到哪兒去,董家的祖墳是容不下她的。”
董公子辦完了喪事,就成了董家的家主,從此不必再被渣爹挾製,神清氣爽。
外人說起,隻能說是董老不羞,被美色迷惑,折騰得人亡家散,白搭進去一條性命。
黑岬佩服得五體投地,連連誇讚董公子好心機,有前途。
杜小草冷嗤:“可憐了小董夫人一家,就想攀個高枝而已,先死了綺年玉貌的女兒,又要全家團滅。”
慕三驚訝:“為何要團滅?他……他們不是剛幫了董公子嘛?”
“是啊,就因為他們幫了董公子,才不得不死啊,慫恿逼迫別人殺了自己的親爹,傳出去還不得身敗名裂?這個秘密絕對不能曝出來,死人才能永遠保守秘密,無論之前董公子承諾了便宜外祖什麽,都是幌子,他們必須死。”
若是留在城中,還能苟延殘喘一陣子,被轟出了城,荒野無人僻靜處,就是埋屍處。
熊孩子聽了隻言片語,居然就把整個事件全都拚湊齊全了,樂得拍手跳腳。
杜小草揪著他頭頂的衝天辮叮囑:“別多嘴,小心董公子連你一並殺了!”
她抬掌做了個割喉的嚇唬動作,卻沒嚇唬住衝天辮,“憑他不敢的,他雖然執掌了董家,董家卻不再是從前的董家了,少了一個親爹撐著,隻剩下一個舅舅,跟城主府那邊的香火情,也消耗的不剩下什麽了,他自以為做得高明,這城裏誰是傻子?他的名聲很快就會爛大街……”
衝天辮蕩在秋千上,玩得不亦樂乎,也就這時候,看起來像個孩童。
小家夥登門,不止是看慕三的笑話,還轉達了宋長老對他們的惡意。
“那麽大一對眼珠子,想忘了疼可難。”
杜小草不以為然:“他們有什麽損招,盡管使出來吧,城中剛歿了一個董長老,再添一個宋長老……好事成雙嘛,免得孤單。”
衝天辮笑笑不說話,如今這六爻城中,關於蜃樓的小道消息可多,每天都有新故事流傳,他敢孤身闖進來一趟又一趟,同伴們都欽佩得很。
黑岬還問他,這六爻城中的小崽子,是不是人人都聰明得跟他一樣?
那咋可能呢?他是萬年一出的絕頂神童!